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那年的暑假,有一個比我大四歲的男生加了我的QQ。他叫程琦,是安徽人,在南京上大學。我們在QQ上聊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聊的基本上都是學習和人生方面的話題,但每次幾乎都是他主動找我,也許是因爲我是個懶得主動的人吧。就這樣一直到了高一下學期,他突然主動提出來見面,我沒有拒絕。
事後,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後悔當初的選擇。
1米70左右的個子,瘦弱的身材,不帥氣但還算比較乾淨的臉,讓人過目就忘的長相……
還沒等我把他的臉在我的腦海中重新勾勒一遍,他就牽住了我的手,帶着我聽起來很不習慣的安徽口音對我說,“做我女朋友好嗎”,當時我的內心有種從未有過的波瀾起伏……
“本來我主動見你,是想和你聊聊學習和人生,但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忍不住想牽你的手。”qq上,他給我發來的消息,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剪不斷理還亂的紛繁複雜的思緒。
“所謂的一見鍾情麼?曉桀你也信他的。”說話的是我高中的死黨吳昕元,像我一樣留着短髮,性格超級大方灑脫,是一個可以稱之爲“純爺們”的女生。
另一位死黨江月潯也一臉“壞笑”,“啊呀,你不會是被他純情的小眼神騙了吧。”月潯是絕對的女神,“閱男無數”,“話說網戀都不靠譜啊,真得小心點。”
我走到窗邊,仰起頭,淡藍色的天空浮現在我眼前。
“你們知道麼?我昨天晚上哭了。”當年的我,固執而又執拗地覺得,我只會對足夠交心的人才會說這樣的話。
“我知道是爲什麼。”月潯很平靜地看着我,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
“他說會一輩子待我好的……他想要好好地保護我……”我臉上帶着無奈和落寞,“這樣的話,連我爸媽都沒有對我說過。”
昕元假裝生氣地瞪了我一眼,“瞎說什麼呢,至少我和月潯也會永遠對你好的。”
其實,我當時覺得自己其實沒那麼喜歡他。甚至有時候我會預想到我們可能會沒有結果,可我還是答應了他。也許,就是想感受一下初戀的滋味吧。
就像我在日記中寫的,“就算沒有結果,就當做是一段無可磨滅的青春的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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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和程琦交往了三個月,當然,這期間由於我一直住校,我父母毫不知情。
我對他的態度一直是不溫不火,他對我還算關心,只是很多時候,覺得他有點多管閒事。甚至有一次,我還跟昕元吐槽過他的執拗固執:“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反正我也沒多喜歡他,跟他在一起,感覺自己完全沒有自由的空間。”
不知不覺到了六月份。突然有一天我滿懷期待地對他說,“明天晚上可是周杰倫的演唱會,你陪我一起去看吧。他好不容易巡迴到南京了,不去我做夢都會意難平啊!”
自從上了初中之後,我就瘋狂愛上了周董的歌,他的每首歌都成爲了每天在我耳畔習慣性響起的旋律,和在我腦子裡早已滾瓜爛熟的歌詞,成爲我初中記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演唱會11點才結束,你後天早上還要考試,明天晚上還有晚自習,就別去了。”他的話,像是瞬間從我的頭頂澆了一盆冷水。
“晚自習有啥了,寫張假條請個假不就得了。”
“可是你這麼晚纔回去後天還怎麼考試啊?而且,你這麼回宿舍,也不安全啊”
“哎呀,這些我都能搞定啦,別這麼嘮嘮叨叨的好不好。”
“去演唱會那麼鬧哄哄的地方,還不如買幾張專輯在家裡聽聽呢。”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倔?!如果都是抱着買專輯的心態,還有誰去花錢去辦演唱會啊。”
“曉桀,聽話,別去。你這樣追星對學習也不好……”
“好,不去。”我心不在焉地搪塞他說,並不是因爲我被他說服了,而是因爲我根本拗不過他,不想聽他再絮叨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依然心急如焚地和昕元、月潯一起飛奔去了演唱會現場,在現場聽得可謂是酣暢淋漓,和偶像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正在我很激動地瘋狂拍着照片的時候,看到了屏幕上閃動的“程琦”兩個字,瞬間打了個寒顫。我飛奔到洗手間接了一直在很執着地響着的電話。
“曉桀,你現在在哪兒?”程琦低沉而略帶疲憊的聲音,讓我有點兒聽不清他的語氣。
“我……我現在……在宿舍呢。”
“你,是在,騙我麼。”
“我……沒騙你啊。”
“我剛纔去學校找你,你們班有人說你和月潯她們提前請假走了,你去看演唱會了是不是?!”他滿是責備的語氣,質問我。
我懶得再騙他了,“是啊,那又怎麼樣。”
“可是你已經答應我不去看了……”潛臺詞是“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不算數”。
“我要是不答應你,估計你又要嘮叨個沒完……”
“我就是不明白,那個破演唱會有啥好看的,能比考大學重要?!”
“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真受不了你……”
“你受不了,那就別受啊!”
“我靠,你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我忍不住了,衝他喊,“你以爲我願意忍受你啊,好,我告訴你,我受夠了!我明明不喜歡你,卻忍受了你這麼久!”我掛斷了電話,眼淚像斷了線一樣地流了下來。
我慌忙地擦乾了眼淚,回到了觀衆座位席。
走出體育館時,一陣莫名的酸楚和落寞涌上心頭。我看到了站在路邊的那個孤單落寞而又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我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十一點半。
我一臉溢於言表的驚訝,“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說話,和我們一起走着。
他的沉默讓我心裡又燃起了已經熄滅的怒火。
在分岔路口,我和月潯揮手再見,和昕元朝着另一個方向走着。程琦我身後默默地跟着,周圍瀰漫着尷尬異常的冷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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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一切,完全像是一場噩夢。
第二天的考試,我發揮得一塌糊塗。程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找我同學要來了我父母的聯繫方式,打電話跟他們坦白了一切,包括我們之間的交往。
於是,那天回家之後,迎接我的是一場真正的“暴風驟雨”。
媽媽狠狠地罵我,連扇了我十幾個耳光。繼父剪掉了我偷偷留到脖子的頭髮,把我按在沙發上,用撣子發瘋般地抽我,直到我被打得皮開肉綻……
“我們分手吧。”那晚,我強忍着劇痛給程琦發了最後一條短信,隨即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瞬間有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白色的薄紗窗簾隨窗外席捲的狂風起舞着,顯出一種單薄而無力的蒼白。近在窗沿咫尺的垂柳猛烈地搖晃着,沒有路燈的照映,黑魁魁的樣子有些恐怖。雨噼裡啪啦地下着,像錐子刺痛心臟的聲音一樣刺耳而又真切。
那次毒打過後,我發了兩三天燒,身上的傷半個多月才基本癒合。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羞恥感讓我始終無法忘記,也永遠無法釋懷……
那天,是他最後一次去學校找我,天空飄着零星小雨。
沒有想象中的感傷,反而顯得有些雲淡風輕。
“我最近太忙了,沒照顧好你。”他滿是歉意地說。
我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的僵局。
這時,昕元恰好回來了,她見到程琦之後,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你走!!!不要讓她再見到你。”她衝程琦怒吼道。
程琦怔住了,連聲說對不起。我望着他,眼淚奪眶而出,“你知道嗎,我好疼……”
昕元一把摟住了哽咽的我,狠狠地罵程琦,“你在完全不瞭解狀況的情況下,爲什麼要向她父母告狀?!你以爲這是在幫她嗎?!你把她害慘了知不知道?!我最討厭像你這樣自以爲是的人……”
昕元罵了他很久,程琦一直沒有否認什麼,最後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肩膀,低聲說,“我走了,記得好好照顧好自己。”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疲憊。
那天,我哭了很久,就像他當初說喜歡我的時候一樣。
這段初戀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讓我不敢再去戀愛,甚至有意無意地和所有男生保持着距離。
兩年過去了,有時候,心還是會莫名地抽搐起來,就像無意間揭開了結痂已久的傷口,還是會隱隱的不易察覺的痛,甚至還會有鮮血流出。
記得程琦跟我說過,只有經歷些傷痛纔會變得強大。
而我,永遠都會記得,我的初吻,給的是他。只是,那年的我們都太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