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很深,饒是獨孤夜輕功這麼好,也沒有信心跳下去之後,能夠憑藉輕功上來,況且是在沒有借力點的情況下,更別提已經受傷的李叔。
獨孤夜擡頭,舉着火把四處打量,來時匆忙,根本沒有帶繩索之類的東西,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看李叔的模樣,不能再拖下去了。
“尋找藤蔓,搓繩子。”獨孤夜一聲令下,手下人立即四處分散開尋找藤蔓。
楚墨離看這情形,對身邊的趙虎使了個眼色,趙虎也帶着手下人去尋找藤蔓。
楚墨離站在洞口望着裡面幾近神志不清的李叔,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擡眼望去,獨孤夜打馬掉頭,向着樹林更深處走去。
楚墨離看了看左右,除了自己,大家都在忙着,有種多餘的感覺,爲了尋找存在感,並出於好奇,楚墨離跟了上去。
“夜王,人已經找到了,你還打算去哪裡?”楚墨離不等獨孤夜回答,想到什麼似的,自問自答,“是不是去找那些手下人,難道你們就沒有集合之類的信號彈什麼的嗎,這樣一個一個尋找會不會太麻煩?”
楚墨離知道獨孤夜最討厭說廢話的人,故此找到答案後連忙自答,不想又引出了問題。
而這個問題,也恰恰是他頗爲關心的問題。
皇朝衆人都知道,夜王雖然狠厲暴虐,行兵打仗卻是一絕,單憑這一點,楚墨離就好奇他部下都是如何訓練,才能做到整隊迅速,出擊迅捷,作戰勇猛,策略周密。
獨孤夜本一直四顧而望,沒有理會楚墨離的廢話,聽到這一句詢問,收住繮繩,側頭看向楚墨離。
楚墨離隨之勒住繮繩,堪堪迎上獨孤夜審度的目光,舔了舔嘴脣,有些詞窮:“那個,我就是隨便問問,沒有其他意思。夜王若是不方便告知的話,也沒關係,畢竟找人重要……”
沒等楚墨離叨叨完,獨孤夜已經轉回頭策馬向前,絲毫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
楚墨離吃了鱉,呆愣片刻,策馬緊隨。他倒不是能真的受得住獨孤夜的冰冷態度,和劍般的目光,而是他要知道,獨孤夜究竟要做什麼。
獨孤夜的做事風格,就是向來不做無把握,且無用的事,他能獨自一人驅馬深入林中,一定是想要尋求什麼線索。
難道,被他發現了什麼?
楚墨離心中不安,藉着火把的光亮仔細打量四周,待確定不是白天行動的地方,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可是,獨孤夜一路四顧而望,哪裡樹林茂盛朝哪個方向走,這就是爲何?
楚墨離和獨孤夜保持一定距離,識趣地閉上嘴不再說話。
終於,獨孤夜停了下來,目光盯着前方某處一動不動。
楚墨離好奇,打馬到獨孤夜身側,順着獨孤夜的目光,舉着火把向前探去,除了樹林還是樹林,沒有特別的地方。
身旁的獨孤夜卻跳下馬,栓在一棵粗壯的樹上,獨自舉步向前走去。
楚墨離連忙照做,跟在獨孤夜身後。
直
到越來越近,楚墨離才恍然獨孤夜的發現。
在兩人的正前方,赫然佇立一間木屋,四周被林木環繞,藤蔓攀附其上,甚至門的都被藤蔓遮掩住,不知在何處,若非有鏤空的窗戶掩映其中,從裡面透出微弱的燭光,幾乎很難發現,這居然是間木屋。
獨孤夜站定原地,沒有再向前,拱手朗聲道:“在下於林中打獵,一時迷路,途經此處,不知可否討口水喝?”
身在異處,摸不清對方的來路和底牌,自然不能亮出身份。
話音剛落,裡面微弱的燭光立刻消失,楚墨離上前一步:“哎——”回頭看向獨孤夜,指着木屋裡的人不滿道,“他這人怎麼這樣啊,不過就是討碗水喝,真小氣。”
獨孤夜深深睇了他一眼,楚墨離自知多嘴,撇撇嘴,不再說話。
兩人靜立良久,楚墨離有些不耐煩,待看到獨孤夜一動不動堅定的神色,張開的口又閉上。
獨孤夜如此執着,木屋中的人難不成非等閒之輩?
想想也是了,能在深山老林中生活,還搭建瞭如此隱秘而又安全的木屋,膽識過人而又心思縝密,行事小心翼翼,非常人能及。
若是獨孤夜想要攬才,他楚墨離定然要享漁翁之利。
楚墨離在一旁思慮的挺好,獨孤夜想辦成的事情,十有八九拿下,他要做的,無非就是說服。
西陵國現在最缺的,就是像獨孤夜這樣既能帶兵打仗,又有膽識謀略之人,最重要的,他不重視權位。歷史帝王,有誰希望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和自己平分天下,時刻覬覦皇位?答案是否定的。
楚墨離想要的,無非就是這樣的人才。
不知道又等了多長時間,巴掌大的窗戶空隙中又傳出了點點燭光。一個略顯渾厚滄桑的聲音響起:“看兩位都非等閒人,若是狩獵,怎麼會兩手空空無一物,既然能找到這裡,狩獵如此簡單的事,想必難不倒兩位。既真心討水喝,報上真實姓名,我再考慮是否開門。”
果然,此人並不簡單。
只是簡單一眼,足以判斷獨孤夜和楚墨離都不是真正狩獵的尋常之人。
因爲狩獵,兩人沒有穿象徵身份的官服,都是尋常狩獵戎裝,能一眼識別人才的,本身就是人才。
再加上,他所使用的傳聲之法,爲內力傳聲。
江湖中有種天賦異稟,爲腹語傳聲,若非功力深厚的人不能及。但那僅僅是傳言,是否爲真,目前爲止誰也未曾見過。
還有一種較爲實際的,就是現今裡面那人用的內力。用丹田之氣將聲音擴大,內力再使之驅散傳遠,嘹亮而悠遠。
獨孤夜聞言挑了挑眉,並未猶豫,抱拳高聲道:“鄙人獨孤夜。”冷眼看了看楚墨離,意味明顯。
楚墨離愣了一下,有些事情,獨孤夜有膽量賭,楚墨離卻沒膽量。譬如現在,不知對方根底,他還不想暴露身份。換句話說,這是身居高位怕死之人的慣性,自詡身份高貴,別人對他就總是有利可圖。
獨孤夜冷
聲道:“若你不想,現在離開。”
獨孤夜下了驅逐令,越是這般,楚墨離更加不會走。
無奈同樣抱拳說道:“鄙人楚墨離。”
片刻,那個渾厚滄桑的聲音又響起,隱隱帶着笑意:“夜王獨孤夜,西陵皇帝楚墨離。哈哈,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有兩位貴人光臨寒舍,不知兩位想討什麼水喝啊?”
楚墨離在一旁沒有說話,靜聽獨孤夜的回答。
獨孤夜冷靜回答:“鄙人要討的並非池中之水。”
說完,獨孤夜沒有再說話,靜靜看着木屋,觀察動向。
楚墨離沒有聽明白兩人的對話,卻隱隱覺得獨孤夜好像做了個選擇。
池中水?非等閒之輩?
楚墨離恍然明白,木屋中人非池中之物,他所問何種水,無外乎就是試探獨孤夜是否獨具慧眼,究竟能不能識人之才。而獨孤夜顯然也有異於尋常的稱讚奉承了木屋中人。
楚墨離望向木屋,現下,就要看這個人是否甘願臣服在獨孤夜身邊了。
這樣想着,楚墨離的妒嫉和不甘開始蔓延,好的人才,誰都想據爲己有,爲己所用。這個人若真的如他展現的這般有才,他楚墨離定然不會放手。
片刻,一扇門,從裡面打開,燭光從裡面影射而出,幽暗卻溫馨的淡黃色,配上一張出現在門口的端正面容。
獨孤夜眉眼舒展,一路走來的疑惑終於有了眉目,嘴角微微上挑:“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抱拳,臉上的疏離換上尊敬,對着獨孤夜深施一禮:“鄙人歐陽山狐,久居此地,兩位是首次拜訪的客人。”側身讓出門口,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小寒舍,還望不要辱沒了兩位貴人的尊軀。”
獨孤夜只有在剛開始時上下打量歐陽山狐,臉上卻再也沒有多餘的神色,令人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率先的,獨孤夜舉步踏了進去。
屋舍不大,卻五臟俱全,除了必須的木牀,書桌,衣櫃,牆上掛的,都是些打獵用的工具,以及獵來的虎皮、狐皮、豹皮、梅花鹿等等。
獨孤夜和楚墨離都是打獵的高手,一看牆上掛的這些打獵的用具,就知道歐陽山狐是個佈置陷阱的高手。
油燈之下,一件未完工的狐裘還在縫製。
楚墨離頗爲好奇地拿起來,擡眼看向歐陽山狐:“這是你縫的?”
歐陽山狐點頭應答。
針腳細密,裁剪得體沒有雜色,若非親眼看見,楚墨離肯定不會相信這是出自一個男人之手。
獨孤夜環視一週,大方落坐,看向歐陽山狐:“你在這林中住了多長時間?”
歐陽山狐恭敬回答:“已經十年有餘。”
十年?獨孤夜藉着燭光再次打量眼前人。
能在深山老林獨自生活十年,還如此不脫離塵世,知禮數尊卑。他和楚墨離的身份,他一聽便知,若非有雄心壯志,是不會選擇隱居等待時機降臨的,這是最笨拙,卻也是最順應緣分的做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