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小孩,看到蛇盤在自己的身上,一定會嚇的尖叫。
但蘇大寶從小長在鄉下,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並不懼怕這些,人人避之不及的毒物,反而還能生出幾分若有若無的親近感。
不過每次他想跟這些東西,親近的時候,孃親都會非常的緊張害怕。
所以,爲了不讓孃親擔驚受怕,他從不接觸這些東西。
“大寶小心。”
果然,在看到這一幕後的蘇墨墨,瞬間慘然色變。
不管她是不是蘇大寶的親孃,但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下來,在這個陌生的異界,她從心裡,已經將這個天真懂事又孝順的孩子,視作了己出。
如果這孩子在她跟前出了什麼事,蘇墨墨就感覺陣陣的扎心之痛。
那邊,藍玉已經警惕的重新拔出了長劍,但毒蛇跟孩子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他不敢貿然動手,只能緩緩的靠近。
“孃親,它不會咬大寶的。”
蘇大寶匆忙解釋,可他自己也知道孃親是不會聽她解釋的,於是他按照以往的經驗,擺了擺手,軟軟的聲音,柔聲道:“小蛇,你下去吧,我孃親會害怕的。”
蛇能聽得懂人話嗎?
可是,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那斑斕的小蛇,竟真的聽話般,乖乖離開了蘇大寶的身體。
蘇墨墨見此,緊張狂跳的心,才慢慢的回籠,但是她知道,這似乎根本不科學,但她已經無從考慮這些了,衝上去,就將那小小的人兒,擁入了懷中。
“孃親,可不可以,別讓叔叔殺了小蛇,它剛纔在向大寶求救。”
頸窩間,想起大寶弱弱的聲音,彷彿在害怕蘇墨墨會不答應他。
蘇墨墨一愣,側頭,果然見藍玉已經舉刀,她不及思想,張口便道:“且慢,這是一條魔斑蛇,十分的稀有,萬物有靈,還是留它一條性命吧。”
殺與不殺,藍玉自然沒有關係,既然來了,他不會拒絕做一個順水人情。
當即收劍。
而對於孃親的一改常態,蘇大寶終於雙眸一亮,拍着小手,驚喜的道:“小蛇小蛇,叔叔不殺你了,你快回到竹筐裡去,不然又要被人欺負了。”
如果說詭異的事,發生一次,那算偶然,如果連續發生兩次呢。
一直小心看戲的掌櫃的,正要不以爲然的別過頭去,可那雙細細的小眼,瞬間就驚愕的瞪成了銅鈴,天那,那蛇成精了不成,竟然正的主動乖乖回到了捕蛇的簍子裡?
“妖怪。”
掌櫃的一聲驚呼,腳不沾地的就跑了。
此刻,別說見多識廣的藍玉,就連蘇墨墨本尊,也瞬間怔愣了。
連忙側頭去看兒子,白豆腐般,軟軟嫩嫩的小臉,驚奇的問:“大寶,你,剛纔是怎麼做到的?”
蘇大寶無所謂的撇了撇嘴,“孃親,其實它們都很乖,只是你們不去看它的眼睛而已,你只要仔細去看它的眼睛,就會知道,它們要告訴你什麼了。”
說的輕描淡寫。
但蘇墨墨卻聽出來了,他這個便宜兒子,貌似不簡單。
其實藍玉心中更
多驚訝的,並不是剛纔的奇事,反倒是這對母子的容貌。先前,在茶棚相遇的時候,對方不過是一對灰頭土臉的鄉下人,不起眼的很。
但在次相見。
竟彷彿脫胎換骨,不,應該該洗盡塵埃,露出了他們原有的金絮……公子果然獨具慧眼。
“蘇夫人,我家主子有請。”
藍玉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恢復了一貫的鎮定,淡淡道。
藍玉的主子,自然是當日茶棚中,那個神秘的白衣男子,縱然,蘇墨墨百般猜不透對方的身份,但她也知道,對方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帶路吧。”
人家一直站在友好的面上,不去,也實在說不通。
“大妹子……”
那捕蛇人程阿牛也還沒走,只是他看向蘇墨墨的目光,欲言又止,卻也沒說什麼。
蘇墨墨提起地上裝蛇的竹筐,笑道:“這個我就帶走了,”說完,她擡手在身旁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小錠銀子。
程阿牛慌忙就要推拒,可發現,蘇墨墨母子已經走遠,步入對門,另一間裝潢富麗的大酒樓,他知道,那不是他能進去的地方。
“蘇夫人,久仰久仰。”
蘇墨墨沒想到,剛纔走到這酒樓二樓的迴廊,就有一名面生的中年人,雙手抱拳,貌似很熱情的請了上來。
“你是……”
對方明顯看出了蘇墨墨的疏離之意,剛忙解釋道:“俾人姓蘇,蘇哲,我家主子已經在裡面恭候多時了。”
“蘇先生。”
蘇墨墨出於禮貌,朝那熱情的中年人微一點頭,就帶着兒子蘇大寶,緩緩步入了那間精緻的廂房。
鼻息間,一股淡淡的香料味,恕蘇墨墨不懂行,也聞不出什麼香,只見那精緻如小孩兒高的銅質香爐上,雕花鑄雀,青煙徐徐,頗有古韻。
至於這廂房的主子。
則被一層淺淺的白沙,隔住了廬山面目。
唯有一道,出色如那日的清華身影,懶懶的倚在窗前。
又是一道側影?
蘇墨墨苦笑,心道,這廝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怎麼每次見人,都這麼隱隱晦晦的。
不過,美人就是美人,縱然只是一道輕紗後的側影,依舊有種極賦魅力的東西在裡面,恰似,霧裡看花。
“幾日不見,夫人看來過的不錯?”
就在蘇墨墨神遊太虛的時候,對方,已經淡淡的出口了,像是閒話家常。
聞言,蘇墨墨苦笑道:“不過是遇了貴人,蒙不棄,換得幾個果腹的賞錢,今日有,說不得明日就沒了,那裡算什麼好,算什麼壞。”
“你倒是豁達。”
那人一笑,似乎越發來了興趣,轉而道:“不過以你的本事,明日在遇得個什麼貴人,也是說不定的,到時,只怕看上本公子,那一桌茶點的心意了吧。”
“公子哪裡話,自古最是雪中送炭尤爲珍貴。”
他們母子最落魄的時候,此人沒有任何企圖的贈了他們吃食,蘇墨墨是打心眼裡感激的,儘管,那個時候,她還耍了點小心機。
“哦……”
又是他一貫漂亮的長音。
男子笑道,“既然蘇夫人知道雪中送炭,那爲何不知圖報?反而留下半張藥方,讓本公子車馬勞頓的苦苦追尋了數日,這就是蘇夫人的誠意嗎?”
“……”
蘇墨墨愕然。
是,她是故意留下半張藥方,想要引對方來尋自己。
因爲當時他們母子二人,一沒錢二沒權三沒勢,憑什麼回京到相府門前討要財產?所以她一路都在留意着京城,可跟相府相較一二的權貴。
利用她的醫術,結交一二。
只是那個想法一直沒能成型,眼看就要進京,沒有法子,蘇墨墨只好將目標鎖定在了這個神秘的白衣公子的身上。
但沒想到,蘇墨墨母子之後又意外結交了華國夫人。
比起這神秘公子的深不可測,蘇墨墨從心理上,更願意接觸充滿利益性的華國夫人。
“公子誤會了,那方子是完整的,只是製作的方法有所不同,若詳細的說,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只是小婦人想,公子身邊定然能人輩出,何須小婦人多嘴多舌。”
這話說的也算圓呼。
“你倒是會給本公子帶高帽子。”
偏巧諷刺的是,他身邊一直頗爲倚重的所謂能人,對那藥膏的製作方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並沒有生氣,只是隔着中間的輕紗。
定定的望着那個貌似恭敬的女人……膽敢戲耍本公子,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怎的,蘇墨墨忽然感覺一股涼颼颼的感覺,竄上了背樑。
蘇大寶仰着一張天真的小臉,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完全不懂孃親在那個見不得人的叔叔,說的是什麼話,不滿的嘟囔着道:“孃親,孃親,我們還不走的嗎?”
“你兒子?”
短暫的沉默後,男子忽然開口。
不是我兒子,難道還是你兒子呀?
蘇墨墨很想翻了白眼,可她沒敢翻,只能乖乖回答,“自然……公子還有何事嗎?小孩子沒定性,怕是想到街上瞧新鮮去了。”
這次,蘇墨墨並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
寂靜的廂房內,竟是詭異的陷入了某種沉默。
良久。
久到蘇大寶要發出第二聲抱怨時,紗簾後的男子,方纔語氣懶懶的揮手道:“蘇夫人留下藥膏的製作方法,就可以自便了。”
蘇墨墨嘴角一抽,還真是半點虧都不吃。
“是。”
應了一聲,蘇墨墨眼尖的發現,一旁桌上早已準備好了紙筆,對方是有備而來。
而她這次也沒打算吝嗇,瞬間提筆,便在那雪白的紙張上,書寫了起來,蘇大寶精緻好看的小臉,就那麼伏在桌案上看,不知爲何,他總覺的,孃親認真寫字時的模樣,好美。
蘇墨墨母子不知道的是。
其實擱在廂房中間的這層輕紗,是有門道可講的。
因爲外人從外面看進來,只覺的朦朦朧朧的一片白,但裡面的人往外看,卻是另外一種更爲清晰的感覺,甚至清晰到,可以看到對方的每一個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