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裡來的客人?”肖瑤有些奇怪。
該來的都已經來過了,能讓月華如此笑吟吟地過來稟報的人,會是誰呢?
月華附耳低語:“是將軍派來的、宮裡的人。”
肖瑤小臉一紅,嗔道:“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有話直說好了。我又沒什麼要揹人的。”
月華抿嘴一笑,忙出去了。
趙秀麗和肖文看着院中的幾人,有些震驚。
肖文了然,趙秀麗卻有些糊塗,這些人一看就是身份尊貴之人,雖謙恭有禮,但是骨子裡的那種氣度卻少見。
衣裝華貴自不必說,無論男女,那股子貴氣卻不是靠衣服襯托的,再看看幾馬車的禮物,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
見衆人氣派,趙秀麗知道是貴客,卻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是什麼人?
趙秀麗看了肖文一眼。
肖文臉色略有些不快。
將軍不來,卻派了別人來。來就來了,還搞這麼大陣仗,萬一事情不協,阿瑤的名聲算是毀了。
所以,知道是將軍派來的人,也明知對方身份尊貴,肖文並無諂媚討好之色,反而多了一份沉着。
宮裡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三品女官,姓陸,領侍中一職,人稱陸侍中。女官們上承御旨、懿旨,下領百千宮女,各司其職,盡心盡力地打理着後宮的日常事務。
領着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奉貴妃之命一來接軒轅煜回宮,二來給肖瑤賀喜。所以,陣仗確實大了些。
鄭侍中已經到軒轅煜屋中行了禮,禮畢便過來拜見肖文夫婦。
見肖文夫婦相貌俊秀、衣着打扮大方得體,並不是那上不了檯面的粗鄙農人,心中也高興。
父母這樣,養成的女兒也不會太差,貴妃也該放心些。
陳貴妃對肖瑤只知其名、未見其身,對軒轅離信中要求派人來胡家莊頗爲不滿。
可是,到底拗不過大兒子,又想趁機接回小兒子。所以,陳貴妃思量再三,再加上陳嬤嬤在身邊多日相勸,陳貴妃終於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此行爲接我家六兒回京,爲那農女賀喜不過是捎帶!”
如此這般說服了自己,並稟明皇上要派人接軒轅煜回宮,皇上允了,這纔派了宮中自己最信任的女官過來,其實是想瞧瞧讓軒轅離如此上心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此時,肖瑤換了新衣,領衆人出門來到院中。
陸侍中擡眼望去,只見衆人簇擁着的少女,身姿纖巧削細,膚色如玉,脣若紅櫻,柳眉彎彎,眼神平和,神態嫺靜,說不出的大方端莊,誠然人間絕色!
陸侍中心中大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這女子雖年紀尚幼,相貌、氣度竟越過了宮內已成年的幾位公主,她竟是此莊戶中的農女出身?!
月照在肖瑤耳邊道:“姑娘,這是宮中三品女官,鄭侍中。”
肖瑤微微頷首。
月華道:“鄭侍中,這是我們姑娘。”
鄭侍中忙屈膝施禮,“姑娘大安,奴婢奉主子命前來賀喜。”
“辛苦了。”肖瑤見眼前女子對自己和父母甚是恭敬,也很滿意,淡淡微笑着,說:“辛苦了。衆位遠道而來,先略歇息。月照、月華,請鄭侍中上座。”
田搖情和丁元春見了,有些心中不悅。
看氣勢,這必是那軒轅離派來的南豐國宮中的人!
人家明目張膽,主子卻不能如此,只能暗中照應,真是憋屈得很!
鄭侍中謝了恩,來到堂屋,寒暄了幾句。
田搖情道:“夫人,吉時已到。”
丁元春暗暗翻了個白眼,“再耽誤,就過了吉時了!這羣人,不會早點兒來?真是的!”
肖文起身,對衆人客氣了兩句,及笄之禮便開始了。
白纖塵站在人羣中,俊臉毫無表情,木呆呆地看着。
白老爺子氣呼呼地用手暗暗地擰了一把白纖塵的胳膊,白纖塵卻無反應。
丁元春上前,解開肖瑤的發。
立時,長髮如瀑飛瀉而下,烏黑如鴉羽般鋪滿纖細的後背,窗外日光照來,竟如黑緞。
丁元春右手輕擡,用黃玉彎梳緩緩梳開。
鄭侍中奉上肖瑤要加的髮飾。
丁元春瞧見了,有些不安地看了田搖情一眼。
田搖情眼神一暗,悄悄地看向肖瑤。
姑娘自己選吧,是帶主子給的髮飾,還是帶軒轅離給的髮飾?
肖瑤看了一眼月照,這死丫頭已經把田搖情帶來的髮飾不知道何時收了起來,此時,捧在盤裡的發笄、髮簪、釵笄,自己竟未見過!
肖瑤磨牙,暗自腹誹,“這些必是那鄭侍中帶來的了!軒轅離這傲嬌貨,非得此時宣告對自己的所有權嗎?說起來,還是田搖情給的那一套好看些!”
肖文見了,也有些不快,輕聲問趙秀麗,“你沒有給阿瑤準備髮飾嗎?”
趙秀麗如夢方醒,忙擦擦紅紅的眼睛,道:“怎地沒有,早準備好了!我一時糊塗,竟忘了!”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個紫檀色的木盒,交給丁元春,道:“給。”
肖瑤笑了,“爹、娘,謝謝!”這下不用選了!
肖文突然就喉頭一緊,悄悄地咳嗽了一聲。
衆人臉上都洋溢着笑意,當然,除了白纖塵……
肖瑤站在堂屋正中,面帶微笑,向觀禮的賓客行揖禮,眼睛掃過衆人。
白纖塵和肖瑤對視了不過一秒,竟感覺有萬年長……
肖瑤卻無察覺,謝過衆人,便跪坐在笄者席上。
少女及笄上頭應由家中女性長輩做,這裡,除了趙秀麗就是趙元良的媳婦李氏了。
於是,肖瑤的上頭禮由大舅媽李氏進行,丁元春奉上羅帕和發笄。
田搖情走到肖瑤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李氏跪坐下爲肖瑤梳頭,不再梳成幼年的髮式,而是將頭髮綰成一個髻,然後用一塊黑布將髮髻包住,隨即以簪插定髮髻。然後起身,回到原位。
田搖情走過來象徵性地正了正發笄。
月照扶着肖瑤起身,衆人向肖瑤紛紛作揖祝賀。
月華領着肖瑤回臥室,去房內更換與頭上髮飾相配套的新裝襦裙。
衆人喜氣盈盈地等在外邊,不大一會兒,肖瑤換上新裝,出房面向父母親,行了正規拜禮。此禮是表示感念父母養育之恩。
望着盛裝跪伏的肖瑤,肖文和趙秀麗終於沒忍住,還是留下了眼淚。
肖瑤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有些哽咽,“阿瑤謝父母養育之恩!”
肖文夫婦把自己一個棄兒養大成人,在如此窮困潦倒的狀況下對自己不離不棄且疼愛有加,着實難得!其中的心酸艱難,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吧!
就連肖靖都有些眼睛紅紅的。
肖文眼裡有淚,臉上卻笑着,道:“傻丫頭,快起來吧。”
趙秀麗擦擦眼淚,“看地上涼!”
丁元春和月照二人一邊兒一個,扶起了肖瑤。
肖瑤淡笑着立於堂屋中央,向在場的所有參禮者施禮以示感謝。
衆人紛紛頷首點頭,個個面含笑意。
肖瑤扶起母親,肖文和肖靖也忙過來,一家四口站在一起,向衆人答謝。
肖文眼睛紅紅的,抱拳道:“小女肖瑤笄禮已成,勞煩各位賓朋嘉客盛情來賀,肖文不勝感激!”
肖瑤向全場再次施禮,衆人都笑着上來祝賀,肖文幾人方慢慢收了淚。
及笄日客人很多,中午便開了大宴席。
白老爺子、軒轅煜、塔娜公主、白纖塵、鄭侍中、高掌櫃、張大夫、趙明義、趙明亮全家、趙德林全家等客人,再加上肖文一家四口,屋裡坐了個滿滿當當!
今日既是肖瑤的及笄日,也是肖瑤和肖靖的十五歲生日,更是軒轅煜、白老爺子的告別日,衆人心中有喜有煩,總之,都賦予一杯酒中,一頓午宴竟吃到太陽下山!
軒轅煜也喝了一點兒酒,臉紅紅的,趁機耍起了酒瘋,“我不走!天黑如何趕路?明日再走不遲!”
鄭侍中哪敢不聽?心中雖急,到底不敢拗了軒轅煜的令,只得耐着性子住了一晚。
軒轅煜高興了,拉住肖靖,兩個小子就在屋裡猜起拳來,趙興振和趙昌澤也過來湊熱鬧,於是四個半大的男孩子吆五喝六地鬥起酒來!
塔娜卻喝醉了。
肖瑤有些心憂,這丫頭心中有苦說不出,這幾個月瘦得厲害。來時的嬰兒肥都不見了,下巴尖尖的,眼睛越發顯得大了。剛來時敢跟男孩子打架的野丫頭,現在比淑女還淑女了。
聽月照說,有幾個夜裡聽到薛娜在哭……
“父母不可選,命運使然,非人力可爲也。”肖瑤看着小臉通紅、兩眼迷離的塔娜,暗自嘆氣,“唉,自己的命還不知道是個什麼……”
衆人終於散了席。
晚上,肖家燈火通明、徹夜未熄,相好的各自找了說話,白纖塵卻醉醺醺地,帶着白沙到村外的雪地裡瞎轉散酒去了。
白老爺子氣得直拍桌子,“這個慫貨,就知道往外跑!野地裡都是癩蛤蟆,有我孫媳婦兒嗎?”
白雲哀求,“老爺子,您小點兒聲,這要是讓人家聽見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