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帝京有名的富豪,還是個樂善好施的慈善之人,平時廣結善緣,人緣極好。帝京裡無論百姓還是大戶人家,大多數都承過他的情,再加上朝中有人,即便官府也對他禮讓幾分。此時他一開口,所有人都慢慢靜了下來,於細雨中擡頭望着他。
他站在人羣中心,面色肅然,慷慨激昂道:"大家還記得曦華公主嗎?"
曦華公主?
人羣先是一霎的寂靜,隨即轟然一聲炸開。
"陛下的小女兒,咱們天鳳最高貴的公主,曾經和太子殿下一起編撰過《天鳳朝憲制》。"
說這話的是一個官吏,他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更帶動了激越們的百姓。
"曦華公主才華絕世,她曾寫的詩集我女兒日日研讀,如今已能倒背如流……"
這是一個衣着光鮮的婦人。
"我表哥五年前從軍,從一個微末小兵做到了參將,便是靠着曦華公主所著的《戰略紀》……"
這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言語錚錚眼角澀澀。
越來越多的百姓涌過來,一個接一個的說着曦華公主當年的輝煌功績,羣情激動,百姓慷慨激昂,許多人熱淚盈眶。
一片嘈雜聲中,又有人高聲道:"十年前獻王冤死東丘,是曦華公主千里迢迢遠赴北周才爲獻王殿下平了反――"
這一語落下人羣更加激動。
當日鳳淺兮在北周鬧那一場雖然各國高層人士人盡皆知,但百姓們深諳政治的畢竟少數,況且鳳淺兮沒回來之前,鳳暝未曾將這件事昭告天下,許多百姓也只是隱約知道一些細枝末節,並不十分清楚。此時聽見這話,頓時更加激動,一個個雀躍的問。
"真的?"
"這是真的麼?真的是曦華公主爲獻王殿下平反?"
"我就知道獻王殿下是冤枉的。我堂兄曾在獻王手底下當過差,他說獻王禮賢下士有情有義,於將士們同吃同寢,待屬下如親人,絕對不可能是叛賊……"
"可憐獻王一心爲國,最後卻被奸人所害,魂歸他鄉……"
不少人激憤不平,咬牙切齒。
……
眼看羣情激憤到最高峰,那最開始說話的富豪才又高聲說道:"大家聽我說,獻王殿下之冤是曦華公主所平。今日我等在此慶太子昭雪,其間功勞,亦出自曦華公主。"
這次沒人說話,人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富商面色動容,眼神敬佩而欣慰。
"或許有些人知道,去年曦華公主和親北周,後因獻王之案不了了之,曦華公主就此回國,就在昨晚,曦華公主回到了帝京。"
百姓們依舊沒說話,屏住了呼吸,生怕錯漏一個字。
"曦華公主奏請陛下連夜召集大臣,查清太子以權謀私、強搶民女、穢亂宮闈等十八條罪狀,聯合以邱太傅爲首的大臣們請求陛下廢除太子。隨即帶人闖入鳳棲宮,掀開趙氏那惡婦的真面目。這才知曉,原來十年前前皇后所謂厭勝之術禍害皇子,亦是此惡婦所爲——"
百姓再次譁然一聲,人人怒目憤然。
"我聽說當初曦華公主就是因爲前皇后之罪才被囚禁多年,那這麼說起來,前皇后是冤枉的,曦華公主也是冤枉的?"
"當然。"有人立即接口,"曦華公主是我天鳳最尊貴的公主,才冠京華功績無數,這樣的女子,她母親怎會是那等惡毒之人?"
"我表妹在宮中當值,剛入宮的時候被人欺負,多虧當時的皇后施恩援救,否則可能早就死在宮中了。"
……
趙馨同把持後宮多年,結黨營私,同黨欺壓百姓多不勝數,多年來百姓敢怒不敢言,此時找到了由頭,一個勁兒的倒苦水謾罵。趙馨桐若是地下有知,只怕會氣得跳起來。
城牆上鳳晞貞淡淡而笑,眼神蒼涼。
兮兒這一路走來犧牲了那麼多,她自然不會讓這些犧牲白費。只要得了民心,不怕朝中那些腐朽大臣們再默守陳規反對日後兮兒繼任大統。
雖然隨着趙馨桐的倒臺,她的黨羽也一概拔除。但畢竟天鳳思想民風落後,依舊有些頑固派的大臣堅持不能讓女人干政。若是換做盛世也就罷了,偏偏天鳳正值政變時期,再加上前線戰事還未結束,絕不可再因此而引發內亂。
她要讓兮兒順利的、沒有任何阻擾的當上皇太女。
其中百姓的呼聲最爲重要。
十年前二哥的死早已激怒了百姓,此刻冤屈昭雪,心虛的貴族們再也不敢挑釁百姓的怒火,只能默認。
……
這時候那富商又開口了,"大家先靜一靜,聽我說。"
議論紛紛的人羣慢慢安靜了下來,看着他。
他的目光變得沉痛而哀傷,"那趙氏惡婦手段狠辣且身懷武藝,儘管曦華公主早
有準備,可因日夜不休兼程趕路而體力匱乏,雖然除了大患,卻因此病倒,如今還未醒過來——"
"啊!"
百姓們齊齊的一聲啊,隨即全都涌上去,一個個的追問。
"曦華公主是不是傷得很重?"
"請太醫了麼?"
"宮裡的那些太醫有用麼?上次我娘病重,請了許多名醫都沒用,後來來了一個江湖郎中,妙手回春,開了幾副藥我娘就好了。我去請他入宮給曦華公主看診――"
那人說風就是雨,立即往回走。
"我也認識一個大夫,醫術很高,我現在回去讓人尋找――"
"前幾年小老二經商途中有幸得到一株千年雪參,或許對曦華公主有用——"
……
鳳晞貞看着底下熱情的百姓們,忍不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兮兒,你看見了麼?你的付出沒有白費,所有人都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那麼多那麼多關心你的人。
帝王路艱辛坎坷,可無論你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永遠都不會是孤家寡人。
……
百姓的激越很快又被那富商安撫下來,他高聲說:"大家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皇宮守衛森嚴,咱們進不去。"
"那怎麼辦?"
有人問。
數萬雙眼睛齊齊看着他。
他中氣十足的說:"城外有廟宇,我天鳳百姓信封神族,拜一切神佛。如今曦華公主病重,咱們無法進宮探視,僅以微末之力,入廟燒香,祈求蒼天垂憐,讓公主早日醒來。"
"好。"
有人高聲贊同,"曦華公主是咱們的恩人,老天爺會善待她的,咱們沐浴齋戒爲公主祈福,再在家裡設佛像,日夜祈禱,公主一定會大好的。"
一人出而羣聲和,所有人都歡呼着贊同。
"對,燒香拜佛要講誠心,七日之類大家都不要沾葷,早晚爲公主祈福。"那富商臉上微微笑意,望了望天色,"還在下雨,大家都回去吧,彆着了風寒公主知道了怕是會心懷愧疚,咱們不能讓公主爲咱們操心。"
"金員外說得對,咱們早些回去準備香火,大家一起去城外廟宇燒香――"
有人帶頭,百姓很快就散了。
只有那富商金員外,久久的站在原地,看着百姓們匆匆回家又匆匆攜帶了香火出城,背影隱在雨幕裡,卻那樣真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