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摩托羅拉你加把勁,早點把掌中寶弄出來吧!”
放下電話,沈衝忍不住腹誹,沒手機真不方便——莉莉那邊電話沒人接,只好留了一條語音信息。
忙活到11點左右,搞定了那一百多本《第一電影雜誌》的郵寄工作後,沈衝再回到文華酒店,準備和李開元共進午餐,然後一起回觀塘的辦公室,準備下午的採訪。
“靚女,真漂亮。”一見面,沈衝就吹了聲口哨。
李開元穿着一件白色單排扣長款風衣,內襯着帶有些許蕾絲裝飾的黑色衛衣,配合重新修剪的短髮,簡潔大方,幹練中不乏柔美,令人見之難忘。
“真的嗎?”女爲悅己者容,李開元很開心,她小心的摸了摸頭髮,問道:“琴姐早上帶我去做的,怎麼樣?”
“挺好。”沈衝點頭讚許,繞着她轉了一圈,嘖嘖稱讚道:“一夜之間,烏雞變鳳凰,琴姐真是大魔術師。”
“去!誰是烏雞呢……”
《明報週刊》是香港八卦娛樂雜誌的鼻祖,每期銷量二三十萬份,在香港乃至東南亞的華人圈裡,都有比較廣泛的影響力。
沈衝接受《明報週刊》的專訪,其實也是迫不得已,他穿越前是混中文的,寫英文的文章完全不在行,塗塗抹抹了兩個多月,搗鼓了三五篇稿子,結果不管是有關伊朗革命的,還是越南戰爭的,寄出去後全都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眼看《白髮魔女傳》劇組就要進內地了,沈衝還是個無名之輩,如何能引起鄧公的注意?
既然乾貨炒不起來,乾脆炒人好了……
沈衝於是決定赤膊上陣,把自己給炒紅了。
他兜兜轉轉的忙活了幾個月,在香港電影圈裡,算是小有名氣,各路神仙大都知道有這麼個人,然而在圈子外的芸芸衆生眼中,沈衝還是個打醬油的路人甲。
他目前的狀態,就好比一個在龍空混的寫手,灌過水,吵過架,混過精華,還辦過幾期評論榜單之類的,和很多業內大神都能混個id熟,但對龍空之外的人來說,沈衝算個毛……
雜誌社有兩個高薪從《明報週刊》挖過來的資深娛樂記者,通過他們,沈衝主動聯繫了《明報週刊》,而一個年僅20歲的退學孤兒男,兩三個月狂賺千萬港幣的傳奇故事,也極具新聞噱頭,雙方如**,一碰即燃。
下午兩點鐘,《明報週刊》的何記者如約而至,稍事寒暄,訪談開始。
先談了一些身世家庭背景之類的無營養話題後,何記者開始說起正題:“沈先生,魔方是一種鍛鍊數學思維的玩具,而您是學中文的,如何想到發明魔方的?”
“其實類似魔方的東西,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一直都有的。”沈衝早有準備,中國人牽強附會的能力,大概僅次於宇宙國了,“比如說五行八卦,洛書河圖,都是數學遊戲,再比如華容道,九連環這些民間雜耍小玩意,也都和數學有關,我就是從這些東西中,得到的啓發,發明了魔方。”
“那您是怎麼想到用這個賺錢的呢?”
“這個主要是元元姐的功勞。”沈衝把話題推向一直在旁邊做花瓶的李開元。
“哦,李小姐是怎麼發現的?”
“其實是巧合啦。”李開元照着事先溝通好的劇本說道:“阿衝用魔方教我妹妹學數學,我當時在一家外貿公司做玩具生意,對這種東西比較敏感,覺得魔方既好玩,又能益智,應該有市場,所以就辭職和阿衝一起辦了個公司,專門賣魔方。”
“據知"qingren"透露,你當時的月收入過萬,就這麼辭職了去創業,不擔心嗎?”
“當然擔心啦,其實我還好,賣不出去還可以重新找工作,阿衝可是把父母留下來的房子都賣掉了。”李開元不知道是回憶往事,還是在想臺詞,雙眼微眯,過了一會才說道:“我們當時沒什麼錢,魔方做好後,滿香港的跑,一家店一家店的求人代售,沒想到第一天就賣出去了幾千個,於是就有信心了。等到春節結束的時候,一統計,賣了十多萬個魔方,把我們自己都嚇一跳。”
“我沒記錯的話,魔方是1月15號上市的,1月27號除夕夜。”何記者明顯是做過功課的,他問道:“這麼說,魔方半個月多就賣了十多萬個?”
“是啊,賣了13萬個左右。”李開元按照沈衝事前的吩咐,刻意炫耀數據,說道:“收入了800多萬。”
何記者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問道:“半個月800多萬?都是純利?”
“當然不是,是銷售額。”李開元撥了撥頭髮,欲蓋彌彰的笑着說道:“利潤是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
何記者嚥了咽口水,問道:“那能透露一下魔方現在的銷售情況嗎?”
“春節過後,因爲很多盜版魔方的出現,使我們在香港市場銷量大跌,損失慘重。”沈衝接過話題,說道:“所以我們轉攻國外市場,在剛剛過去的三月份,光在北美,就賣了30多萬個魔方,如不是產能有限,銷售數據會更高一些。”
“利潤……不是,銷售額是多少呢?”
“把全球各地銷量都加起來的話,三月份有500多萬美元。”
500多萬美元,摺合港幣,一個月差不多2500多萬,可謂日進斗金了,饒是何記者見多識廣,也被這數據驚的目瞪口呆,他定一定神,過了好一會,才繼續問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說,保守估計,二位現在每人每月都能收入千萬?”
李開元看了沈衝一眼,然後點頭,說道:“差不多吧。”
“那麼你們覺得魔方能如此成功,原因是什麼?”
“其實我也稀裡糊塗的。”李開元撥了一下額前的頭髮,笑着說道:“一切都是阿衝策劃的,我只是跟着跑腿,我既不知道爲什麼會成功,也不知道是如何成功的。”
何記者把目光轉向沈衝。
“其實很簡單,現在人類已經進入了知識經濟的時代。”沈衝叉着手,高深莫測的說道:“隨着人類知識——特別是科學技術方面的知識——積累到一定程度後,以知識爲基礎的經濟將會超越以物質爲基礎的經濟,簡而言之,就是知識創造社會財富的能力,已經超越了人力,土地等傳統生產資源……”
這是今天專訪的戲肉之一,沈衝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通,把何記者忽悠的暈頭轉向。
1983年,美國加州大學教授保羅-羅默(paul-romer)提出了“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爲知識是一個重要的生產要素,可以提高投資的收益,這標誌着知識經濟在理論上的初步形成,隨着以微軟公司爲代表的軟件知識產業的興起,知識經濟獲得了廣泛認同。
前世作爲一個在論壇裡廝混的鍵盤政治局委員,沈衝侃這種模模糊糊的經濟學概論是駕輕就熟,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其實是看鍋下菜——對手是個娛樂八卦週刊的記者,即使他這個半桶水的經濟理論專家話語中存在潑天的漏洞,何記者也聽不出來。
沈衝也是無奈,既然講戰爭,講政治都沒人理會,只好發大招,祭出看家法寶——講科技。
隨着科技的發展,尤其是信息技術的發展,知識經濟會很快席捲全球,成爲大衆矚目的焦點。
先把理論放出來,等到投資的visicalc和俄羅斯方塊的大爆發之後,有理論,有實例,沈衝就是知識經濟的先行者和權威專家,到時候再寫文章發帖子,就沒人不重視了。
而且,鄧公既然能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口號,想必對“知識經濟”很感興趣吧……
沈衝大談特談知識經濟,把何記者侃的一頭霧水,畢竟在這個時代,以物質爲基礎的經濟活動在人的思維里根深蒂固,而以知識爲基礎的經濟活動?除了碼字寫書,沒有別的例子可言,而在香港人的認知中,除了金庸倪匡,貌似沒有別人能大賺特賺——而且沈衝還明確的把碼字寫書排除在“知識經濟”的範疇之外。
半個小時後,何記者撐不住了,很生硬的打斷了沈衝的話頭,轉換話題,問道:“沈先生,我聽說您投資了一部電影,請問你很看好電影業,還是純粹個人愛好?”
《明報週刊》畢竟是一本娛樂八卦雜誌,沈衝的目的只是藉助它拋出“知識經濟”這個名詞,用來勾搭有影響力的專業經濟刊物的注意力而已。
“既是愛好,也是看好香港電影的未來。”沈衝見好就收,開始進入今天的第二個戲肉:“我覺得,目前香港電影業正處在重新洗牌的關鍵時期,這時候入局,對未來很有好處。”
談起電影,何記者精神一振,這纔是他專長的地方,“我看過沈先生的幾篇文章,都是鼓吹香港電影新浪潮,能具體談談,新浪潮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新浪潮主要就是個‘新’字。”關於新浪潮,沈衝已經在不同場合,談過好幾次,熟得很,“新一共有三個方面。第一個呢,就是整個行業規則變了,以前是以邵氏爲代表的大片場制度,體制比較僵化,人才流動不起來,而現在,香港電影業正在朝以經紀人爲主導的明星制轉變,業內人才可以自由僱傭,極大的方便了電影的拍攝。”
“第二個新意呢,是拍電影的技巧變新了,以前電影公司裡,都是師傅帶徒弟,一代代的傳下去,很多技巧都約定成俗,模式化了。”沈衝雙手比劃,一邊示意一邊說道:“以前拍電影,比如兩個人打鬥,先給主角一個特寫,然後切換,給對手一個特寫,然後打鬥,一招一式拍的清清楚楚,然後關鍵時候給個慢動作。這些電影語言很僵化,按部就班,一成不變,沒有自己的風格,看久了之後,觀衆會覺得所有電影都似曾相識,只不過是換了個主演,換了套動作,換個情節而已。我說的對不對?”
何記者想了想後,點頭,認同沈衝的說法。
“現在香港有不少從海外專業學校回來的電影人才,他們學習了西方最新的拍攝技術,帶了很多創新的理念回來。”沈衝做了幾個動作幅度很小的拳擊姿勢,說道:“比如說,兩個人打鬥,爲什麼要把一招一式都拍出來,我拍一些激烈的肢體接觸動作,然後一個人滿臉是血的倒了,不也可以嗎?”
何記者連連點頭,一邊在速記本上筆走龍蛇,一邊問道:“那新浪潮還有一個新是什麼?”
“是內容,現在去戲院看電影,翻來覆去的就三樣,要麼是以張徹爲模板的功夫片,要麼是李翰祥爲代表的風月豔情片,要麼是許冠文的噱頭搞笑片。”沈衝指着他,然後又指了指自己,說道:“爲什麼不拍我們身邊的故事?”
何記者一愣,停下筆,重複了一句:“我們身邊的故事?”
“電影是一種極具想象力的藝術表達形式,我們身邊有很多故事可以拍的。”沈衝站起來,招呼何記者一起,走到辦公室的窗戶前,對着大廈下面的街頭,指指點點的說道:“你看,那邊有一男一女在吵架,他們可以拍一部愛情電影;那邊有一個銀行營業點,可以拍一部如何去打劫銀行的警匪片;再比如你看那,有個賣魚丸的老太太,可以用她的經歷,拍一部香港社會變遷的史詩片……”
一連說了好幾個例子之後,沈衝問道:“何記者,你說這樣的電影,是不是比那些清末民初爲背景,打來打去的功夫電影有意思?”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這樣的電影,我是肯定會去看的。”何記者心悅誠服的說道:“沈先生的思維,真是不同凡響,我十分佩服,難怪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
“過獎了,過獎了。”沈衝謙虛……
這次訪談,一共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沈衝聊的盡興,何記者聊的開心,皆大歡喜。
“你可真能瞎扯,愣是說了這麼久。”何記者走後,李開元伸着懶腰,說道:“那記者耐心真好,我聽着都要睡着了。”
“人家是吃那口飯的,當然有耐心了。”沈衝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姣好的身姿,問道:“晚上我有個飯局,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了,穿着這一身衣服,總感覺怪怪的。”李開元站起來,拎起手包,說道:“我先回去了,晚上先給我媽打打預防針。你少喝點酒。”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