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多年的老劇院中,無人的售票窗口燈火通明,老舊的售票機吱嘎作響,憑空吐出入場的紅色紙票——這一幕無疑是詭異的,然而小紅帽卻彷彿早已見過無數次,只是一臉平靜地等在一旁。
幾秒鐘後,舊式打票機的吱嘎聲停了下來,三張連着的入場票落在窗口內。
小紅帽愣了一下,沒有伸手拿票,而是又敲了敲售票口的玻璃:“等等,要四張票!四人入場!”
然而售票窗口內毫無動靜,又過了兩三秒,就在小紅帽準備再次敲打玻璃的時候,隔間裡的燈光直接閃爍了幾下,隨後又歸於黑暗。
只留下三張紅色的紙質入場票安安靜靜地躺在落滿塵埃的窗口中。
於生錯愕地看着這一幕,數了數現場的人數,有些困惑地看向小紅帽:“..這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以前沒出過這種問題,”小紅帽的語氣有些遲疑,她伸手拿過了票據,目光掃過於生、胡狸和艾琳,“‘博物館”的入口具備交流特徵,在太陽落山之後的每個整點及半點,它能夠準確識別並回應符合條件的入場請求,從來沒有過這種‘故意出錯’的情況。”
於生皺着眉頭,目光在包括自己在內的四人之間掃了兩圈,隨後忽然一怔,視線便落在了艾琳身上。小人偶扭着身子:“..幹嘛?”
於生語氣有些猶豫:“..一米以下兒童免票?”
艾琳呆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要蹦起來咬人:“你才兒童!你全家兒童!你一輩子兒童!你這話對一個成熟的淑女有多大傷害你知道不!”
於生一邊手腳並用地壓制着艾琳的撲騰亂蹦一邊擡頭看向小紅帽:“你覺得我這猜測合理不?”
小紅帽這時候還愣着呢,她當靈界偵探這麼多年,見識過的邪門玩意兒其實不少,但這種邪門方式的還真是第一次碰到,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只能含含糊糊地冒出一句:“倒也有幾分道理..”
艾琳立刻就從於生身上轉移了仇恨,嗷一聲撲向小紅帽——然後被兩隻突然從影子裡鑽出來的狼瞬間秒翻在地。人偶小姐好像都快哭出來了。
於生只能一邊把艾琳拽起來安慰着一邊好奇地問小紅帽:“難道以前沒人發現這條‘規則’嗎?”小紅帽一臉苦笑:“..幹我們這行的再喪心病狂也不會讓身高不足一米的嬰幼兒出任務啊。”
艾琳真的哭出來了。
“你說你這麼直白乾什麼!”於生手忙腳亂地安撫着人偶小姐,十分無奈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紅衣少女,“那現在怎麼辦?少一張入場的票,艾琳還能跟着咱們一起進入那座‘博物館”嗎?還是說規則裡真的有‘免票’這一條,她仍舊會有入場資格?”
“不好說,得試試才知道,”小紅帽斟酌着說道,同時將票分到了於生和胡狸手中,但接着她還是有些懷疑地看了那黑洞洞的售票窗口一眼,自言自語般嘀咕着,“...這種‘入口’...真的會有這麼人性化的‘規則’?”
黑暗中的售票隔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偌大的老劇院裡,只有通往劇場的走廊忽然亮起了不甚明亮的燈光,彷彿在催促着拿到票的“觀衆”儘快入場。
“走吧,通道打開了,”小紅帽立刻收起胡思亂想,轉身走向那條亮起燈光的通道,同時對於生擺了擺手,“你們跟在我身後,別做多餘的事情。”
於生立刻換上了嚴肅的表情,連艾琳都跟着咬牙切齒地冷靜下來,與胡狸一起跟在小紅帽身後,走向那條又長又窄的通道。
燈光隨着一行人的腳步延伸着,逐漸照亮劇院深處,漸漸地,於生彷彿聽到周圍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好像有很多看不見的觀衆,在和他一起走在這條昏暗的走廊中,前往那即將開演的劇場。
但又過了一會,那些腳步聲又都消失了。
一扇門出現在於生的視野中,門打開了一半,裡面燈火通明,可以看到有一排排整齊排列的座椅,以及座椅盡頭的舞臺。
小紅帽揚了揚手中的紙質入場票:“把票舉到半空,像我這樣,如果入場的時候聽到呵斥聲就立刻停下,我們一起原路返回入口——那意味着入場失敗了,強行進入會導致‘博物館”中生成實體‘保安’,很危險。“
於生立刻提高警惕,和胡狸一起學着小紅帽那樣舉起手中入場票,彷彿是要展示給門口某個看不見的工作人員,而後慢慢走過了那扇半開的大門。
他沒有聽到呵斥聲,艾琳也沒有聽到。
他們走入劇場,從後方穿過一排排落滿灰塵的紅色座椅,一直走到觀衆席的盡頭,在距離舞臺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這衣服回去得洗洗,”於生小聲跟艾琳嘀咕道,“這椅子上也太髒了——早知道來的時候該帶幾張舊報紙的。”一旁的小紅帽聽到了他的嘀咕,頓時投來有些詫異的目光。
她還是不太能適應於生這種雖然從實際出發,但放在“異域行動”上就顯得格外怪異的思路。
而就在這時,從劇場外傳來了急促的鈴聲。
觀衆席上的燈光隨着鈴聲響起迅速變暗下來,舞臺上方的聚光燈則隨着繼電器的響聲砰砰點亮,一道道明亮的光束指向舞臺,下一秒,於生便聽到了掌聲——
密集的掌聲,口哨聲,歡呼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從空蕩蕩的觀衆席上驟然響起,如一股突然出現的浪潮,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
他在掌聲中環視四周,感覺到聚光燈的熱量炙烤着頭頂。
胡狸、艾琳和小紅帽站在他附近,和他一起站在舞臺中央。
正如資料上寫的那樣——進入老劇院,憑票坐在觀衆席上,當掌聲響起的時候,持票者將從舞臺下的觀衆變成舞臺上的“演員”,博物館之夜隨之在掌聲中開幕。
這一切會持續到夜場結束,或者臺上的“演出”令那些無形的鼓掌者感到格外滿意,或舞臺上的演員不幸成爲博物館中新的藏品爲止。
各式各樣的佈景從舞臺周圍升了起來,一道道米黃色的牆壁,帶着浮雕與彩色花紋的屋頂,延伸出去的墨綠色與墨藍色地板,一道道門,一個個展櫃,一個個房間……
所有東西都在於生眼前飛快地移動,眼花繚亂地重組成爲一個結構宛若迷宮般複雜的博物館,他看到一幅壁畫突兀地出現在對面的牆上,畫面中描繪着一頭赤紅的巨龍,但眨眼間,牆壁附近便出現了一個由石膏製成的騎士,騎士舉劍刺向壁畫中的惡龍,二者隨之打成一團,變成一片新的浮雕。
又有穿着古老盔甲的士兵列隊從遠處的大門中走出,走到一半便被一隊埋伏在油畫中的火槍手偷襲,在砰砰槍響和硝煙瀰漫中,士兵全軍覆沒,鮮花從他們的骸骨中滋長出來,化作遊客參觀路線上排列整齊的景觀花盆和綠植幕牆…………
建築物變形的轟鳴聲和令人眼花的景象持續了整整十分鐘,一切才終於安靜下來。
於生眼前只剩下一條寬敞的走廊,走廊兩側懸掛着各式各樣的風景畫,他的頭頂上燈火通明,視線的盡頭則依稀是一間大廳。
狼不安的低聲嗚咽從周圍傳來,小紅帽不知何時已經召喚出她的幻影狼羣,她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呆住的於生,臉上帶着笑:“嚇一跳吧? 博物館”是個很不可思議的地方,如果刨除掉它的危險性,這裡甚至真的算得上是一座充滿奇想的藝術殿堂——艾莫拉比臨終前就是這麼讚歎它的。”
於生回過神來: “艾莫拉比是誰?”
“一個外地來的藝術家,在交界地外面挺有名,死在博物館裡了——爲了追求藝術。”小紅帽語氣中帶着一絲感慨,“如果一會咱們走運”的話,說不定會在某個天藍色房間看到一幅被稱作田野的油畫,上面有艾莫拉比的簽名,那就是這位藝術家變成博物館的藏品之後‘創作’出來的。”
“變成博物館的‘藏品’之後還能進行‘創作’?”
”反正專家們是這麼總結的,這座博物館裡偶爾會多出一些東西,它們與那些消失在此處的犧牲者會存在一定聯繫,有時候是犧牲者本人的畫像或雕塑,有時候卻是帶着犧牲者簽名的藝術作品,比較公認的看法是,這就是“博物館的收藏”和創作,機制——不過不用太擔心,這裡的危險度只有二級,只要遵守規則,不直接跟”保安,對抗,不進入危險房間,博物館本身是不會主動殺人的,還算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