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御書房的公公,他們是可頭疼了。不過今晚這個守夜的似乎更慘,遇上了兩尊大佛,這皇后跟大將軍誰都不能得罪,但偏偏讓他遇見了,不是倒黴是什麼。
“參見皇后娘娘,大將軍。皇上身體虛弱,早早,怕是無力處理政務,下旨不見羣臣,兩位請回吧。”
公公不動聲色,嚇得頭也不敢擡,只希望這兩尊大佛能夠離開,不過顯然是讓他失望了。
“讓開,本宮來找皇上不是爲了政務。”蔣雲話落,絲毫不等公公反應,繞過他就大步朝着御書房門口走去。那人本想去攔,擡頭看見蔣仁杰黑的一張臉,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只得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任由兩人離去。
蔣雲匆匆來到御書房門口,撩起裙襬,沒有絲毫猶豫就跪了下去:“西宮蔣雲叩見皇上,臣妾有事稟報,還望皇上恩准進殿。”
天寒地凍,蔣雲沒有猶豫就跪了下去,身後趕來的蔣仁杰,也跟着她跪了下去。
“臣蔣仁杰,拜見皇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響徹的不是御書房,響徹了整個皇宮,整個揚州城,是夜所有人都收到消息,將軍同皇后在御書房門口跪着,似乎還是整整一夜。
宇文晟如今的身體,已經愈發的嚴重,說來也奇怪,這宮中的太醫們竭盡全力爲他治療,但似乎並沒有什麼起色,臉色也是一日比一日蒼白,每日在宮中昏睡的日子也長了起來。那天有人秘密送信進來,他的氣色好了許多,可是到了第二天又回覆原樣,還比前幾日更加嚴重,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畢竟心病這件事只通過藥物,實在很難治癒。
蔣雲跟蔣仁杰跪在外面的時候,御書房內的公公也變了臉色,相互對視,這下該怎麼辦,到底是報告皇上與否,告訴了他們難免備受責備,但是不告訴難道就讓皇后跟將軍這般跪着,橫豎都不是辦法,能不着急麼。
蔣氏父女跪在門口,什麼話都不說,就只是這麼簡單的跪着,父女兩人雖不開口,但是兩人心中的想法卻十分統一,想來今日要是見不到皇上,是不會離開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兩人還在門口跪着,御書房的公公都嚇的不輕,這都半個時辰了,還沒有走的意思,門外守夜的公公看着他們的背影,咬了咬牙,快步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宮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那守夜的公公進去之後,直接找御書房管事的公公,那管事公公看到他的身影,面色十分不悅,上前呵斥:“幹什麼,不好好在外面守夜,跑進來做什麼?”
“公公,外面跪的可是皇后跟大將軍啊,難道我們真的就要眼睜睜看着,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都擔當不起啊!”
“廢話,難道咱家不知道嗎,哎,但是皇上的情況我們也都知道,要是私下放他們進來,皇上知道後大怒,身體要是更加嚴重,我們該如何。這孰輕孰重,你看不出來嗎。”
管事公公也不由嘆了口氣,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啊。
守夜的公公都要急哭了:“公公,若是我們不能傳報,您身爲這御書房管事,好歹上前知會一聲,這天寒地凍的,要是門外的兩人出了什麼事,我們擔當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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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公公琢磨了會,覺得這話甚是有道理,朝着御書房外走去。宮門再次發出吱呀的聲音,蔣氏父子趕緊擡頭看去,見到管事公公出來,面上不由大喜。
“老奴參見皇后,將軍。皇后娘娘身子嬌貴,這天寒地凍的快快起來,將軍也是,雖然征戰沙場多年,但現在還是已經入冬,身體要緊那!”
管事公公上前就是一番客套話,朝着兩人走去作勢要扶他們起來。面前兩人見着公公的話語是這般,自然也就明白這話中含義,蔣仁杰的臉上明顯有些失望:“公公,皇上還是不願意見我們嗎?勞煩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老臣是真的有急事,必須要面聖啊公公。”蔣仁杰心中焦急,對着這管事公公差點就磕了下去,不過被及時制止了。
“將軍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奴身份低微,怎麼能受的起將軍的大禮。咱家自然知曉,若是沒什麼大事,將軍也不會來此叨擾皇上,可是皇上的身體現在十分糟糕,實在不能見客,將軍還是走吧,這皇上是真的見不着的。”
管事公公面上也尷尬不已,這件事自己真的做不了主啊。聽到管事公公的話,蔣仁杰最後的希望破滅,但仍然有些不死心:“公公,真的沒有任何希望嗎?”
管事公公立馬愣住,看着蔣仁杰的眼神竟然多出了幾分不忍,一時心軟竟然答應了:“將軍,老奴可以幫你再次詢問一次,但是將軍能否答應老奴,不管這結果如何,都離開御書房可好!”
“這,恕我不能同意,今日皇上要是不見,老臣就一直跪在這裡,等着皇上同意。”
“將軍。哎,罷了,老奴就再去一次好了。”管事公公也是無奈,最終還是同意了,長嘆一口氣返回御書房內。慌慌張張走到宇文晟的房間門口,伸手想擡手敲門,手擡起來又放下,反覆幾次,最終還是放棄,無奈着急的在門口來來回回走動。
夜,越來越深,溫度也越來越冷,宇文晟睡的不踏實,夢裡全是芳華的身影,一幕幕回放着懸崖的那一幕,芳華拿着劍沒有任何猶豫,就刺入他的胸口,宇文晟疼痛的大喊出聲,一睜眼發現自己睡在牀上,看着熟悉的環境,宇文晟無奈的搖搖頭,他這是怎麼了,已經多少天了,反反覆覆都是這個夢,華兒,你真的就這麼恨我嗎。已經是數不清多少次無奈的笑容,轉個身想換個姿勢入睡,門外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宇文晟本不打算理會,但那腳步聲來來回回,吵得他根本睡不着,耐着性子喊了聲。
“怎麼回事?進來!”
門外的管事公公還想着怎麼進門,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嚇得手中的浮塵都掉了下去,趕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老奴不是有意冒犯,皇上……”
“好了別囉嗦,進來。”
管事公公嚇得腿都軟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進了屋之後,撲面而來的藥香味足以證明宇文晟病情的沉重,緩緩朝前走了幾步,跪下行禮:“奴才參見皇上。”
“今日我看你腳步匆匆,神色不寧,可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皇上的話,門外大將軍跟皇后娘娘在外面跪着,說是有重要事情要稟報皇上。”管事公公哪敢撒謊,連忙將門外的情況如實稟報。
蔣仁杰,他怎麼來了?宇文晟心想:“朝中事情不都是由丞相處理,將軍去找丞相就行了。”
“皇上,奴才也是這麼告訴將軍的,但將軍還是不肯離開,執意要見着皇上。這外面天寒地凍的,皇后娘娘身子嬌弱,怕是經不起折騰,皇上,你……”
“讓她回去罷,男兒家的事情,女兒家湊什麼熱鬧,朝堂之事也不是後宮可以插手的。將軍要是不回去,就讓他跪着吧,正好天涼,可以讓腦子清醒清醒。”
宇文晟翻了翻身,不看身後的人,對於蔣仁杰的到來也沒有什麼意外,當時若不是他華兒也不會被逐出宮去,既然那麼喜歡跪,就跪着吧,都跪着吧。
“下去吧。”
“是,奴才告辭。”管事公公還想再多說什麼,但看宇文晟的樣子,只得生生的住了口,退出房間之後,再次長嘆一聲,果然就知道皇上根本不願意見將軍,這下好了聽剛纔皇上的口氣,想來是生氣了,哎,將軍啊將軍,不是老奴不幫你,是真的幫不了你啊。
等到御書房門第三次打開的時候,已經過了丑時,衆人都擡頭看去,一看管事公公的臉,就知道又失敗了,蔣仁杰似乎有些不死心,還想着有希望出現:“公……”
“娘娘,皇上旨意,這寒夜更深夜露,實在不適合女子待着,朝堂是男兒家的事情,女兒家還是不要好奇,娘娘還是回宮去吧。”
“我……”蔣雲錯愕的擡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皇上這是認爲她有意干預朝政,跟自己的父親合謀麼,不根本不是這樣,她只是,她只是想幫助父親見到他而已,想着想着蔣雲忍不住都要哭出來,蔣仁杰對她搖了搖頭。
“父親,我……”
“爹知道。皇后娘娘,皇上所言屬實,這夜深了,你還是回去吧,臣在這裡等都皇上即可。”蔣仁杰拍了拍女兒的手,目光繼續看着前方。事情已經到這局面,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蔣雲也自然沒有在留下來的到底,懷着滿腹委屈,保持着最後的自尊,起身離開。等到蔣雲一走,那公公才把最後的話說出。
“將軍,皇上說了,若是你不願意回去,跪着就是,這夜涼適合清醒頭腦。老奴盡力了,還望將軍不要介意。小林子,繼續守夜,將軍,老奴告辭。”
守夜的公公對着蔣仁杰施禮,轉身離開,夜很冷,但更冷的卻是蔣仁杰的心,皇上你這是,你這是懲罰老臣嗎!
大遼皇宮。
芳華的話語讓所有人愣住,這秦芳華到底想幹什麼,不過看耶律齊的反應,似乎是同意她的建議。
“好,你的要求我答應你。來人,快去備馬車,耶律燕你還有什麼要求,直接了當的說清楚。”
“讓我平安無事離開大遼,別的我什麼都不要。”耶律燕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內心卻十分驚訝,這秦芳華在耶律齊心目中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他什麼事都願意去做。如果真是那樣,那不如……耶律燕露出詭異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人。
“慢着,耶律齊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可以放了你父親,不過我要用一人來交換。”
耶律燕突然改變話語,耶律齊立刻就知道是誰。連忙上前擋在芳華面前:“你休想!”
“哈哈,耶律齊啊耶律齊,你選擇了女人不要父親,真是讓我打開眼界。你們都看到沒,這就是那個人人口中的得賢君主,耶律楚材這就是你最愛的兒子,還真是可悲。耶律齊,你說了不算,秦芳華你願不願意做我的人質,救這位老可汗一命。”
耶律齊將芳華擋住,身後人的表情他完全看不到,看着耶律燕挑釁的臉,心中的怒火不斷高漲,感覺到身後人的溫度,強壓着讓自己冷靜下來,芳華這麼做肯定有她的計劃,可是,可是他真的不能拿華兒的命去冒險。
“好。能作爲王爺手中的人質,求之不得,不過相比之下能換來大汗的安全,是我秦芳華的榮幸。”
話落,芳華已經從耶律齊背後走了出來,朝着耶律燕的身邊走去,身後的人急了,連忙拉住她的手:“華兒,你,我……”
“我心意已決,還望可汗不要阻攔。”
連頭也不回,語氣也是極其冰冷。耶律齊覺得心寒不已,芳華這是怪他,一定還是怪他,從回到大遼到現在,芳華就對自己極其冷淡,現在更是不按常理出牌,她心裡到底想什麼,真是讓人擔心。
耶律齊心中百轉千回之際,芳華已經來到了耶律燕身邊,看到自己的陰謀得逞,一把將耶律楚材推到人羣之中,一手將芳華拽了過去,用剛纔同樣的方法,將她囚禁住。
“馬車準備好了嗎,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侯着。”
耶律齊回過神之時,芳華已經在他手上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不管芳華心中如何想的,索性就由她去吧,誤會現在解不開日後再解,反正芳華是他的人,逃不掉。
“都給孤快點!”耶律齊大怒,沒多久宮人打的人就急匆忙的走來:“大汗,一切準備妥當。”
耶律齊還沒有發話,耶律燕冷笑着帶着芳華就朝着外面走去,一路上都很順利,兩人成功的出了大殿,併成功的上了馬車,芳華被耶律燕塞進馬車,則由他親自帶領,兩人飛奔出了城。身後的耶律齊跑出大殿,吩咐人牽馬準備追時,馬兒剛到面前,人還沒有跨上去,身後傳來厲聲呵斥。
“齊兒,你要幹什麼去!”
回頭,是耶律楚材一張憤怒的臉:“你要去哪裡?去追那個女人嗎?不,我不允許,不準去!”
“父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豈有眼睜睜看她被劫持不……”
“劫持,她哪裡是被劫持,分明就是跟耶律燕一夥,分明就是串通好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父親無情打斷。
“不,父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華兒那麼做肯定有她的計劃,我們應該相信她。如今她跟耶律燕在一起,安全難測,我不能讓她冒險。”
耶律楚材全身都跟着發抖。因爲情緒波動太大劇烈的咳嗽起來,耶律齊見此趕緊下馬,上前扶住他:“父汗,你沒事吧,孩兒不是故意。”
“啪。”一個響的耳光打在他臉上,耶律楚材恨鐵不成鋼:“堂堂一個後周廢妃,你就非得這般寵幸。你是大遼的王啊,天下女子皆可與你爲妃,爲什麼偏偏是她。第一次後周皇帝親自來,她就跟着走了。這一次又想出這般辦法來逃脫,倘若她真的愛你,會這般棄你的臉面不顧嗎,齊兒你清醒點好不好!”
也不是耶律楚材對芳華有成見,而是當初在耶律齊受傷之時芳華曾答應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齊兒,結果就在齊兒傷勢痊癒沒多久,跟着後周的宇文晟回了國,完全置他們之間的承諾於不顧。當時他怎麼就沒有調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竟然是後唐公主,還更是宇文晟的未婚妻,這種人有什麼資格再入他們大遼。只希望她這次是真的走了,若他日還回來,他定不會饒恕她。
耶律齊盯着自己的父親,滿臉的不可思議,但更多的卻是心痛,因爲父親的說的話沒有錯,從來都是自己追着芳華滿世界跑,可是那又如何他喜歡的女子追求有什麼錯。可是,人努力久了都會累,更何況還是面對一個根本也感動不了的人,耶律齊的神色暗淡下去,良久的沉默,緩緩轉頭。
“你今日要走,就給你父汗收屍。”耶律楚材見自己說了那麼多話,兒子還是執迷不悟,一時間悲憤不已,目光環視看見扔在地上的劍,沒有絲毫猶豫拿起來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今日就算是死,也不要齊兒去救那女子。
耶律齊心中最後的一絲防線倒塌,轉身看着自己的父親,眼角似乎有淚水流下:“父汗,別鬧了,孩兒不去便是。”
最終,耶律齊是沒有前去追捕耶律燕,反而是放他離開,更是對全國下達文書,耶律燕每到一處各地官員都不能阻攔,務必放行,必要時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切記不能讓馬車的人受到委屈,這那裡是一個逃犯該有的待遇。
一切還不都是因爲她,秦芳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