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謝穆妍這樣仿若洞悉了什麼的眼神看着，張氏的臉上快速地劃過了一道紅暈。她左右張望了一番，在確定了沒有其他人之後，才紅着臉問道：
“穆妍，你也知道的，現在老爺就只有我這一房，但是不知爲何，在生了灝兒我到現在還不能再懷上個孩子。其他的大夫我不相信，你可否幫我看看，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張氏一邊說着，一邊費力地一手托住謝陽灝沉重的身體，騰出一隻手伸到了謝穆妍的身前。她的臉上升起了一片紅霞，並且有越來越紅點趨勢，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因爲太吃力。
“左相夫人，您膝下已有子女，已是天倫之福。若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行離開了。”
謝穆妍並沒有接過張氏的手腕，而是選擇轉身離去，只留給了張氏一道聲音。
“如果還有及笄方面的各項事宜的話，直接找我的婢女馨然便是。”
她還有不到半月就會及笄，嫁給穆嘉羽的日子也越來越近。這也就意味着，她距離復仇又近了一步。
只要復仇成功，謝昂定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張氏等人跟她雖有小仇，卻也沒有什麼大恨，她不建議張氏再生，省得今後謝昂死了，她還需要帶着幾個拖油瓶，也苦了孩子……
當謝穆妍回到黎落苑的時候，卻發現穆嘉羽已經站在了庭院之中，梅花樹下。
他將頭微微揚起，雙目緊閉，長而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瞼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他的模樣，似乎是在輕嗅梅花的香味，又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他身上還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袍，和梅花彷彿已經融爲了一體。
謝穆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風，那純白的顏色，和穆嘉羽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怪配的，讓她不禁趁着穆嘉羽黑沒有發現自己的時候，就將披風解了下來搭在自己的臂彎上。
“在屋外就把披風脫了，不嫌冷？”
穆嘉羽在就感受到了謝穆妍的到來，在謝穆妍脫下披風的那一剎那，就淡淡地出聲，眼睛也在這個時候睜開，朝着謝穆妍的方向看了過去。
“進屋坐吧。”
小動作被發現，謝穆妍快步地在穆嘉羽的面前經過，走進書房之中，藉此來隱藏方纔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情緒。
她現在和穆嘉羽之間的關係，還是像一年前那樣，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不過也正是這種更加像盟友和朋友的關係，才讓她的心中更加舒服了些。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天又有什麼消息了？”
謝穆妍在桌前坐下，隨意地瞄了幾眼自己桌子上的賬本，在見到收益過後，即便已經看過，但是心情還是不由自主地好了不少，連帶着隨後轉向穆嘉羽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穆嘉羽的眼神飄來，恰好見到了謝穆妍含着笑意的眼眸。他的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但不出一秒的功夫就恢復了常態，就連將視線落在看他的身上的謝穆妍，也沒能發現他異常的情緒。
“穆嘉賜總算髮現穆嘉瑞招兵買馬的事情是假的了。不過現在才發現，未免也太遲了一些。”
穆嘉羽將自己的後背靠在身後的靠背之上，一向清冷的他，如今做出這般慵懶的動作，倒是讓謝穆妍眼前一亮，目光一時半會兒地移不開，就乾脆多看了兩眼。
在反應過來穆嘉羽說了什麼的時候，謝穆妍暗笑一聲，方纔含在嘴中潤口的茶水差一點就噴了出來。
她本以爲，穆嘉賜早就發現自己冤枉了穆嘉瑞，只是穆嘉羽沒將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罷了，卻沒想到，穆嘉賜竟然這般的後知後覺。
到底是穆嘉賜太蠢了，還是穆嘉羽的手法太過於高超？
“現在秀錦嫁過去，也快有一年了。他就算再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我想，現在他心裡應該夠鬱悶的。”
謝穆妍一邊說着，一邊翹起了二郎腿，眼中盛滿了幸災樂禍的神情。其實不止是穆嘉賜，估計穆嘉瑞這一年也過得膽戰心驚，累得夠嗆。
“啊對了，秀錦過去這一年來，穆嘉瑞從未和她同過房，他們也沒有見上幾面。葉孤城白擔心了一場，就是不知道穆嘉瑞心裡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穆嘉羽聞言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已經將原先的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收了回去，此時正摸着自己的下巴，臉上也換上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他對你還沒有死心。現在不與‘天香公主’同房，那麼以後若是想要再把天香公主許配給別人，也好有個交代。”
他口中淡淡地解釋着，視線卻已經從謝穆妍的身上移開，落在了正急匆匆地進來的一個人影的身上。
來人，不是劉益是誰？
最開始辦慕樨堂的時候，謝穆妍手中資金不充裕，爲了減少成本就直接找些小乞丐教他們識字，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現今劉益可以說是謝穆妍的一個得力助手，她能夠將慕樨堂在明順朝的境內遍地開花，少不了劉益的四處奔波。
“既然有事，我先走一步，最起碼，我也不能讓穆嘉賜發現，這個證據出自我的人之手。”
話畢，穆嘉羽就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而去，與劉益擦肩而過。
謝穆妍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才收回了目光，卻見自己的眼前有一隻大手在不斷地揮動着。
“小姐，你可不能因爲他長得好看就一直盯着他看啊，現在是我和你的時間。”
劉益在謝穆妍的目光回落在他的身上的時候，才收回了自己已經揮得有些痠痛的手臂。他呵呵地傻笑了一聲，纔將懷中的賬本交到了謝穆妍的手中。
謝穆妍順手翻開，光是看劉益那傻乎乎的表情，她就知道前一個季度的收益不會差到哪裡去。
賬本一年比一年厚，也一年比一年細緻。在謝穆妍翻看的過程中，劉益也在一旁細細地解釋着。
“這是玖城的，這是第一天開張，百姓們早就聽說慕樨堂的名聲，但凡要抓藥的都涌了過來，因此也是生意最火爆的一天，進賬……”
“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謝穆妍的眼神快速地在賬本上掃描着，速度要比劉益的語言快上幾分，目光快速了落在了一個特地用紅色的墨汁圈出來的地方，手指着那裡，打斷了劉益的話語。
賬本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虧損一萬兩。
“小姐我正要說到那裡，不知你可記得，玖城在慕樨堂開張沒多久的時候就爆發了小規模的鼠疫，是小姐您出手寫出了治療的藥房。慕樨堂就以神醫贈藥的名義，將藥分發給了衆人，鼠疫才得以抑制。如今慕樨堂的名聲，比先前還要好上幾分。”
劉益一邊說着，一邊仔細觀察着謝穆妍的臉色，自豪的同時，臉上也多了幾分忐忑的神情。畢竟，這是他沒有接到謝穆妍的指示，就在情急之下擅自做出的決定。
“你這個主意不錯。這個月發工資的時候，給你自己上漲五十兩銀子。”
謝穆妍掃賬本的眼神微微一頓，難怪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慕樨堂的進賬又增長了不少，想來正是由於這件事情的緣故。
任何一個百姓，都會喜歡一個更具有人情味、會救命於水火之中的藥房。劉益的這個舉動，可以說是增加了慕樨堂的無形資產。
時間在謝穆妍查看賬本的過程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劉益剛剛喜滋滋地離開沒多久，葉孤城便踏着夕陽的餘暉，走進了書房之中。
謝穆妍從慕塵軒的賬本中擡起頭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我胳膊間看去，滿臉的謹慎，生怕又多出一本賬本出來。
“你怎麼不守着你的天香公主了，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別告訴我是來給我看訓練場上的支出情況的。”
在確認葉孤城沒有帶賬本前來過後，謝穆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笑着調侃他。
“穆嘉瑞被招進皇宮喝酒去了，一時半會兒的，還回不來。”
葉孤城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還翹起了二郎腿，心情看上去好得很。謝穆妍沒有這個閒工夫陪他乾耗着，低下頭去又開始看賬本。
據她對於葉孤城的瞭解，自是知道，就算她不問，葉孤城也會忍不住說出來。
果不其然，書房裡在安靜了一陣過後，葉孤城就感覺自己的身上渾身不舒坦起來。她看了看謝穆妍，見她還沒有什麼說話的意思，只得拖着凳子在她的面前坐下。
“想不到你的慕樨堂竟然能這麼賺錢，我在跟了你之後，那錢可是‘嘩嘩’地進賬。”
他一邊說着，一邊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胸口，臉上喜悅的神情也越發地明顯。
謝穆妍擡頭看了他一眼，正想自誇說“管理有方”，但是剛到嘴邊的話語，又很快被她嚥了回去。
不對，光這麼一點小事，還不足以讓葉孤城樂成這樣，多半是還有其他的事情一起發生了。
“喂，你還不會是沾了秀錦的便宜吧？”
謝穆妍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伸腿踹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