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的目光飄遠,也不知道是看往何處,張德全只覺得眼前的人似乎被掏空了般,若是作爲皇帝,宇文晟這般只爲一己之私而不顧百姓,這絕不是爲君之道。但從丈夫的角度來考慮,他又不免讓人覺得可憐。
如今他心中滿是悔恨,不願意當這個皇帝,將這權利拱手讓給別人,但張德全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那人會是楊昌雲,今日既然談話到這般地步,他也沒什麼好顧忌,張開詢問:“皇上,奴才斗膽,就算皇上真的不想要做這個皇帝,可爲什麼接替政權的人會是他,不僅如此皇上還貶了將軍,現在朝中豈不是楊家獨大!”
張德全的面上很是擔憂,皇上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可以的話今日他真想知道答案。
他的話詢問完,宇文晟依舊笑着,搖了搖頭:“你且放心,只要我宇文晟還活着,後周就絕對不會成爲刀下魚肉,任人宰割,至於現在爲什麼會是楊昌雲,朕自有朕的道理。”
話落,一陣風吹來,冷風刺骨,宇文晟忍不住咳嗽起來,張德全連忙扶着他:“皇上,天冷了我們進去吧。”
張德全慌忙扶着面前的皇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宇文晟剛纔說話之時,眼睛裡堅定的眼神。短暫的談話結束,兩人進了御書房內,緊閉的房門短暫之後再次關閉,不知道這下次打開之時,會是什麼情景。
後周邊境。
耶律燕換了後周的服侍之後,以謀士身份留在了軍營之中,畢竟穿着大遼的服飾會太扎眼,換完衣服之後,楊昌明更是親自陪着他用膳,席間兩人談論了關於對付大遼的方法。耶律燕知曉楊昌明的真實身份,回答問題之時也是對答如流,絲毫沒有露出破綻,不過楊昌明似乎對來人信任有加,竟沒有絲毫防備之心。
兩人用完膳,楊昌明將他請到了主帥營中,接下來討論他們當前重要的問題,營帳中只剩下他們兩人,楊昌明也不掖着藏着:“公子,你在大遼待了那麼多年,對大遼甚是瞭解,依你看來,我們應該怎麼奪下這大遼的第一城。”
楊昌明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出兵事不宜遲,要是一味的防守,只會讓他們這些兵馬陷入被大遼的包圍之中,若是這燕公子瞭解大遼,那麼這第一城察哈爾城,自然就瞭解他的弱點,如此要好好把握利用才行。
眼前人的話落,耶律燕陷入沉思,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真的要這般選擇,用外來人攻打自己人,那可能會是自己以後的子民,可難道讓他眼睜睜看着皇位從此遙遙無期,不,他不要,耶律齊對他的羞辱,他必須要討回來,心中一時間糾結不已。楊昌明見自己的話落,面前的人似乎有點不在狀態,不免開口提醒。
“燕公子,公子,你怎麼看!”
打斷了耶律燕的胡思亂想,擡起頭有些歉意的看着眼前人:“在下覺得,將軍所說的話很有道理,着察哈爾城位於大遼邊境,最近的防衛增強,依我看來,比起白天大張旗鼓的征戰,夜裡偷襲也許更能夠取勝一些。更何況,察哈爾城的都尉可是我的……”
耶律燕說完都尉兩字,人字還沒有說出口,整個人都愣住了,到現在爲止,他纔想明白。這耶律齊能夠進入大遼,但是自己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想來這國中自己的所有佈置已經被他破壞,也就是說,那察哈爾城中的劉大人,如今已經不能爲他所用了。這般想着,耶律燕不免有些失落,原來自己現在的局面是這般的糟糕。
“都尉是你的什麼?”楊昌明十分不解,這人要說什麼,都尉跟他又是什麼關係,還有他在大遼到底是什麼身份,連一城的都尉都相熟,再想起初見時他的衣服,想來地位不低。他所說的夜裡偷襲,也不爲是個好法子。
“楊某覺得公子所言有理,那依照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怎麼個偷襲法!”
“察哈爾城中的防衛,有一個特點,子時之時,前後半夜的兵馬會進行交接,城牆之上巡邏的人數將會比前半夜減少些,但城牆上士兵的巡邏次數跟着增加,每隔半個時辰就要進行一次巡迴,如此往復到卯時,城中守衛恢復至開始時刻。”
耶律燕說完,仔細想着自己是否有紕漏,這察哈爾城的防衛,其實是大遼普遍的城牆守衛方法,這方法是從先可汗那裡流傳下來的,一直沿用到今。耶律燕的話落,楊昌明陷入沉思之中,若真是依照他所說,這麼想來交接之前就是整個防守最薄弱的時候,他們若真是想要攻城,絕對不能超過子時。
“整個防衛最薄弱的時間,是交接之前的半個時辰之內,這半個時辰之內,他們會出現鬆懈的心理,警覺性斷然也不會多高,所以說想要一舉攻破城門,就在那半個時辰之內。”
果然耶律燕的話證實了楊昌明心中所想:“公子說的這般明白,我已經理解了,那公子覺得何時攻城最好!”
“這五萬大軍,千里迢迢從揚州趕來,路上早已經筋疲力盡,自然是不能現在就前去攻城。但若是不攻城,等到軍旗立影,難免被大遼那邊發現行蹤,依我看,將軍此處營地距離察哈爾城還有百米,不如先派遣人前去攻城,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耶律燕考慮的事情很是道理,但攻城之前,楊昌明還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敢問公子,察哈爾城駐軍多少?”
“一萬有餘。”簡單的三個字,已經足夠讓楊昌明看到希望,他帶兵五萬來到這裡,城中有儲軍一萬,算一起就是六萬兵馬,自然這六萬兵馬不能全盤而出,若是後周跟大遼戰事起,想來雙方要徵用的軍馬可不止五六萬這麼簡單。只要戰爭打響,大遼國都就會收到消息,到那時揚州城那邊也必然需要做出應對才行。
心中仔細斟酌了利弊,終於有了決定,笑着看了看面前的耶律燕:“燕公子辛苦了,營中一切都準備妥當,公子今日受委屈,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這中間的事情,就不勞煩耶律燕插手了,他已經有解決的法子了。耶律燕也不是糊塗人,聽到楊昌明這番話,已經明白大半,想來這夜間的偷襲是不適合帶上他,不過他也沒有想着這麼早就暴露,還是讓楊昌明自己解決去吧。
“將軍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燕某就不多打擾了,辛苦了這些時日,是該好好休息了。”
耶律燕起身告辭,等到他的背影消失,楊昌明立馬將軍中的所有官員叫了進來,商討晚上的出兵大計。等到所有人到齊,他將耶律燕話語說出之後,第一個反對的,就是他的兒子楊文淵。
“將軍,屬下覺得不妥,這來人身份不明,所說話語可信度不高,將軍怎能因爲片面之詞,就要拿着軍總弟兄的性命去冒險。”
楊昌明的臉都黑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會是自己的兒子:“先鋒的話語有誤,本將軍倒是覺得,他如今人在我們軍營之中,這周圍都是我們的人,就憑他一人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若說他是大遼的奸細,我們到達這裡大遼那邊並未受到消息,他又是如何精妙的算出。但前去夜行之事,錯過了就沒有機會,等到大遼發現了我們,到時候事情會更加難辦。”
“可是將軍,屬下還是覺得……”
“好了,前鋒的意思可以保留,你們幾個,說說你們的想法。”楊昌明乾脆直接忽略自己的兒子,看着一旁站着的幾人,那些人互相對視一眼,派出一代表上前。
“將軍,前鋒說的也不得不防,至於今夜行軍之事,屬下覺得,大可不必將全部兵馬壓上,只許少數即可,前去探探虛實也不是不可以,至於暴露與否,屬下倒覺得這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戰場之上,搶的先機纔是最重要的。”
這位將領到底是行兵打仗之人,說出來的話也是句句在理,楊昌明會心的點點頭:“好,說的不錯,本將也正有此意,那今夜就讓只帶一萬軍纔去偷襲,其餘人原地待命。前鋒所說的話也是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軍中,監視那人吧。”
楊昌明將命令說完,楊文淵還想開口說什麼,被他一個眼神阻止,這次前去夜襲,生死未僕,從私心上來講,楊昌明當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前去,這也算是種暗地保護,但楊昌明能不能領悟自己父親一番苦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傳令三軍,整裝待發,時辰一到立即出發。”
“是。”衆人齊齊回答,聲音十分響亮,在整個軍營之中迴盪。就這般深夜偷襲之事,已經商議妥當。
大遼察哈爾城。
是夜,劉大人坐在自己家門口,只覺得世界都晦暗無光,感覺人生都沒了牽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他完了。雖然時辰已經是深夜,但整個都尉府還是沒有停止尋找芳華,正是因爲如此眼見挨家挨戶都找了大半個城,還沒有那人的蹤影,這才讓人害怕。
這件事鬧大了,整個察哈爾城的人都知道,今日劉大人在客棧門前邀請的女子失蹤了,現在正滿世界的尋找,整個都尉府能用的人力都被調動了,這件事在勞中傳開,自然就被在勞中待的徐老知曉。
當知道消息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女子定是芳華,想着失蹤事小,若真是主子回來,怕必然要回到那個地方去,但按照劉大人的那些兵馬,是不可能找到那裡。這般想着,徐老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趕回了那隱秘地方。
到了宅院當中,哪裡有芳華的影子,不僅芳華的影子沒有了,就連阿彩、阿鬆兩人都消失不見,詢問了番說是他們是被自己安排走了,這下徐總管想不明白了,他可從頭到尾都沒有將他們兩人帶走,可現在兩人消失不見,這該怎麼辦,要去哪裡尋找,徐總管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等等,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主子來了這裡,他們兩人就失蹤了,想來他們定是跟主子在一起,不然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不能將他們二人帶走。所以說,現在只要找到主子,或者只要找到他們兩人,就能找到主子的存在。
徐老畢竟在耶律齊身邊待的久了,那些手段方法也見識了不少,自然一下就反應過來,這般想着連忙朝着都尉府趕去,就算是要找,也不能只找主子一人。一路快馬加鞭來到都尉府的時候,翻身下馬,看也不看就朝着府中衝去,人剛剛衝進府裡,忽地想起了什麼,邁下的腳連忙收了回來,後退到門檻旁邊,低頭一看,這人不是劉大人還會是誰!
“大人,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坐在這裡!”
劉大人沉浸在悲傷之中,一想到自己的下場,心有餘悸,忽地頭頂上響起聲音,擡頭看見徐老熟悉的臉,猛地一哆嗦,他怎麼在這裡,他不是在牢獄之中,難道難道可汗已經知曉這件事,派他來興師問罪,這麼嚇的人一哆嗦,連忙跪在地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可汗饒命,還望可汗饒命啊!”
被這劉大人弄得是莫名其妙,徐老趕緊低下身扶他起來:“大人你這是在幹什麼,老奴擔當不起,快起來說話,我這是來幫你來了。”
“幫我。”劉大人猛地停住,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不是可汗讓你來殺了我!”
“哎呀劉大人你真是糊塗了,可汗想來還是不知道此事,快起來,我給你說着搜查可不能單尋找主子一人,還有這兩人,去找個畫師來把相貌畫下來,便於尋找,我跟你說啊……”
徐老扶着面前的人朝着前院走去,邊走邊告訴他自己帶來的消息,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的人,立刻看到了希望,拉着徐老的手就像是看到了親人,商議着怎麼尋找芳華,悲傷了許久的劉大人總算是看到了希望,真所謂天無絕人之路。
這邊經過徐老的指點,畫師成功的將三人的畫像畫出,這下去尋找的已經不是芳華一人,找見她們的可能性也增大不少,也正是因爲如此,劉大人也算是逃過了一劫。可顯然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今夜註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前方對着他們虎視眈眈的狼羣馬上就要出動了。
芳華這邊,立了規矩之後,一屋子的人熱鬧不已,衆人談笑間夜已經深了,爲了不打擾芳華,修冥兩人退了出去,冷雪跟着阿彩伺候她洗漱,阿鬆整理着房間,因爲無事,冷凌兩人乾脆站在外面守夜,保護芳華的安全。
夜裡,阿彩掌燈,冷雪在身後整理衣衫,芳華盯着那搖曳的蠟燭,也看不出再思考什麼,阿彩時不時的擡頭看着自家主子,總覺得主子的表情十分不安,想來還是開口詢問了下:“主子,你怎麼了?”
聽到阿彩的聲音,芳華纔回神,看了看屋子裡的兩人:“沒什麼,今夜我們早些睡吧,讓冷凌他們二人也不必這麼守着,今夜那劉大人是不會找到這裡的。”只是,雖然知道這劉大人不會找來,但她心中總透露着不安,總感覺要發生什麼,思來想去卻抓不到什麼苗頭,索性不想了,回頭看了身後的冷雪:“好了好了,你們也別收拾了,大家都累了,趕緊去休息,你們倆快去,別光顧着伺候我。”
說着說着乾脆起身,將她們就往外推去,冷雪阿彩兩人經不住她的動作,只得離開,臨關上門的那一刻,阿彩還是不放心,忍不住開口叮囑:“主子,要是有事你就喊我們,我們都在。”
“好好好,我會的,快去睡,去睡啊!”
將兩人送到門外之後,芳華不由失笑,搖了搖頭,有她們陪在自己身邊,就覺得很溫馨,阿彩冷雪,還有修冥他們,遇見你們真好。心中開心,上前吹滅蠟燭,合衣躺在牀上,芳華漸漸入夢。
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芳華漸漸沒了意識,熟睡了去。在有意識之時,睜開眼發現自己人在城門口,只是這城內今日卻莫名的詭異,整條街都充斥着死亡的氣息,芳華只覺得這場景熟悉,仔細想了想,跟自己當時第一次出山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可自己怎麼會回到這地方,阿彩她們人呢,她明明不是在房中睡覺,怎麼一醒來就變成這樣了,芳華有些慌亂,不由的開口呼喊:“阿彩,冷雪,你們在哪裡,冷凌,修冥,都給我出來。”
喊了幾聲,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聲,這街道冷清一人都沒有,更別提見到她們了,芳華心中疑惑,忽然聽見耳邊有馬蹄聲傳來,連忙回頭看去,到底是從何而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