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期間的時間飛速地過着。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便已經到了秋季。軍中雖然因爲魏楊的失蹤而有了一些騷動，不過在穆嘉羽的統帥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失去了魏楊暗中泄露的秘密，倭寇自然不敵穆嘉羽率領的軍隊，短短的時間內，穆嘉羽的軍隊便勢如破竹，搶回了被攻陷的景城，如今正在加緊對連城的攻打。
“這一場戰怎麼樣？”
謝穆妍以軍師的身份坐在營帳之中，看着穆嘉羽步伐快速地走進來，帶進了一絲涼風，讓她忍不住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穆嘉羽身着戰甲，讓他看上去比往日裡更多了幾分英挺。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案桌上的水袋往自己的口中灌了幾口。
他大口大口地吞嚥着，直到將水袋中的水全部飲盡，他才擦了一把嘴脣上殘留的水滴，目光朝着謝穆妍的方向看去。
沉重的鎧甲因爲他的舉動而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但是這並不能遮掩住他清冽的聲音，“平局。倭寇又一次躲進了城中。他們不敢出來，我們的人也進不了。現在田慶正在清點死傷人數，一會兒就會有彙報。”
“若是用我的藥粉，這一場戰或許就能省力許多。”
謝穆妍看着穆嘉羽那勞累的模樣，臉上是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感受到的心疼神色。她又給穆嘉羽遞給去一個水袋，看着他貪婪地喝水，一句話幾乎不經大腦的思考就從她的口中吐露了出來。
“上一次在與倭寇海戰之時，由於事態緊急，纔會使用你的毒藥。若是這一次繼續用你的藥粉，那些士兵心中便會對你的毒藥產生依賴性，對他們的發展沒有任何益處。而且……”
穆嘉羽耐心地爲謝穆妍分析着現在的局勢，眼中並沒有因爲謝穆妍說錯一句話而有什麼責備的神色。他在謝穆妍的目光之中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又站起身來，將右手撫摸到了謝穆妍的頭頂。
“而且，這一次倭寇恢復了元氣，來勢洶洶，若是再用毒粉的話，你太辛苦了。”
聽着穆嘉羽爲她着想的話語，謝穆妍的心中微微一滯，就連鼻子也感覺酸酸的。她只覺得放在自己頭頂上地手溫暖的很，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暗自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定格下去。
但是，這也只不過是她的臆想罷了。不過片刻的功夫，營帳外面就傳來了副將田慶又重又快的腳步聲。穆嘉羽也在這個時候，將自己放在謝穆妍頭頂上的手收回。
營帳的門被大力地甩開，不算暴烈的陽光也在這個時候偷偷地鑽進來了幾縷。即便身前有穆嘉羽寬闊的背影擋着，不過謝穆妍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與此同時，她只覺得有鎧甲碰撞的響亮清脆的聲響傳入她的耳中。田慶粗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啓稟五王爺，方纔的一役中，殲敵約一萬五千人，我方損失較輕，死亡五千人，重傷一千人，輕傷六千人。”
穆嘉羽聞言，皺着眉頭微微點了點頭。田慶知道他對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滿意，在彙報結束之後，便默默地退了下去，去做一些安撫性的工作。
“還是死了那麼多人。幾乎每一場大大小小的戰役，都會有那麼多人的犧牲。”
謝穆妍在田慶離開之後，不由得冷笑一聲。但穆嘉羽還是聽出來了，她那似乎帶着一點嘲諷的話語中，還充滿了濃濃的憐憫，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帶着一些不公，是對死去的戰士們命運的不公。
“有些人，因爲投了個好胎，天生就可以比一般人擁有更高的權利，更好的生活。但是他們卻無法通過利用自己的權利，來保障普通百姓的幸福安穩的生活。若是當初明順朝選擇乘勝追擊，而不是和親，只怕到現在，甚至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倭寇都不會……”
謝穆妍緩緩地說着，這些都不過是她的有感而發罷了。但是她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卻被穆嘉羽一聲打斷。她用有些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平常她說類似的話的時候，穆嘉羽都只是側耳傾聽罷了，今日怎麼……
當營帳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亮的時候，謝穆妍纔將狐疑的眼神收了回來，臉上也慢慢地升起了兩朵紅暈。剛纔她的反應的確是太過於激烈了，以至於在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注意門外的動靜……
好在，這一次進來的是同樣穿着鎧甲的馨然，才讓謝穆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但是當看見馨然凝重的神色的時候，她的一顆心有情不自禁地緊了一緊，心中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小姐，方纔葉孤城傳來消息說，欣小姐落入了敵人的奸計，現在京城的慕樨堂已經被扣上了謀財害命的帽子，欣小姐也被判入獄！據說會被處以極刑，但是……但是現在案子還在進一步的審判當中，行刑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
馨然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也不知是因爲傷心，還是因爲擔憂謝穆妍的反應，不敢讓她被這個消息打擊到。但是即便如此，她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凝神細聽的謝穆妍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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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穆妍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就連手中的水袋，也因爲她身體的僵硬，而從她的手中滑落，水袋中的水濺了一地，潑溼了她的鞋面，但她就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般。
她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裡，爲了能夠讓京城的那些不軌之士不敢覬覦她的慕樨堂，特地讓容貌跟她有幾分相像的謝穆欣通過化妝來假扮她，從而矇騙那些人。
但是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明明謝穆欣已經成功扮演了幾個月，竟然還會在穆嘉羽即將攻克連城的緊急關頭被人識破中計。甚至……還把謝穆欣自己給搭了進去。
她僵硬地看了穆嘉羽一眼，那不放心的眼神，讓穆嘉羽不由得強顏歡笑，摸了摸她腦後爲了方便而故意放下的一頭秀髮。
“你連我都不放心了嗎？現在欣兒正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這個做姐姐的，應該趕緊出發去營救她纔是。”
穆嘉羽輕聲地說着，最後，好像是想要讓謝穆妍對他放心一樣，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中，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些什麼。
謝穆妍的嘴脣微微抖動，但還是勉強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重重地點頭，隨後又在將自己身上還剩下的藥粉藥丸全部留在了穆嘉羽的案桌上之後，纔在穆嘉羽的注視之下，走出了營帳。
營帳之外，青黎已經牽着三匹駿馬在等候。在其他的小兵的注視下，謝穆妍等人翻身上馬，很快就消失在了軍營之中，朝着京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風迎面吹來，在耳畔發出“呼呼”的聲響。但是謝穆妍的耳邊，只有穆嘉羽方纔的話語在不停地迴盪着。
他說，他一定會帶着軍隊凱旋而歸；他說，等到有機會，他一定會給她一個百姓安寧、沒有戰爭與硝煙的盛世……
一滴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眶中奪眶而出，很快就消散在了風中。
“馨然，葉孤城在信中除了這些，可有再寫些其他的什麼東西？”
她勉強地恢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想要通過轉移話題，來將自己的思維從穆嘉羽的身上拔出來，全數放在營救謝穆欣這一件事上。
馨然已經沉浸在如何將謝穆欣救出來、恢復慕樨堂榮譽的思考中，因而並沒有發現謝穆妍的異常。她在聽到謝穆妍的問話之後，便快速地回答。
“他還說，暗影樓中現在的事務已經交給教官們打理，穆嘉羽的青衣隊也已經出動，分別負責保護五王府、秀錦，以及儘量保全馨小姐。所以他現在正在朝着我們的方向趕過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回報給我們，也好快些會和一起商量對策。”
謝穆妍聞言後點點頭，她揮舞馬鞭的速度不禁又加快了一些，坐下的駿馬頓時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前方飛奔了出去。
現在時間對她來說，就真的好比是謝穆欣的生命。她越是早一步回到京城之中，能夠就救出謝穆欣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馨然和青黎對視一眼，也加快了身下坐騎的速度。他們自然明白謝穆妍的心急如焚。別說是謝穆妍了，就連他們也已經與謝穆欣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此時就恨不得能夠長出一雙翅膀，直接飛到京城之中。
“馨然，訓練營中的那些孩子，現在安排的怎麼樣了？”半路上，謝穆妍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一般，在響亮的馬蹄聲中，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問出了聲。
好在他們現在只是在無人的小道上，因而這些話語只有他們三人罷了。
“厲害點的，已經潛入了官宦人家，年紀小，不至於受懷疑；還有些接了殺手的任務，但是隻殺窮兇極惡之人。剩下的還在修行之中。”
雖然不知道謝穆妍爲什麼突然會這麼問，但是馨然還是如實回答。
謝穆妍點點頭，沒有再說些什麼東西。
天空慢慢地暗了下來，給在路上狂奔的幾人的影子拉得極長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