百里嵐毫不示弱地回視着夙亦琛,冷冷笑道,“不過是一個懦夫,我爲什麼不敢打?”
“你說誰是懦夫?”
從容地扯着裙襬,百里嵐無視夙亦琛的怒氣,竟然帶着婢女直直走入府院之內。
靈動的雙眸肆意打量着亭臺樓閣,百里嵐看得索然無味,這才轉過身,懨懨地說道,“整天只知道帶着女人躲在這裡尋歡作樂,卻不管王府的死活。難道不是懦夫所爲嗎?夙亦翎雖然野心大,但最起碼有膽子讓人知道,他對太子之位的覬覦。你呢?想得到太子之位,卻又顧忌別人的眼光,乾脆就隱居在此,躲過風頭,在另謀他計。一個男人,不想方設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整日只等着天上掉餡餅,真是可笑!天下間的人還以爲琛王爺有多出塵脫俗呢,不過是個不敢爭取的懦夫罷了!”
眼神危險地眯了眯,夙亦琛渾身都散發着殺氣,他緩緩靠近了百里嵐,一字一頓道,“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本王?你沒有站在這個位置上,你如何知道我現在不是明哲保身?”
“王爺就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百里嵐冷笑一聲,端莊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夙亦琛,說道,“你當皇上是傻子嗎,他會看不出夙亦翎的野心?但皇上並沒有動他,爲什麼?因爲皇上在等你的動作!什麼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皇上就是在等你們兩個皇子相爭,可你現在什麼都不做,讓皇上的意願落空,他會因此而記住你的好嗎?皇上定然會因爲計謀失敗,而採取另一套方案。那就是,打壓諸位皇子,讓你們都沒有能力造反,只能乖乖聽他的擺佈!夙亦翎有他的好好弟弟,兩個人定然同一戰線,皇上不好下手。那你有什麼?太后?皇后?還是歐慶山?她們能阻礙得了皇上的決定嗎?你現在的默默無聞,正好讓皇上抓住時機,剝奪你手上的權利。到最後,琛王爺不過是個受制於人的傀儡而已!夙亦琛,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百里嵐的話讓夙亦琛一愣,而後神色莫測地看着百里嵐,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你……從哪裡聽到消息了嗎?”
白了夙亦琛一眼,百里嵐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似的,“只要將目前的形式仔細考究一番,就能看得出來。虧你還做了二十年的王爺,連皇上的意圖都揣測不明白。現在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從此以後安心做你的閒散王爺,吃喝玩樂,混吃等死,功名利祿與你無關。另一條路,就是奮起直追,與夙亦翎抗衡,擊敗他,讓夙亦翎成爲皇上打壓皇子的犧牲品!皇上正直壯年,短時間內還不會有立儲的心思,所以你只需要打壓夙亦翎就好,不要表現出你的野心。”
一直靜靜聽着百里嵐的分析,過了許久,夙亦琛才緩慢說道,“你不是一向不理世事嗎,這次爲何要出手助我?”夙亦琛在問出這些話時,他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百里嵐是出自真心地關心自己。可只要自己還有腦子,就知道這樣冷酷的女人,怎麼會爲自己費心思?
想到這,夙亦琛自嘲一笑,而後轉過身,負手說道,“說吧,你有什麼想從我這裡得到的?”
“我會全力幫你得到太子之位,但代價是,給我一封休書,從此以後,互無瓜葛!”
猛地回過身,夙亦琛伸手就想抓住百里嵐纖弱的脖子。可垂在兩側的手掌只是握了握,而後無力地鬆開。
“夙亦琛,你在猶豫什麼,現在的你可以說是孤軍奮戰,沒有盟友,前行之路可想是多麼艱難。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段,爲達目的,不惜一切。而且我有能力蒐集一切對夙亦翎不利的信息,直接擊垮夙亦翎,這對你來說省時又省力,而你要付出的,不過是給我一張休書而已。你留我在身邊做什麼呢,我是不可能愛上你的!”
這最後一句話,像是踩到夙亦琛的尾巴似的,讓他瞪圓了眼睛,粗聲咆哮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從來沒有!!你不是要休書嗎,好,本王到時會給你休書,讓你離開的遠遠的,滿意了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百里嵐淡淡一笑,絲毫沒有將夙亦琛的壞脾氣放在眼中,“既然王爺答應了,那我們就立個字據好了。別怪我小人之心,王爺之前可是有過先例的。”說着,百里嵐讓春風呈上一張寫滿蠅頭小楷的紙張,繼續道,“王爺曾經那封休書之所以不被認可,是因爲沒有王爺的手章。如今這份,只要蓋上你的手章,他日我就不怕你反悔了。”見夙亦琛凝視着協議許久未動,便出言譏諷道,“怎麼,你怕了?”
“本王怕過什麼!”夙亦琛平壓下去的怒火又被百里嵐挑起,什麼也沒有多想,便將手章從袖口中取出,蓋在了協議上,“好了,這下你可滿意了!”
“大體滿意。”百里嵐舉起協議輕吹了下,交給春風之後,面含淺笑地說道,“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和王爺打個商量。我去過北街那家當鋪,要贖回我之前當掉的東西,那掌櫃的卻說,東西全被一個人買走了。今日之所以過來,也是爲了要尋那個人。沒想到竟然碰到了王爺,如此一來便好說了,還請王爺將東西悉數返還,至於銀子,我不會少了你的。”
夙亦琛冷冷一笑,面若寒霜,“你現在又想用什麼條件交換?”
“誰說我要交換的?不過是告訴你一聲。如果你要還給我的話,那自然好,兩邊都省力氣。可若是不還,那我只能偷回來,如果不小心在黑夜中驚嚇到王爺身邊的小美人,可別怪我沒提前通知王爺!”
夙亦琛氣結,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不過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百里嵐已經帶着人立刻府院,來去自如的,好像她纔是這裡的主人。
見百里嵐等人離開之後,紅衣女子才重新找回呼吸,臉色也變得紅潤豔麗。小手撫着胸口,女子嗔怒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呀,一點禮貌都沒有,來的時候沒有聲音,走的時候也不向您告退,真是無理!”
夙亦琛沒有心情哄身邊的女人,因爲他的心好像隨着百里嵐的離開,也跟着走了,胸口處空落落,好像丟失了什麼。
這樣的認知讓夙亦琛很挫敗,剛剛他竟然一直被百里嵐牽着鼻子走,甚至連那張紙上寫了什麼自己都沒留意!就算她離開了,還是影響着自己!
想到這些,夙亦琛的火氣一下就衝到了頭頂,似乎是爲了證明自己沒有被百里嵐影響到,夙亦琛回身抱起紅衣女子,大步走回院落。
女子驚叫一聲,但看夙亦琛滿是**的眸子,就變得嬌羞起來了。
***秋子瑤被送入宮中之後,因爲深得太后喜愛,便一直隨身伺候着。但秋子瑤年紀太小,作爲侍女不和宮規,太后便將她賜給長安公主作爲伴讀。
長安公主雖然年僅八歲,但性子驕奢跋扈,在北寧都是出了名的。不過她對秋子瑤倒是很喜愛,走到哪裡都要帶在身邊。因爲子瑤的花藝技術超羣,每日都將長安殿裝點得芬芳豔麗,甚至連蝴蝶都會偏好這裡,在宮殿中翩躚飛舞。
長安殿的這番異景,引得各宮娘娘公主豔羨不已,紛紛效仿之,卻收效甚微。
對此,長安公主驕傲不已,以往那些對她敬而遠之的娘娘們也都主動獻殷勤,只盼能讓秋子瑤也到她們的宮殿佈置一番。
長安公主的脾性很怪,別人有的東西她便會嗤之以鼻,所以她當然不會讓秋子瑤爲別人效勞。不少娘娘都爲此碰了壁,還有的,求到了太后那裡。秋子瑤畢竟是從她那裡出去的,而且太后是長輩,她說的話,難道長安公主還敢反抗不成。
一時間,坤寧宮來訪的女人們絡繹不絕,她們帶着各色禮物,堆着滿面笑容,只盼能哄太后開心,點頭答應借用借用秋子瑤。
可太后對此卻三緘其口,並不多說。
如此一來,秋子瑤的高超花藝就被越傳越廣,就連北寧第一花藝師傅李香蘭也對其稱讚有加。衆人都在好奇,如此絕佳的人才怎麼出現的毫無徵兆?她是誰?她師從何處?她的師傅是不是比她還要厲害?
衆多的疑問沒有答案,坊間便流行着各樣版本,每個聽起來都很離譜,但衆人卻聽得津津樂道,成爲各大酒莊飯館點單率最高的評書段子。
這日,祥客來內賓客雲集,往來得十分熱鬧。衆客人吃得正酣,就聽場中央一對姐妹花敲着雙面鼓,來了個精彩的亮相。
“好——”
在一片叫好聲之後,姐妹花輕聲慢唱,立刻吸引所有吃客的目光。
“小女兒我年方七歲,本是官宦女,幸而滿好喜花枝,爹孃慈愛,兄長康廉……”
原來,今日唱曲的兩姐妹所演繹的,是一段故事曲,半唱半念。隨着一段沉緩的鼓點敲擊聲,高個子的少女神情期艾地講述着一個悲傷的故事。
坐在臨門處的一個女孩,看了不多會功夫便擦了擦眼角,跟同來的夥伴說道,“這個女孩好慘,好好的官小姐,爹孃疼愛,父兄照顧的,一夕之間,就淪爲了階下囚,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旁邊的人也是沉沉嘆息,說道,“她的爹爹不是更慘?爲國奉獻畢生精力,卻慘遭皇子陷害,沒得善了。哎,都說君心難測,果然如此啊!”
“要我說,還是那個哥哥最爲可惜。本來是大有作爲的青年,卻被賣做馬伕,空有一腔報國熱情,現在卻滿懷憤恨,真是國之所失啊。”
議論的聲音從這臨門的地方開始,逐漸擴散出去,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直到曲終時,衆人依舊沉浸在故事之中,難以自拔。
“噯,這故事中的女孩子,後來所發生的事情怎麼和宮中的秋子瑤如出一轍啊!”
人羣之中,也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衆人安靜了一瞬,而後討論的聲音愈發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