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微微放低,吳痕平靜的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他的視線是無法穿透籬牆、建築的,但他的聽覺和味覺卻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那些障礙物後面的一切,哪怕是茂盛林子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捕捉。
當這三種感知與想象力交織在一起的時候,面前的畫面就會不同,有一點像戴上了熱成像儀,但比熱成像儀的單調紅與黑卻又有本質的不同,色彩、氣澤、光隱、暗團、影晃、輪廓、渲層、染暈……靜態的、動態的,即行的、欲止的。
甚至萬物的一些軌跡都彷彿提前描畫了出來,楓林中有一羣鳥雀,這羣鳥雀的眼珠子,它們翅膀張開的幅度,身體傾斜的角度,當吳痕集中精神的時候,可以看到它們要飛向哪一根枝杈,甚至提前知道它們會在哪個位置起伏頡頏。
對於人類而言,一羣鳥雀之後幾分鐘的動態是很難預測的,它們所有的行爲往往遵循着它們自身的習性,更會超乎常理的行徑。
然而現在,這羣鳥雀接下去三分鐘的所有動態行跡都被吳痕精準的判斷了,吳痕感覺就像是有一個動捕儀器,將它們後面的動作都記錄了下來,並在自己的腦海裡播放了一遍。
這種感覺真的很神奇。
縹緲無序的事件,竟能夠被預知的。
“撞上。”
吳痕莫名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一隻鳥雀穿過了樹枝,要飛到楓樹的頂端。
但一陣風吹拂過來,將它身子吹得歪斜,與此同時一根樹杈也被風打彎折,橫在了這隻鳥雀的面前。
鳥雀奮力揮動翅膀,要與強風對抗,可風一瞬間消失了,它用力過猛,一頭撞在了還沒有來得及回彈的樹枝上!
撞了一個結實!
鳥雀落了下來,在草地上一陣抱怨的嘰嘰喳喳。
可在十秒鐘前,它會撞上這根樹枝的行爲被不遠處的那個人類給知曉了!
就彷彿是那個人說出了一個咒語,這個咒語讓它在接下去的行動中一定會倒黴。
人類浮起了嘴角,有一種在捉弄小麻雀的感覺。
“這是不是變相的言出法隨?”吳痕自言自語了起來。
提前知道了,並說出來。
在外人看來,不就是言出法隨嗎?
當然,如果要修煉到真正的言出法隨,那麼就需要掌握萬事萬物遵循的本初規律,吳痕現在看到的仍舊還只是表象,還只是一個“只讀”狀態,而不是一個“改寫”狀態。
哪天達到了可以隨意改寫,比如說讓那隻傻麻雀愛上那高冷的樹枝,纔算是真正的言出法隨吧。
可所有無與倫比的神通也都是一步步演化的,就像是異度荒塵的法則,每一個試圖飛昇的生命也都在模仿,先形似,纔可以神似,最終徹底掌控這項無上法則。
“給這種能力取個名字吧。”
“三道人類感知交互而成的動態行跡模擬影像……”
“三人行?”
“咳咳,還是叫戰軌預演吧,等以後感知提升了,這項能力會更加具象化,沒準可以預演到時間線更長的階段。”
要想完成非常精確的戰軌預演,需要視覺也達到三階。
這樣完整的戰軌影像就會在自己腦海呈現,而不是現在腦海自己模擬出來的動捕畫面,與一些實力低上一些的人戰鬥,確實立於不敗之地,哪怕對方數量更多。
倘若是一些真正的高手,他們可以利用某些能力突破速度、力量的極限,那麼自己聽感、味感的信息捕捉會出現偏差,這個時候沒有三階的聽感去矯正的話,呈現出來的“戰軌預演”就只剩下參考價值,而不是精確預知了。
赤港還是太窮。
要提升自己的聽感也只有到外界纔有機會了。
“公子!公子!!”
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從院子外頭傳來。
吳痕起身,走到了門前。
是河女洽洽,她神情帶着些許慌張。
“怎麼了,焦烈成也欺負你了?”吳痕詢問道。
“不是的,是……是採霓,採霓好像被帶走了,焦烈成的說法是採霓沒有遵照聖宗的規矩,需要接受懲罰,可你知道的,我能夠讀取一個人的情緒與心思,焦烈成帶走採霓時,眼睛裡就充斥着邪念,怕是要對採霓行一些不軌之事呢!”河女洽洽說道。
這方面,河女洽洽是專業的,她落魄爲妖女之後,可以洞悉人族這方面的慾望。
吳痕皺起了眉頭。
焦烈成趁着這個時間點將採霓給拖走,不管是採霓真的犯了聖宗規矩,還是別有圖謀,無非都是衝着自己來的!
還以爲這焦烈成至少是個男人,沒想到也是個人渣,用這種無恥下賤的手段來針對自己。
“怎麼辦,假如他們是故意引你出去,然後再讓焦灼師君來對付你,你怕是凶多吉少啊。”河女洽洽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出去的話,他們肯定埋伏吳痕。
不出去,採霓就要受辱了。
說白了,採煌一旦受傷陷入被動,他們所有人都會遭到牽連。
也因此吳痕在爲採煌護法的期間,讓愛侍女們都先回到了家園裡,只留下了精通換容之術可以隱藏自己的河女洽洽,幫自己觀察聖宗內的情況。
“出了問題,不要總往自己身上拋唄。”吳痕說道。
說完,吳痕徑直的朝着內屋走去,隨後將河女洽洽說的事情稟給了師君採煌。
“你是確定看見了焦烈成禽獸行爲,還是說只是猜測?”師君採煌仍舊躲在屋子裡,語氣裡帶着幾分質問。
“我沒看見,但採霓師妹也多次和我提到過,焦烈成看她的眼神很怪……”吳痕說道。
“你也不要小題大做,興許只是焦烈成愛慕採霓,男人在求愛的時候是會採取一些莽撞的行爲,我差人過去警告一下,焦烈成膽子再大也要考慮行禽獸之事的後果。”採煌說道。
“好的,師君。”吳痕點了點頭。
“你不要多想,老實待在此院,院內我佈置了法界,那焦灼老賊不敢輕易動手,怕吃了大虧,但若是到了外面,情況就不好說了!”採煌特意叮囑道。
“弟子明白。”
吳痕告退,心中卻是忍不住吐槽。
這採煌未免也太慫了吧。
女兒都被人擄走了,居然還在窩在這破法界裡面,還叮囑自己不允許出去……
說白了,不還是害怕焦燭殺來,身邊沒有一個能打的幫他抗一抗嗎?
吳痕很清楚,採煌不是愛惜自己這個徒兒的性命,是愛惜他自己的命。
……
雖然沒準許離開院內,吳痕卻可以通過自己強大的感知來搜尋採霓的去向。
大範圍找自然是需要不少時間,好在河女洽洽給吳痕留了線索。
吳痕的“聲納”在得到三階味覺的輔助後,已經可以更加精確的去感知一片區域的動靜了。
很快,林子偏僻的一座水屋中,吳痕聽見了採霓的哭聲。
“可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到我這來對我指手畫腳?”焦烈站在水屋外頭,卻是揮起一掌朝着一名採煌的侍從拍去!
那侍從實力太弱了,估計天芒的門檻都沒有邁入。
侍從直接被拍得口吐鮮血,當場不省人事。
這讓無痕不禁皺起了眉頭。
採煌派過去的人,直接被打死了?
這焦烈成是擺明了要當禽獸了,他膽子這麼大?
就算是有焦燭在背後撐腰,採煌怎麼可能放過焦烈成,他焦烈成腦子出問題了嗎?
“嗚嗚~”
水屋內,採霓的哭聲依舊。
可她不敢完全張開嘴哭泣,明明沒有被堵住嘴巴,要傷害她的焦烈成也只是在水屋外頭,她又在害怕和恐懼什麼呢?
“不對勁!”
很快,吳痕察覺到了問題。
焦烈成是在水屋子外守着的……
水屋子裡還有別人,而且那人正在用一種很殘忍的手段對待採霓!
起初,吳痕也以爲焦烈成是對採霓有邪念,一方面趁着這個機會將她擄走,佔一些便宜,另一方面也是針對自己與採煌,逼迫他們出院子……
但現在情況明顯不對。
哪怕是打死了採煌的侍從,焦烈成也沒有進水屋裡的意思,反而像一個看門人,守在水屋子外面!
那侵害採霓的人是誰??
還是由焦烈成來看門?
“師……君,饒過我……”
嗚嗚咽咽中,吳痕勉強聽見了採霓用一半嘴脣發出的求饒聲。
師君??
竟然是焦燭那個老雜毛!!
難不成一直在打採霓主意的根本就不是焦烈成,而是焦燭師君??
吳痕也是萬萬沒想到,這焦燭還是個老禽獸!
而且這個老禽獸在行不軌之事前,竟還有變態儀式……
此刻,焦燭似乎在用針線將採霓的嘴給縫起來!
吳痕記得焦灼有兩個護佑,那兩個護佑的嘴正是被用某種金屬絲線給縫起來的,每每多看一眼都會令人生理不適。
吳痕也有問過採霓,這縫嘴之人是怎麼回事,隨後才知道焦燭師君以前在聖宗內邦是掌管宗刑的,基本上犯錯和違規的成員,都會被丟到他的刑堂裡,所以焦燭師君這人心性相當扭曲……
吳痕清楚記得采霓跟自己描述時,小身子都渾身打顫。
採霓估計萬萬想不到,自己也有遭受焦燭師君這樣變態行刑的一天,難怪她此刻那麼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