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做個了斷
陰影中的男子終於現身了。
吳痕目光注視着那人，與此同時妖刀妾開始輕微的顫抖，不知是懼怕還是興奮。
“他就是焚天武神，將我的骸骨立在這武廷中築爲宮牆穹頂的人！”妖刀妾道出了對方的身份。
吳痕深吸一口氣。
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強大到像一座浩渺的深淵。
很顯然，這籠罩在整個主大陸上的雨，也是這位焚天武神的傑作，他通過這樣彌天法則，既震懾妖族，又收穫信仰，而他更不容許這世間的子民質疑他所做的這個決定！
將日月遮蔽。
讓星光無法灑下。
世人要麼接受他這冰冷寒雨，要麼就此消亡。
他是這片大陸的統治神，所有子民的生命也是他的私有之物……
焚天武神！！
這個名號一出，便足以震懾億萬武者。
整個大陸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威名，十九位武神之中，也屬這位焚天武神名望最高。
對於多少人來說，能目睹到焚天武神的身影，便已經是無上榮耀，如今這位傳說中的武神便屹立在世人眼簾之中。
他沒有宏偉磅礴的身軀，卻讓日月失色，讓這山川城邦在他腳下如一寸微土。
阮暮寒飛昇化辰之後，撕開了一整片天，暖和與靈韻的陽光灑下這天地，人們僅僅才感受到片刻的燦爛，陰雲再一次籠罩，寒雨再一次在高空凝結……
他的威能，他的神通，遠比這位女武神要強大。
在人們心中，阮暮寒已經是一代傳奇了，可在焚天武神面前，她的身姿依舊顯得有些單薄。
“焚天武神，我等只是受了這些妖人的脅迫，我等至始至終都是效忠、忠誠於您的！”
此時武廷之中，有無數人跪拜了下來，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位真神了。
武都中那些原本還在謾罵武神謊言的人，此刻他們也不得不臣服下來，祈求焚天武神的饒恕。
無需施展任何神通，他凌空一立，便摧垮所有人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念，奴性的根再次復甦，扎入到身軀每一寸血肉骨骼之中！
“各位，不必如此。”
“子民如這平原中的野草，還會長出來的。”
“我也深知你們之中依舊有信奉我，不受這些妖人蠱惑的忠誠之徒。”
“可甄別是一件相當繁瑣的事情，你們要恨自己，爲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一個竟膽敢咒罵、控訴武神的時代裡……”
“都化爲灰燼吧。”
焚天武神伸出了手掌，沒有一絲絲憐憫。
既然混亂了，便直接剷除。
他要泯滅的不單單是這叛亂之羣，更是要將整個武都數千萬生命一同消除，畢竟這雨的法則，是他最省事的方式，這片大陸只需要視雨爲神露的人，不需要那些心懷一絲絲質疑的！
浩天之掌形成了熊熊焚火，由天際落下。
吳痕見到這一幕，便不再有一絲絲的猶豫。
他飛向了阮暮寒，懸立在了她的身前。
阮暮寒卻沒有退縮，她深知向着輪值武神江啓亮劍的那一刻，便是在與整個武神聯盟抗衡，焚雲武神會出現，意味着他背後的那位傳奇武神也一定在監察着這裡發生的一切。
明知不敵，阮暮寒心中卻沒有一絲猶豫，甚至在看到吳痕同樣拔劍，要與自己生死與共，她薄薄脣角浮起一絲欣然之意。
兩人共同舉劍。
阮暮寒的氣冥形成了萬里銀冰，吳痕的劍刃劃出了璀璨的極光，這兩道力量都是達到了化辰境界，與焚天武神那怒罰一掌碰觸。
擎天焚掌破碎，化爲億萬流星隕火，劃落向了這大陸中的山川大地。
銀冰與極光也消逝，吳痕與阮暮寒同時被擊落到了武廷大地上，他們受到了強大的神勁衝擊，身上多處骨骼斷裂，鮮血也從喉嚨處涌了出來。
阮暮寒持劍的手在劇烈的抖動。
她卻急忙望向武神，見吳痕竟強忍着內傷，握着劍刃的手卻平穩至極。
“不必抱着赴死之心。”吳痕對阮暮寒說道。
不等阮暮寒回答，吳痕深吸了一口氣，將在體內那凌亂的神勁給衝散，隨後大口納氣，用這天地間瀰漫的靈息來修復自己受創的身體。
吳痕接着說道：“相信我，你我齊心，焚天武神也是你我劍下亡魂！”
阮暮寒此時卻搖了搖頭。
她眸光無比清澈。
“聽話，寒寒，我何時欺騙過你，我說能斬，便一定可以！”吳痕嚴肅至極的說道。
面對焚天武神，不能有一絲的攜帶，吳痕必須拿出全部的實力。
小義在吸收了黑獨角仙之後，已具備了化辰境的實力，而且它的神通與法則也強大至極，可以讓吳痕看到身旁人的死兆。
吳痕已經觸摸過阮暮寒的手掌了。
她不會死。
是的，吳痕沒有看到阮暮寒的死兆，這意味着這場與武神的戰役絕不是悲劇。
即便焚天武神出現，死兆法則也沒有浮現，這就等於告訴自己，只要自己全力以赴，自己和阮暮寒都不會在這裡倒下，這焚天武神不是不可戰勝的。
當然，在這真武大陸中，沒有女媧法則的壓制。
現在吳痕所面對的這焚天武神也帶給了他極大的壓迫感，放在過去，吳痕絕對不會輕易招惹這樣的存在……
“還有一位，吳痕，還有一位……”阮暮寒擦拭掉了脣角的血跡，眼眸明清，卻飽含深情，這份深情中未必是男女情戀，更多的是一份純真的情義。
過去，吳痕和阮暮寒的相處，也是情義大於情愫，共患難，共富貴，共度艱難。
此刻也是如此，阮暮寒這是第一次喚吳痕的真名，她心裡有許許多多的話語，也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她也說了她想重新認識眼前人，畢竟自己過去朝夕相處的“廬雲”也不過是他其中一面。
可阮暮寒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已很難再有機會了。
這片土地，是自己的生土，這裡的武神，是支配着自己的神明，若吳痕本來就不屬於這裡，那他就應該繼續前行……
生命裡，有這樣一位過客，她在自己心中卻佔據了極大的比重，何嘗不是一種浪漫。
“還有一位是什麼意思？”吳痕此刻在意的卻是敵人，他必須斬滅眼前的所有敵人。
“還有人藏於天上，他的修爲恐怕在焚天武神之上。”阮暮寒用手指着更高的天穹。
在那天穹中，正閃爍着一顆暗辰，它的神芒一點點的顯現，更是極不易察覺，並且已經籠罩在了這片世界！
吳痕大驚。
他揚起頭顱，卻除了恐怖的焚天武神什麼都沒有看見。
恐怕只有化辰之後才能夠感覺到那位更神秘，更可怕的存在，這讓吳痕心中不由一顫。
難道自己的死兆法則也有失靈的時候？
自己和阮暮寒聯手，拼盡一切有機會斬了焚天武神。
可如果焚天武神背後還有一位同樣恐怖的存在，那今日就是死劫！
“我事事聽你，此次你得聽我的，這片大陸黑暗無邊，見不着一絲希望，你和你的同胞們離開這裡，也算是爲我們這些向武神聯盟抗爭的武者保留下這份意志，你也說過，生命從來不會因爲肉體死亡而消散……你若想念我，望着我的星辰殘骸，它會指引你找到我的來生……”阮暮寒緩緩的道出了自己的決心。
她不能讓吳痕葬在這裡。
縱然自己的一生黯淡無光，可有一個人也像燦爛流星，點亮過自己的上空，哪怕不是長明，僅僅是一瞬，她也無比知足了。
阮暮寒知道自己沒有機會重新去了解他，去認識他了。
可保持着那份神秘，像夢一樣懷着諸多的謎，不也是很唯美嗎？
再無遺憾了。
心中只剩下最純潔美好的祝願，願吳痕這樣有趣而堅定的生命能夠繼續行走下去，代自己看看不曾見過的風景，代自己去感受陽光燦爛的世界，她何嘗不向往自由浪漫，天外宇宙或許兇險萬分，可終歸會有一片自由浪漫聖度，任何生命不再渺小卑微，如荒漠塵埃。
“我早該與這世界做個了斷。”
“在我父母被妖族吃掉的那一天，我做了這個決定。”
“在我的弟弟被冷雨凍死的那一夜，我做了這個決定。”
“在我成爲了曾府的奴僕，被大小姐推到井裡時，我也做了這個決定。”
“在我殺了曾夫人，卻沒有能夠救下你的性命時，我同樣做了這個決定……”
“往後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想與這個世界做個了斷，可始終有一個疑問縈繞在我的心中，帶給我這些苦難的，令我痛苦，將我這一生折磨得遍體鱗傷的，究竟是什麼？”
“今日，我找尋到了……”
“所以也該由我和他做一個了斷！！”
阮暮寒的眼眸不再留戀在吳痕身上，而是透出了萬年冰寒的殺意，冷冷的注視着焚天武神！
她尋覓到了一生苦難的罪魁禍首！
她要做個了斷，不再是爲了誰，也並非只是爲了讓吳痕活下來。
她只是要給每一段人生中的自己一個交代。
持劍的手，不再顫抖，她飛向了天穹，斬向了焚天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