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將軍,這一陣讓給我如何?也讓我的兵見見血,賺點賞銀。”
半山腰,李顒正在衝着楊元拱手求情。
“憑什麼?我的兵也有三成新兵蛋子,也沒見過血呢,你怎麼不讓給我?再說了,賞銀是好東西,誰不想要?”楊元眼珠子一翻,並不答應。
“憑什麼?憑他們是壯家漢子,都是窮人,就指着賞銀過好日子呢。楊將軍,這樣行不行,此仗打完,皇上賞給我的銀子,我一分不少全給你,行不行?”
“得了吧你,我楊元會要你的銀子?要是收了你的銀子,李指揮使還不剝了我的皮?甭廢話,各憑本事,看誰殺的韃子多,正好咱們兩家也比比,看誰的訓練更厲害。”楊元一點不給面子。
李顒本是文人出身,面皮薄,本以爲說兩句好話就能求下情來,沒想到碰上這種不講情面的老兵油子,油鹽不浸。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李顒剛想退縮,忽見戴憶蘭從山上跑下來,後面跟着吳新和三個小太監。一見她來,李顒大喜,心說:“行來,楊元,讓你再橫,我看你怎麼對付這主?”
想到此,連忙迎上去:“大帥,您怎麼親自來了?讓吳新傳個令不得了?”
“怎麼回事?快衝上去砍人頭啊?一顆人頭可是五兩銀子呢。”戴憶蘭不滿地數落李顒。
她那些本族小夥子們一見到她,眼裡都露出興奮的表情,一聽她這話,都跟着點頭。
“不行啊,大帥,楊將軍攔着不讓啊。”李顒故意苦着臉一指楊元說道。
“哎,你怎麼回事?爲什麼攔着我們?”戴憶蘭怒視着楊元。
楊元一聽,心裡那個氣啊,好嘛,李顒啊李顒,以爲是你是正人君子呢,沒想到你也會告刁狀、使拌子啊。
“臣哪敢阻攔?臣這不正要下令呢。來呀,禁軍守住東邊山道,勿使一敵逃脫,山地軍衝鋒!”楊元趕緊下令。
他可惹不起這位姑奶奶。
“衝啊!”戴憶蘭一聽此令,興奮起來,從腰間抽出寶劍,往空中一舉,大聲下令。山地軍呼嘯着衝下山去,戴憶蘭感覺手癢了,也跟着往山下衝去。
“大帥,皇上有旨,不許大帥上陣殺敵!”吳新一見,連忙緊跑幾步,攔住戴憶蘭。
“哼!殺個人也不行,訓練這麼長時間,不是白訓練了麼?”戴憶蘭不敢抗旨,只好悻悻地停下腳步,把劍插回腰間,不樂意地嘟囔道。
……
山地軍的士兵出動,就跟猛虎下山一樣。
他們不同於普通士兵,從裝備上就能看得出來。
人人都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腰間掛一把腰刀,一把水壺,一個小布囊,每人小臂上都綁着一張小弩。
這種小弩極小,跟彈弓差不多大,綁在手臂上把袖子放下來,外面根本看不到。與這種弓配合着使用的,是一種細長尖銳的竹箭。別看這種弩很小,但殺傷力不小,最適合近戰,遇敵時,只須一擡胳膊,觸動機簧,小箭迅疾射出,專射咽喉,如再塗上壯家特有的一種毒藥,中者無不立時斃命,端的是歹毒無比。
除了這些裝備,他們每人手裡都握着幾條一頭粗一頭尖的樹枝。
這是早先在作戰鬥準備的時候,他們用匕首削成的,因爲平時他們在狩獵時,用來插水中魚、山中獸,百發百中,極少失手。如今,這些樹枝,就成了殺敵的利器。
山地軍與別的軍隊還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殺人時根本沒有心理負擔,在他們看來,這些腦後留着辮子的清兵,跟他們平時獵殺的野豬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時,這些清兵的腦袋值五兩銀子,而野豬沒這麼值錢罷了。
耿繼茂遇上的,就是這麼一羣兵。
“嗚嗷”“嗚嗷”“嗚嗷”……
山地軍像喊號子一樣,嗚嗷嗚嗷叫着衝向清兵。看上去像野人一樣,但行進間卻是很有章法。
他們三人一組,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形成一個三角形,而每三個組又成一大組,形成一個大的三角形。這種小組式的組合的優點就是攻擊時彼此協作,可以形成局部優勢,防守時又可以形成有效保護。
朱由榔給它取的名字叫“三才陣。”
藉着衝力,山地軍的士兵看準山道上的清兵,將手中的樹枝投出,樹枝速度很快,劃破空氣帶起風聲,就聽“嗚”聲不絕,準確地刺進清兵胸膛。
“比魚好刺多了。”跑在最前面的士兵阿文,見自己投出的樹枝刺中一名清兵,那名清兵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胸口鮮血汩汩流出,頭往旁邊一歪,叫都沒叫一聲就死了,興奮地想道。
阿文又舉起另一根樹枝,卻是不投,待他身後的兩名同袍將樹枝投出之後,他才投出第二條樹枝。
“啊!”“哎喲!”
清兵的慘叫聲不時傳來。
阿文衝下山坡,迎面對上一個眼裡全是恐懼的清兵,阿文一點可憐的意思都沒有,衝上前去,一刀砍向清兵,那名清兵下意識地一擡刀,擋住了阿文刀勢,卻不想阿文身側的兩名明軍趁虛而入,兩柄刀同時刺中這名清兵的兩肋!
“啊!”
清兵慘叫一聲,委頓在地。阿文眼都不眨,上前提起他的辮子,另一名士兵長刀一揮。
“喀嚓”一聲,人頭砍了下來。
阿文舉起人頭往自己副隊長那裡一比劃,心道:“嘿,五兩銀子到手了!”
同樣血腥的場面在官道上上演。
山坡上、官道上,到處都是肢體不全的屍骨,樹上掛滿了被炸飛的斷手斷腳,甚至還有半個腦袋,如此之慘,跟人間地獄差不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降了吧。”想到這裡,他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