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特阿利收拾着拳頭大小的圓圓的東西,上面插滿鴿毛並繫有密密的套捕獵隼的環扣。
互裡塞得把細繩拴在圓球上,另一端挽於手中,倒退着身子信心十足地開始放線。他說,中國有句古話叫放長線釣大魚,我們呢,是放長線逮大鷹。
“就是說,用中國的古話釣中國的獵隼。”馬斯特阿利很狂妄。
“是呀!我們在中國的土地上,用中國的鴿子釣中國的隼。這真是超人的壯舉。”拉克若拉汗兩手****褲袋搖頭晃腦。
“哈哈……”三人得意忘形。
山那邊捲過一股風,笑聲被風捲走了。
他們披起草綠色的僞裝衣,靜靜地爬在草地上等待獵隼飛來。六隻下陷的眼眶裡,黃眼珠緊緊盯着天空。
溫熙的風,帶着花草味兒溼漉漉地吹,吹得他們心裡發癢,愜意得幾乎讓他們的頭腦發暈。
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未見獵隼的影兒,他們開始煩躁,小飛蟲不時地落在他們的臉上、手上,急得他們用手打、用嘴咬。
中午時分,辣的太陽照下來,他們身上冒汗,很想爬起來走走。拉克若拉汗小聲罵娘:“這苦差事,真他媽不是人乾的,偷偷摸摸比他媽蹲監牢還難受。”
馬斯特阿利也嘟噥着發牢騷。
老練的互裡塞得,儘管難受得要死,但極力忍耐着。一隻蜢蟲飛進他的眼,他揉着眼安慰他倆說:“晚上回去給你們燉羊肉,中國的羊肉味道很美。”
此時,天際出現一黑點,他們看見了。那正是他們盼望的獵隼。
“來了,來了。”拉克若拉汗大叫。
“我的媽呀,你真的來了。”馬斯特阿利激動得把頭伏在草裡。
“噓——”互裡塞得示意他們冷靜,竭力按捺着顫抖的心。
草原的空氣像是停止了流動。這幾張毛茸茸的臉,血液似乎要從他們那亂乎乎的毛髮中滲出,那貪婪的眼大得駭人。他們半張着嘴,翕動着鼻翼,恨不得把那隻獵隼從空中拽過來。
獵隼越來越近,它矯健地飛到他們頭頂的上空,穩穩地一動不動地停了兩三秒鐘,剎那間又飛走了。
“嗨——”互裡塞得三人又遺憾又懊惱。
過了一會兒,獵隼又出現了。顯然它發現了草叢的鴿子。稍頃,它從空中猛地衝下,向鴿子狠狠抓去,鴿子忽地跳到一邊。獵隼發現了那插滿鴿毛的圓球,於是又張開了利爪……
圓球被它抓起,鴿毛在空中散落,互裡塞得拉緊細繩,獵隼的腳趾被環套住。它撲棱着,想拼命掙脫。
互裡塞得在緊收繩子的當兒,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迅速跳起。獵隼東飛西撞,他倆東抓西撲。馬斯特阿利撲空摔個跟斗。獵隼在倆人中間上下翻飛,兇猛地尖叫。
互裡塞得手抓繩子,氣得冒火,暗罵他倆笨蛋。
獵隼飛到拉克若拉汗臉部,他急忙伸出手,獵隼又飛到另一邊。“嚓——”拉克若拉汗的手抓到馬斯特阿利的腮部,被捋去一小撮鬍鬚,疼得他呲牙咧嘴哇哇叫。
獵隼掙扎好一陣,耗盡了氣力。拉克若拉汗猛地撲過,攥住它的腿。獵隼鉤形的嘴狠狠地向他啄去,拉克若拉汗鬆開獵隼捂住了臉。
這時,收繩的互裡塞得趕到,他和馬斯特阿利終於把它捉住,顧不得拉克若拉汗的傷勢,慌忙用準備好的鷹衣把獵隼裝好,綁住了它的嘴。
獵隼只露出頭部,痛苦地閉起眼。
拉克若拉汗的眼左側被獵隼啄掉黃豆般大的一塊皮,險些被啄了眼睛。
暗自慶幸之餘,拉克若拉汗顧不得疼痛和他倆高興得跳起來了。
接下來,他們又按捺狂跳的心,繼續爬在草叢中,用同樣的方式靜靜地等待着第二隻獵隼的到來。
一隻、兩隻、三隻,幾個小時裡,三隻獵隼成爲了他們的戰利品。
三隻,這是怎樣的一筆財富啊!此刻,浮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捆捆美鈔。
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嗚裡哇啦地狂叫。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高喊着向互裡塞得伸出拇指。
“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拉克若拉汗發瘋地兩手舉過頭。“噢——噢——”馬斯特阿利樂得在草地上打滾兒。
“勝利屬於我們。”互裡塞得興奮得像瘋子一般。
他們在互相擁抱,相互祝賀。狂熱的程度不亞於足球賽場獲勝的運動員。
“走吧!互裡塞得大哥,我們已經滿足了。”拉克若拉汗和互裡塞得說。
“不,我們還可再抓幾隻。”互裡塞得他使勁兒揮揮拳頭。
於是,這幾個貪得無厭的不法分子又爬在了草叢裡。
十、他哆嗦着從山洞裡鑽出
此時,吉普車正向這裡急駛。
互裡塞得三人滿腦子獵隼,眼一刻不眨地牢牢盯着上空,直到後邊響起了隆隆的馬達聲,他們才發現了疾馳而來的公安局的警車。
“警車!”拉克若拉汗大喊。
互裡塞得驚恐萬狀喊道:“中國的警察,快跑!
於是,他們撇下捕獲的獵隼和捕獵工具撒腿向山上跑去。
車上。王有祥大聲道:“追!”
草原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紅色警燈在急速閃爍旋轉。
吉普車發出憤怒的吼聲,發瘋地向前追去。
互裡塞得等三人拼命逃竄。
他們逃上了山坡,吉普追他們到了山腳下。
車還未停穩,王有祥他們便嗖嗖嗖地跳了下去。
王有祥和王永新拔出槍向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追去。
王明芳甩手咔地關上車門。迅速掏出手槍推上子彈對向前追的張金蘭道:“你去搜查現場,我去追。”
“王主任,你一個人不行。”
“我行。你回!”王明芳大聲地命令。
張金蘭無奈,只好服從。
唉!咱這女警察又不是熊貓,也不是泥捏的。眼下吉凶未卜呀!萬一王主任有個閃失,咱這警察不是白當了嗎?張金蘭這樣一想時,又迅速地追了上去。她邊跑邊擡頭望去,王明芳已追到了山頂。她不由得暗暗佩服年過半百的王明芳,這傢伙真厲害,動起真格來竟能賽過小夥子。
王明芳一回頭的當兒,才發現了後面緊跑的張金蘭。他嚴厲的高聲道:“回去!”
平常,王主任幽默和藹,沒想到這會子兇得像頭獅子。張金蘭無奈,只好原路返回,到了搜尋現場。
這當兒,互裡塞得已越過山頂逃下了山坡。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甩不掉後面的這位警察,他恨不得身上生出雙翅,一下子飛到安全的地方。前面是懸崖峭壁,他大喘着粗氣又攀上了懸崖。
王明芳急了。他清楚,如果這傢伙翻過懸崖,抓他就更加難了。於是,他舉起槍,邊追邊勾動了扳機。
槍聲在山間震盪。
互裡塞得腿肚發軟,嚇得差點從崖上滾落。心想,如果落到中國警察手裡,這把骨頭算是扔在中國了。念頭閃過,便不顧一切地往上爬,眨眼間,他翻過山崖,不見了蹤影。
王明芳見這個傢伙鳴槍後都不停下來,不禁大怒:媽的,跟我較上勁了。隨即把槍****槍套,雙手抓住荊條,兩腳蹬住岩石,噌噌地往上攀。
早在他當兵的時候,就練就了一副爬山攀崖的本領。記得那次部隊在山上搭建營房,他們班奉命在山下森林砍伐樹木,七八米長水桶般的圓木,他眼不眨,腰不彎,一氣能夠扛到山頂。二十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現在的動作仍然是那麼敏捷。這幾年,他患有腰腿痛,發作起來,大步不敢邁。這當兒,他全然不覺,完完全全像個好人一樣。
王明芳猿猴般攀過懸崖,順勢滾下了山坡。
山下是狹長的峽谷。谷底雜草叢生,兩旁亂石嶙峋。他滾到谷低,鯉魚打挺般站起,持槍搜索。
前面一山洞引起了他的警覺,他仔細一看,洞口周圍野草荊棘似有踩壓過的痕跡。於是,他鑽進了洞口。
爲了逃命,洞內藏着的互裡塞得已是顧頭不顧腚了。他雖然藏起來了,可是,那粗重的喘氣聲怎麼也壓不下去。無奈,他把腦袋藏在了懷裡。王明芳端着槍,輕輕地搜索着。他緊貼崖邊,撥開了一片荊叢。互裡塞得聽到聲響,屏住呼吸,緊閉了眼。
“出來!”王明芳洪鐘般的嗓門。
互裡塞得全身痙攣。
“咔嚓嚓!”王明芳故意推子彈上膛。
互裡塞得雖然不明白王明芳說什麼,但是子彈的上膛聲他是聽到了。他以爲自己暴露了,便嚇得轉過了身。他看到,威風凜凜的老公安,手中烏黑的槍口正對着他。
“舉着手出來!”王明芳大聲喝道。
互裡塞得高舉雙手,哆嗦着貓腰按照中國警察的命令鑽出了洞口。
王明芳警惕地在他身後跟着。
突然,互裡塞得轉過身來撲通一聲跪倒了,他渾身篩糠,嘴裡咦哩哇啦的說着什麼。也許,他在來中國前就已經研究好了這一國際通用的投降時的常識。
王明芳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互裡塞得蓬頭垢面,絡腮黑鬍子,臉黑的像鍋底,外露的肌膚幾乎全是黑毛,潔白的牙齒與黑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王明芳沒有理睬外國人的求饒,他繼續押着互裡塞得走出了峽谷。翻過山崖後,他把罪犯銬起來交給張金蘭後,拔腿又向左前方的山頭追去。
此時,王有祥、王永新緊緊咬住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不放。
“砰砰砰!”王有祥向天空連鳴三槍。
馬斯特阿利聽到槍響,本能地雙手抱起了頭。他眼冒金花,腿打前曲,身子歪歪斜斜,踉蹌要倒。王有祥飛身上前,一個絆子,馬斯特阿利撲地栽倒。王永新幾步趕到,把他壓到在地,然後給他砸上了手銬。
“王股長,你看好他。”王有祥說着又追向了拉克若拉汗。
拉克若拉汗見同夥被捉,仗着年輕體瘦和腿長的優勢,沿崖邊跑得更快了。他渾身是汗,急得火燒屁股,眼看追上來的王有祥離自個越來越近了。於是,他向崖邊縱身一跳……
崖下的外國逃犯擡起頭後發現,王明芳已經挺立在了岩石上,警帽下那一雙閃着鷹隼般的利眼正看着他,手中烏亮的手槍正對着他。
“舉起手來!”王明芳冷笑着厲聲道。
拉克若拉汗打了個寒噤後,不由自主得倒退了兩步。突然,他搬起身邊一塊五六斤重的石頭,對準了中國警察。警察看到了他那毛茸茸的臉,和猙獰的面孔。
此刻,他的槍口上的準星已瞄準了拉克若拉汗的手腕……
“放下!”他命令對方的同時,準備勾動扳機。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槍口擡向了罪犯的頭頂。“叭”的一聲,槍響了,槍口冒出了一股淡藍色的青煙。
拉克若拉汗手中的石頭,朝着中國警察砸來了,警察巧妙的躲開了,那石塊掉在崖邊呼啦啦帶起草屑碎石順崖滾落。
這時候,王有祥趕到了,他擡腳把拉克若拉汗踢倒,倆人扭打在了一起。
王明芳抖抖身上的沙土,以最快的速度抓過了罪犯,“咔嚓!”一聲,明晃晃的手銬鎖住了拉克若拉汗的雙手。
在王明芳押着互裡塞得交張金蘭看押的當兒,張金蘭望着眼前這個長得毛烘烘的紫茄子般面孔的外國人,怔住了。
面對威風凜凜但又不失女性特點的女警官,互裡塞得的黃眼珠眨巴着,露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搖頭晃腦,嘰裡咕嚕,意思是讓張金蘭放了他,以後必有重謝。
從他的表情推測,張金蘭明白了他的意圖,她輕蔑地大聲道:“老實點!”
互裡塞得知道打錯了算盤,嘆口氣,低下了頭。
西斜的太陽露出了雲縫,光芒四射。公安衛士們臉上洋溢着經過激戰後勝利的喜悅。
他們把三名境外不法分子押到一起。互裡塞得他們相互瞅瞅,又相互搖搖頭。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明白,正當壯年善於山地行走的他們,竟栽倒在了這三個已是半鬍子老頭和一個女人手裡。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