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起來收拾!一會兒還要出門。”昕元衝躺在牀上發呆的我嚷嚷。
對了,她不提我還忘了,今天要陪她去南圖借本寫論文的書。
我慢吞吞地起牀洗漱,發現昕元已經換好了衣服。她穿了一件駝色的高領毛衣,下半身搭配了褐色短裙和高筒靴,看起來非常淑女。
這會兒她正在化妝,梳妝檯上擺滿了各種化妝品,光是口紅就有十幾支。看到我一臉震驚地杵在那兒,她一邊塗眼影一邊衝我喊,“磨蹭啥呢?快去換衣服!”
正當我轉身要去換衣服時,她叫住了我,“去我衣櫃裡挑吧,求你別再穿牛仔褲了……”
我很聽話地打開了她的衣櫃,結果又一次震驚了。裡面掛着不少件性感淑女風格的衣服……
這還是我高中時認識的那個留着短髮、穿着運動裝的吳昕元嗎?!
一時間,我感到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該挑哪一件好。我衣櫃裡僅有的一條裙子,還是可晗在去年生日時送給我。
“你穿這一套吧。”正當我陷入糾結時,昕元將一件淡黃色v領毛衣、咖啡色格子長裙遞到我面前。
我乖乖地去換好了衣服,然後昕元幫我認真地化了個淡妝,順便還給我梳了個丸子頭。我真的很好奇,這貨啥時候學會了化妝,而且技術還這麼嫺熟了。
她撥弄着我額前的空氣劉海,似乎對自己的“成品”十分滿意,“這麼一看,你的臉真的好小好漂亮。怎麼辦,我都移不開目光了……”
我彎起嘴角笑了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想以身相許的話,就在後面慢慢排着吧……”
“我要是個男的,絕對會跟溫津搶你。”她認真地凝視着我,一臉癡漢般的笑容,“你太迷人了。”
我白了她一眼,“你現在不也照樣在跟溫津搶我?”
“不只是現在,我以後都會跟他搶你。”她迅速地穿好了外套,背上了精緻的斜挎包,挽起了我的手,“走吧,我一輩子的情人。”
*
陪昕元去南圖借完了書,我們就在大行宮附近逛了逛。先是去1912街區的紅公館吃了午飯,下午又閒逛到了總統府。
我終於找到了總統府旁邊的六朝博物館,就拉着昕元打算進去逛逛。
昕元咧開嘴角衝我笑了笑,“你真的是受到了溫津耳濡目染的薰陶啊。”
我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一臉認真地說,“拜託,我可是陪他聽了兩個月的專業課好不好?”
要知道,在認識溫津之前,我是不會主動踏進博物館這些地方的。
“厲害,我真佩服你,”她朝我豎起了大拇指,“要知道,高中那會兒上歷史課時,我日常偷偷寫數學作業……”
我瞥了她一眼,“是的,我知道。”
高一時,我倆做了將近一年的同桌,她上課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她理科非常厲害,尤其是數學,是經常會花整個晚上解一道數學難題的那種。後來,她如願以償地考入了N大數學系,成爲了我最敬佩的那類女生。不過,她上課寫其他科作業的這種行爲,確實是該批判的。
她突然大笑了起來,“還記不記得,你高中時有多笨,有一次數學課之後竟然問我log是啥……”
“那次是因爲我心情不好沒聽課,”我趁機反擊道,“總比你考試之前問我啥叫‘列強’好吧……”
我沒有騙她,那次真的是因爲和初戀程琦吵架攪得我心神不寧,一整天的課我基本都是處於遊離狀態。
“哈哈哈別說了,咱倆不相上下。”
“不過也還好,算是文理科互補吧。”
說着,我倆已經走進了博物館。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參觀博物館,仔細地欣賞着每一件文物,就差像溫津一樣帶筆記本做記錄了。
最感人的是,溫津記錄完之後,還詳細地講給我聽。爲了提升我的人文素養,他也是付出了艱辛的努力……
昕元指了一下展臺上的文物,“這個玻璃杯看起來挺漂亮的。”
我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溫津在專業課上展示過的東晉玻璃杯嘛。
“確實。”近距離地觀賞這件文物,果然造型精美別緻,“記得溫津說過,這個玻璃杯原產地是波斯或羅馬,是從它的紋飾和成分鑑定出來的,是當時中外交流的見證……”
昕元聽了這番解說,一臉驚喜地看着我,感慨道,“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
逛着逛着,又看到了不少溫津提過的文物:青瓷耳杯、青瓷蓮花尊、謝鯤墓誌……
我一一拍了照片,打算等溫津睡醒發給他。怎麼辦,又睹物思人了。
他曾經跟我說過,爲了完成那次專業課的展示,他五一放假回南京的時候又跑了好幾趟博物館,幾天的時間基本都在用來做調研。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於上心的事情,真的會盡全力做到最好。
而我,是否也是他真正上心的事情呢……
*
逛完博物館之後,我們準備回去了。
就在昕元伸手叫出租車的時候,我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又可怕的身影正朝我走來……
是我繼父……
還好車子已經停在我們面前,我拉着昕元一頭紮了進去,慌亂地跟司機說了地址,示意他快開。
令人絕望的是,車子沒往前開多遠,就遇見紅燈停了下來。
我恐懼到了極點,心臟劇烈地跳動着。
昕元見狀,一臉擔憂地問我怎麼了。
我拼命地搖頭,壓低聲音說,“沒事兒。”
昕元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這時,我看到繼父從路邊走了過去,那一瞬間,我屏住了呼吸……
慶幸的是,他沒有看見我,或者說,是沒有認出我。我留長了頭髮,還化了妝,他認不出我也很正常。
車子繼續開着,終於在路口處拐了彎,才讓我覺得暫時鬆了一口氣,我如獲新生。
昕元安靜地坐在一旁,關注着我神情的變化,卻始終沒有再主動跟我說話,這讓我覺得有些反常。
更讓我覺得反常的,是碰見繼父這件事。我媽不是說他們去外地辦事了麼,難道……
我不願再去想什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試圖讓緊繃的心臟慢慢放鬆下來……
*
那晚,我久違了做了曾經的噩夢。
“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回家是怕你打我……”
“求求你……別打了”
我哭號着、哀求着,卻無濟於事……
驚恐地睜開雙眼時,看到了躺在我身旁的昕元,她神色凝重。
我無法形容她注視我的眼神,究竟是憐憫呢,還是心疼呢……
她輕聲對我說了一句,“繼續睡吧。”說罷,就關掉了牀邊的檯燈。
習慣性地觸摸了一下枕頭,發現已經溼了一大片,我臉上也是溼漉漉的。
我閉上眼睛躺着,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突然,昕元輕戳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本能地躲閃開了。
“實在睡不着就別勉強了。”黑暗中,傳來了她略顯疲憊的聲音,“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沒等我回應,她又繼續說,“你能躲他一次,但能躲他一輩子嗎?”
我凝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沉默不語。
“他已經算是家暴了,你可以報警。”
“報警了我媽怎麼辦?!”我實在受不了了,朝她吼了一句。
難道我不想報警嗎?我曾經連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但是,他除了打我,並沒有傷害過我媽。我媽甚至也覺得和他在一起挺好,他打我只是因爲我不聽話。
所以,我只好選擇逃離原生家庭。
昕元也提高了聲量,衝我喊道,“蘇曉桀,你能不能先操心好自己,再管別人?”
“你被他打到坐不了椅子時,是我幫你買的墊子,不是你媽!那半個多月,每天中午都是我去食堂幫你帶飯,你媽租的房子離學校那麼近,爲什麼不給你送飯?!每次體育課之前,都是我給你寫的假條……”她越說越激動,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我已經哭到不能自已,那些噩夢般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我眼前……
我怎麼能夠釋懷,又怎麼能夠忘記過去。
“拜託你這一次自私一點。”她把我摟在懷裡,輕撫着我的後背,聲音有些嘶啞,“你的人生不能毀在原生家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