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緊閉
穿過第九層裡世界。
再越過濃霧凝成的海洋。
便來到這片黑暗虛空深處。
衛韜蜷縮在巨靈肉身體內，跟隨其在黑暗中漫無目的遊蕩漂浮，同時一直都在仔細觀察感知周邊環境。
他有兩點疑惑，思索很長時間，都沒能想得透徹分明。
一是關於巨靈真靈殘魂的消失。
幾乎沒有任何前兆，便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衛韜並不認爲巨靈已經死亡。
反而是金蟬脫殼，真靈殘魂遁走的概率更大一些。
那麼問題就出現了。
如果巨靈殘魂離開肉身，牠究竟是以什麼手段躲避感知，才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然離開。
最終又去到了什麼地方，進入太虛之境又有着怎樣的目的。
第二個疑惑，便是如今身處的外部環境。
巨靈內腑血肉幾乎被他吞食一空，只剩下了外壁的薄薄一層，因此即便是還有渾沌混亂氣息的干擾，也已經能夠清晰感知周圍一切。
這裡給衛韜的感覺很奇怪。
不僅與想象中的太虛完全不符。
甚至和列闋描述的內容，也在很多地方無法對應。
巨靈身體之外，竟然是一片黑暗虛空。
單純從現在的感知去分析，除了有種未知神秘氣息縈繞其中外，似乎和他曾經縱橫來去的黑暗虛空並無不同。
衛韜思慮許久，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既然弄不明白，那就暫且先不去想。
儘量避免精神內耗，更不要去鑽牛角尖。
反正來都來了，真出了狀況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現在想不通透還硬要去想，純粹是給自己找不痛快的節奏。
所以說，此時最重要的便是提升實力。
有巨靈殘軀這個現成的大血包，又經過之前戰鬥交鋒吞食巨靈，以及墜入太虛之境的感悟，趁此機會抓緊修行提升纔是正理。
一念及此，衛韜當即收斂全部思緒。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現眼前。
他將目光投注在功法界面。
經過多次諸法歸因後，大部功法盡皆融入聖靈法身。
名稱：聖靈法身
進度：百分之三百。
狀態：破限二十段。
境界：混沌無相。
描述：七靈之主、法天象地。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聖靈法身修行進度。”
“是。”
狀態欄瞬間變得模糊。
一枚金幣無聲消失。
下一刻，神秘氣息驟然降臨，猶如滔滔大浪灌注體內。
血網竅穴節律漲縮。
劇烈變化隨之開啓。
同時作用於真靈神魂，以及本體肉身。
時間一點點過去。
各種變化漸漸趨於平息。
緊接着，第二枚金幣被投入進去。
然後是第三枚，第四枚。
在一波波神秘氣息灌注下，也是在諸法歸因的統合下，諸靈真意與古神殘骸相互吸引，緩緩融爲一體，頓時就像是推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可以得以一窺門內的優美景色。
唰！！！
無數觸鬚自衛韜體內探出。
開始在古神之軀內編織新的血網。
不僅讓吞噬吸收能力變得更強，還引起了兩者之間震盪共鳴，可以讓他逐漸領悟體會到真界古神的身體奧秘。
雖然他此時面對的只是古神殘軀，得以窺見的或許也只是些許皮毛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是相當巨大的收穫。
如果只靠着自己憑空去想，無論如何都難以推演得出這樣的結果。
不知道多久過後，衛韜緩緩睜開眼睛，從入定修行中回過神來。
黑暗虛空深處，古神殘軀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尊體型稍小，卻更顯猙獰可怖的黑影。
它沉寂無聲，安靜不動。
就像是一顆形狀奇特的小行星，兀自懸浮在黑暗虛空之中。
彷彿一直以來就在那裡，從古至今都沒有挪動過什麼位置。
衛韜瞑目靜思，悉心感受提升之後的變化。
狀態欄功法界面。
名稱：聖靈法身
進度：五百九十。
狀態：破限四十九段。
境界：混沌無相。
描述：七靈之主、半神之軀。
“聖靈法身無法繼續提升，與之相對應的，我在融合古神殘軀，推開那扇大門後，也隱約感知到了那層屏障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列闋曾經說過的悟道之門，跨過之後就算是突破真君，達到了更高層次的尊主之境。”
“但自從靈肉容融的地仙開始，我所走的修行道路就不太對勁，或許早已經偏離了正常道路，因此便不能一概而論，容易稀裡糊塗分不清楚。
更進一步去想，聖靈法身此時無法提升，應該並不是功法走到盡頭的原因，而是被某個關節卡住，而我還暫時沒有將其參透悟通的原因。”
衛韜思及此處，便暫且將聖靈法身放到一旁，開始更加深入仔細探查身處的黑暗虛空。
一團渾沌光芒忽然映入眼簾。
它忽明忽暗，在黑暗虛空深處若隱若現。
衛韜沒有太多猶豫，當即施展虛空縱橫，朝着那裡靠近過去。
因爲距離太過遙遠，他也不知道那裡是不是巨靈殘魂顯現。
不過是與不是都無所謂。
是的話自然最好，可以讓他在吃掉古神肉身後，再品嚐一下古神真靈的味道。
也算是讓它們在他的腹中相聚，不必再爲靈肉是否容融而發愁。
退一步講，那團光芒不是巨靈殘魂也沒關係。
反正只要是能吃的食物，對他來說便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
……………………
電舞銀蛇，映照四方。
空中聚集起陰沉厚重的烏雲。
風勢越來越大，帶來愈發濃郁的溼意。
隨着第一滴雨水墜落下來，整個天地很快便被滂沱大雨所籠罩。
衛韜深吸一口沁涼空氣，冒雨朝着遠處若隱若現的建築羣落走去。
他也是沒有想到，那團光芒竟然是一方天地界域。
在進入之前，衛韜本着小心謹慎無大錯的想法，先對周圍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探查，在一無所獲的同時卻又發現，光團內的世界似乎是這片黑暗虛空的中心。
也是黑暗虛空得以存在的基礎。
而且越是接近光團邊緣，便愈發清晰感知到巨靈殘魂留下的痕跡。
牠應該是沿着一條筆直痕跡，徑直沒入混沌光芒籠罩的天地之內。
既然找到了正主，衛韜也就不再猶豫，本着斬草除根、除惡務盡的念頭，當即循着巨靈留下的痕跡進入混沌光芒，降臨到了這個有些奇怪的世界。
雨一直下，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衛韜抹了把臉上的水漬，莫名感到有些冷意。
甚至忍不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生出一種久違的虛弱感覺。
這就是此方天地的奇怪之處。
穿過那團混沌光芒，就像是進入了一扇緊閉的大門，將許多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都關在了外面。
按照衛韜的原本想法，那團混沌光芒就相當於此方天地的界域屏障，而以他此時的實力層次，即便是有着虛空縱橫神通傍身，想要悄無聲息進入其中也並非易事。
但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他進入混沌光芒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完全不像是巨靈降臨第九層裡世界，費了好大力氣纔打破界域屏障。
整個過程無比順滑，在無聲無息間便已經降臨成功。
但是，真正的問題也在此時出現。
直到降臨後他才驚訝發現，穿過那團混沌光芒後，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也不知道是抽離，還是被屏蔽，結果便是所修功法竟然近乎全部消失。洞天界域不能展開。
七靈真意無法感知。
其他諸如珈藍神紋等輔助功法，更是完全不見蹤影。
就連血網竅穴都安靜不動。
最基礎的氣血武道也變得沉寂。
唯一剩下來的，只有比普通人強悍一些的肉身，以及根植於肉身強度的力量速度。
除此之外，已經和未經修行的普通人並無二致。
但是，在淋了這場雨後，他對自己的身體強度也持以懷疑態度。
畢竟即便是剛剛修習武道時，他只憑借紅線拳和穿山腿搬運氣血，便幾乎達到了寒暑不侵、冷熱不懼的程度，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是在悽風冷雨中趕了一段路，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
前方已經可以看到低矮的房屋。
這應該是一座村莊，在漆黑雨幕下不見絲毫光亮，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居住。
咔嚓！
衛韜踩斷一截枯枝，便在此時停下腳步。
他緩緩轉身，朝着一側的稀疏樹林看去。
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悄然亮起。
在黑暗中猶如鬼火靜靜燃燒。
然後是第二雙、第三雙，同時出現在樹林中央。
與此同時，還有低沉咆哮傳入耳中，頓時打破了寒冷雨夜的寂靜。
“三頭雨夜覓食的狼，它們應該餓得不行了。”
“比起一般的狼，它們的個頭要更大一些，也不知道除了尖牙利爪外，還有沒有其他特殊能力存在。
不過就算只有爪牙，以我現在的狀態，同時對付三頭狼的圍攻，怕是也並不能輕鬆隨意戰勝。”
衛韜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想了想又抄起一根樹枝，和它們相隔十數米距離對峙。
時間一點點過去。
人和狼都在觀察審視。
各自判斷着對方的實力層次，誰都沒有搶先發起攻擊。
雨勢愈發的大了。
將整個天地彷彿都連爲一體，入目處盡皆是茫茫一片。
寒風呼嘯掠過夜空，將樹木吹得嘩嘩作響。
大量樹葉紛紛落下，又被席捲騰空飄向遠方。
衛韜看着幾頭蠢蠢欲動的野狼，摩挲着手上的石塊與樹枝，莫名就有些止不住的想笑。
如果放在以前，這三個小傢伙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更不可能讓他小心戒備，嚴陣以待。
此時此刻，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的他纔剛剛修習紅線拳，爲了得到拳館自制的丹丸進入深山，冒着巨大風險前去捕獵紅頂灰狼。
結果費盡心機找到狼羣，他卻是連一顆益氣丹都沒能混上，還差點兒在外城石巷中被伏擊身亡。
衛韜回憶往事，莫名有些出神。
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笑出聲來。
聲音混入風中，穿透雨幕，倒是將三頭野狼嚇了一跳。
它們開始緩緩向後退卻，漸漸隱入林間黑暗，直至再也不見蹤影。
“我現在面臨的情況，絕對和那團混沌光芒脫不開關係。”
“難道說，這就是太虛之境的真正核心，對進入其中的修士，具有強大的隔絕封禁效果？”
“無論是各種功法，還是聖靈真意，甚至是血脈能力，乃至於虛空縱橫神通，幾乎全部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那麼，巨靈殘魂爲何要進入此方天地，這裡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究竟對牠有着怎樣的吸引力？”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握緊了手中的石塊和木棍，繼續朝遠處的建築靠近過去。
他的速度並不算快，在泥濘土路上走走停停，不時轉頭朝着身後看去。
漆黑雨幕深處，綠油油的眼睛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狼羣一直保持着數十步的距離，既沒有過分靠近，也沒有太過遠離。
“它們以爲吃定了我，卻不知道我也在想夜宵的着落。”
衛韜收回目光，隨手又撿起一塊石頭。
啪啪啪。
石塊在手中上下飛舞，拋到半空又穩穩接住。
很快從一顆變成兩顆，又從兩顆變成三顆。
就像是馬戲團雜耍的手藝人，幾乎不見失手掉落的時候。
忽然，他毫無徵兆停住。
伸到一半的手也收了回來。
任由剛剛拋出的兩枚石塊掉在地上，發出噗噗兩聲悶響。
衛韜垂下眼睛，看着掌心僅剩的一枚石頭，目光無比專注認真，就像是在觀察着什麼寶物。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眼前。
淡金色光芒映入腦海，彷彿一道閃電，將朦朧黑暗盡皆照亮。
他將注意力凝聚在功法界面，很快尋找到了唯一閃爍金光，顯現出可以提升信息的一欄。
名稱：遊石拳。
進度：百分之六十。
狀態：登堂入室。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遊石拳修行進度。”
“果然，其他所有功法都失去作用，唯有這門連基礎氣血都不牽扯的遊石拳，還有着可以使用和提升的空間。”
衛韜默默想着，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唰……
神秘氣息注入身體。
其總量之小，流速之慢，甚至讓衛韜很不習慣。
他不得不一遍遍悉心感知，纔算是稍稍察覺到了神秘氣息的存在，以及它對於身體的改造位於何處。
時間一點點過去。
金幣一枚枚悄然消失。
將遊石拳一次次引向更高層次。
衛韜立於泥濘土路不動。
一邊關注三頭野狼的動向，一邊仔細深入感知。
時隔不知多少歲月，甚至已經成就真君之上境界的他，再一次體會着這部初入武道接觸的修行法門。
終於，在達到破限二十段後。
狀態欄也沒有了什麼反應。
意味着遊石拳被修行到了終點，基本上沒有繼續向上提升的可能。
衛韜嘆了口氣，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剛纔一番深入細緻感知，好像也沒什麼領悟。
最大的體會便是雙手對於力道的把握，比提升前變得更加精準，扔起東西來基本上可以指哪兒打哪兒，不用擔心無法命中目標。
啪！！！
陡然一聲脆響。
一枚石子穿透雨幕，正中剛剛亮起的碧綠眼眸。
被擊中的野狼倒地哀嚎，不停用爪子嘗試抓撓。
就在此時，又是幾枚石子破空而至。
重重砸在它的頭顱，其中一顆甚至精準沒入眼眶，剎那間就連掙扎哀嚎聲都小了下來。
這一變化頓時嚇壞了其他野狼。
它們稍一猶豫，便被石子接連不斷擊中。
劇烈疼痛感從各個部位襲來，也讓它們哀嚎着扭頭就逃，完全顧不上重傷同伴的死活。
滴答，滴答……
雨珠從房頂落下，在地面濺起朵朵水花。
這裡應該是被廢棄已久的村落。
年久失修的破石屋到處都在漏水，衛韜在周圍找了一圈，終於尋到一張缺腿的木桌，以及些許還算乾燥的木板，統統將它們運回屋子劈成木柴。
返回石屋的路上，他又撿拾了十幾枚鐵釘，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算是作爲防身的武器。
除此之外，最大的收穫便是尚未拆封的火摺子，以及一卷麻布，能夠讓他裹在身上，總算是解決了喜母蛛絲不見後，一路裸/奔到此的狀態。
火苗漸漸大了起來。
在溫暖橘紅光芒映照下，衛韜開始處理野狼屍體，剝皮剔肉置於火上燒烤。
思緒也漸漸飄飛，一遍遍回溯進入混沌光芒的過程，想要尋找到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源頭。
噗！
一陣冷風拂過，火苗猛地一跳。
衛韜將口中半熟的狼肉嚥下，擡頭朝着外面望去。
透過洞開的大門，他看到了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在了外面的漆黑雨幕之中，並且一步步朝着石屋靠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