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天堂和地獄一說,說是天堂是個快樂的沒有憂愁的世界,而地獄充滿了罪惡和殺戮。所以人們都想着去天堂享福,而不願意呆在地獄受罪。
當苗淼走過那個轉角,卻發現所謂的地獄不僅僅是人死後能看到的,活着依然可以看見,而且這個人間地獄比死後的地獄更加血腥殘忍。苗淼看着眼前的場景,一次超過一次的劇烈衝擊不停刷新她的人生觀念……
“嘔——”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巴,靠在牆角劇烈乾嘔起來,“嘔——”
過了小半會兒,翻涌的腸胃才漸漸平息下來。她忍了好半天才將那種想要把內臟都吐出來的感覺壓下,然後無力地靠在牆上緩緩滑落,無力地問道,“騙子老師,你果然是故意的……”
“看到這些場景有什麼想說的嗎?”切里拉的聲音帶着些淡淡的笑意,讓見過那些場景的苗淼覺得莫名寒冷,“我說了,你還天真了些。我支持你來這裡,但來這裡以後會看到聽到遇見什麼事情,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這怎麼算是我故意的?”
苗淼沉默不言,默默地縮在牆角抱着雙腿,若是仔細觀察,估計還能發現她的身體在小幅度顫抖,不是因爲環境的寒冷,而是因爲恐懼。
“離開這裡吧,你承受不住的。”切里拉淡淡地說道,“這個世界的瘟疫和你所知道的瘟疫完全不一樣,它們的傳播能力和致病能力以及致死率可是非常高的,高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幾乎沒有人能在瘟疫的魔爪之下存活。知道爲什麼人人都羨慕魔法師和戰士嗎?那是因爲他們永遠不會被瘟疫折磨,光是這一點,就足夠所有人羨慕不已了。”
“讓我靜一靜,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這些場景的衝擊罷了。很快就能恢復過來的。”也許是之前的場景過於震撼,讓自以爲有能力承受的她大爲驚駭。加之那些血腥的場景讓她無力接受,苗淼的聲音有些虛弱,“騙子老師也不用再勸說我了,既然決定留下來,就不會離開。”
苗淼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手扶着牆壁,一手撐着發軟的膝蓋緩慢起身,向着之前那個拐角走去。切里拉見她不肯變卦,心中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蔓延開來。
他以前希望苗淼能強大起來,那是因爲他需要藉助苗淼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可現在……這個念頭倒是沒有那麼執着了。果然,和傻瓜混久了,自己的智商也在直線下降麼……
切里拉微微搖頭。然後繼續關注苗淼的行動。
苗淼腳步虛弱地走出拐角,看到街道兩旁堆積着數不清的屍體和殘骸。看樣子,那些人死的時間並不統一,有些早已爬滿蛆蟲,有些看着還算是完整。空氣中漂浮着陣陣惡臭。地上也蔓延着一層暗黃色的屍水。照理說,苗淼之前也看過這樣的場景,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
但那只是幾個十幾個,而現在呈現在她眼前的卻是數百上千上萬!超過千米的長街,路旁都被這些屍體佔滿了,有些甚至堆積四五米!她忍着噁心。大致掃了一眼,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甚至還看到一具腐爛大半的婦女屍體懷中抱着一具小小的屍體……
“我真的懷疑……這座城裡還有活人嗎……”苗淼看着那些猙獰的長滿膿包的屍體。心中陡然升起一種無力到極點的感覺,“騙子老師,你能不能幫個忙,看看附近有沒有活人……”
“這裡是拋屍場,自然沒有活人。”切里拉看過這個場景。語言中沒有絲毫驚訝的意思,“每天死掉的人都被集中在一個地方。然後進行焚燒。”
“可是看這些人的腐爛程度,的確是每天扔過來的,卻不是每天都進行焚燒。”苗淼看着那些人,覺得地獄也不過如此,說不準連地獄都比不上,“難不成,他們還想着等全城人死光了,再統一燒燬嗎?省時省力?”
“說不準還真是這樣。畢竟每次瘟疫爆發,沒有人能倖免於難,那些人說不準都已經徹底絕望了,也就懶得燒屍體了。”切里拉的猜測和真實理由非常接近。
“既然這樣,我先把這些屍體先處理掉,不然的話……任由屍體腐爛生蛆,疫情只會越來越嚴重。”苗淼咬了咬舌尖,直到口腔中有鐵腥味蔓延,大腦在疼痛的刺激下清醒大半,這才結束這個自虐行爲,“正好,我是火系魔法師,連火種都不用愁了。”
在不遠處找到一個較大的廣場建築,她決定在這裡焚化屍體,但爲了不讓火焰波及別的地方和建築,還請切里拉做了個大型卻簡陋的“焚化爐”。
穿上藥劑師煉製毒藥時都會穿的保護衣,她忍着全身的雞皮疙瘩和噁心觸感,將那些腐化程度較高的屍體拖到“焚化爐”。
“老孃肯定,這次事件過後,我絕對可以從嬌小蘿莉進化到摳腳女漢紙!”虧了裡格拉特的黑龍饋贈,苗淼的體能和力氣都是數一數二的,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就清理出一小圈空曠的地方。她也不將保護衣脫下,對着那一堆的屍體吟唱。
一條水桶粗細的火龍從天而降,一碰到那些屍體,就開始熊熊燃燒。熾烈的火焰印得她臉頰發紅發燙,她諷刺地開始苦中作樂,“吶……騙子老師,你家徒弟其實也很厲害啦。看這個火龍術,一下子燒了上千人啊……”
“如果你對着那些房屋吟唱,還能做得更加厲害。”切里拉明白她的意思。
“不調侃了,趁着火勢正大,將其他人也丟進去吧。”苗淼轉身看了眼熊熊燃燒的火爐,突然有些傷感起來,“人命如草芥……這些人的命,恐怕連草芥也比不上吧。”
搬屍體花了多久時間,苗淼沒有計算過。因爲這座城市整日籠罩在陰霾之下,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只知道自己清理了四條長街的屍體,焚化爐的骨灰都積起一米高。要知道,這個焚化爐的佔地面積至少有一百平方米啊!
看着空曠許多,但地面上仍然狼藉一片的長街,苗淼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騙子老師,這裡大規模燒屍體,爲什麼沒有人來管管,還是說,他們……”
“怎麼沒有?你往左邊三十度的地方看看,就知道有沒有人了。”
苗淼順着他所說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幾顆探頭探腦地腦袋。終於在地獄看到活人了……這是苗淼看到他們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你們爲什麼在這裡?”
她一邊大聲問道,一邊向着那個方向走去。
“啊……怪物來啦……”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見到苗淼靠近,紛紛鬼吼鬼叫地開始往反方向逃竄,她微微錯愕,一低頭,發現自己的保護衣上全是屍水和腐爛的皮肉以及蛆蟲,難怪那些孩子會嚇得逃跑。
她想了想,小心脫去身上的保護衣,幸好保護衣裡面的衣服還是乾淨的。她動作利落地躍上房頂,尋找那幾個孩子的身影。在這個地獄一般地方,如果不是她心裡承受能力足夠強橫,恐怕會直接發瘋的。
“在那裡!”苗淼眼尖地看到幾個小小的影子,趕在他們前面落地,“你們先等一等,我不是不怪物,不需要害怕。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們,別再跑了!”
“啊——”幾個孩子抱成一團,放聲尖叫,讓苗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都說了,我不是怪物,求求你們別叫了行不?”苗淼對這些小孩子最是無奈了,安靜的孩子是天使,吵鬧的孩子就讓人心生煩躁,“我只是想要問一些問題罷了,問完就走。”
“你真的……不是怪物嗎?”一個扎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睜着大大的圓滾滾的眼睛看着苗淼,臉上全部是怯怯的表情,“既然不是怪物……爲什麼要動那些怪物?”
怪物?苗淼想了想,驀然間覺得這個小孩子天真的話語讓人有些心寒。她口中的“怪物”,說不定有哪個活着的時候還是她的長輩親族,或者鄰居或者路上遇見誇獎過她……
“他們不是怪物,他們都是死在瘟疫之下的可憐人。”苗淼糾正她的話。
還想說別的,那個小女孩開口反駁苗淼的話,“媽媽爸爸說過了,他們都是吃人的怪物!你碰那些怪物,你也是怪物。”
苗淼聽到這話,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小女孩看到這個變化,立馬嚇得逃到幾個小夥伴身後,將他們往前推。苗淼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除了小女孩以外,別的孩子都非常消瘦,皮膚髮黃髮暗。反觀那個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算不上名貴,卻是乾乾淨淨,肌膚粉嫩,看着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說道,“我是一個大夫……呃,就是所謂的醫師,我是來救人治病的。我想知道的是,現在大部分的活人在哪裡,患病的人在哪裡……我來這裡兩天了,除了死於瘟疫的人,就沒有看到別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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