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末摘花

揮別這令人驚心動魄的近畿之地,我們的船隊進入了位於淡路國和和泉河內國之間的紀淡海峽,而在望向淡路島方向的視線之中,似乎還有着一座突起的小島模樣..

柔光悄悄模糊這海岸線,讓我又有些分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一座島。而妹妹在望見這座小島後,疲憊的眼神頓時變得興奮起來。

“姐姐!姐姐!快看那海平面上黑乎乎的東西!這是不是鯨魚!是不是藍色的鯨魚!”

興奮的小會子一邊墊着小巧的腳尖在甲板上來回的顛着,一邊用幼稚的的右手使勁扯我的袖口。

“我們是不是看到了傳說中的‘室戶衝’?!對!就是叫這個名字的吧....”

望着妹妹這快語無倫次的興奮樣子,本着科普糾錯嚴謹準確原則的我,不得不給她澆上一盆冷水。

“我們這是在紀淡海峽啦....‘室戶衝’得在土佐灣東面的室戶岬才能看到的說,畢竟是因爲在那邊能夠看到成羣而遊的鯨羣而聞名遐邇,據說在那邊可以近距離看到我超喜歡的抹香鯨喲~而想必這也是‘室戶衝’的標誌和由來吧?聽說那邊在現代日本似乎還有個室戶阿南海岸國定公園..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萬一土佐灣的抹香鯨游過來了呢!”某會子似乎根本就沒聽我的科普...

唔...摸了摸下巴,我繼續喃喃道...

“聽說在海岸線上從太平洋處升起的朝陽或者在落日的時候接近地平線,光線的折射會讓人眼前出現有另一個太陽的幻影,其光景有如一個不倒翁一樣,所以還有被稱爲「不倒翁朝陽.不倒翁夕陽」;同時最讓我心儀的則是那邊在八至九月份的時候會有小海龜的野外放生儀式......”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喃喃自語,在界町偶然遇到的一名交談甚歡的流浪武士,也是此行擔任商隊護衛的八郎雙手交叉着走了過來..

“看來伊惠大人對於這土佐灣挺了解的,想不到這亂世之中我竟會遇上此等奇女子....”

我輕輕笑了一下,沒有接話。而妹妹則是在旁邊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要不是因爲小海龜,我怕你是根本都記不住這又長又拗口的國家公園名稱吧...嘻嘻~”

原來這個臭小會子一直都有在聽我的科普!只是故意裝作沒聽見而已!

“信不信我敲你腦袋誒!”

“老女人就是這樣,被拆穿了小心思就惱羞成怒了哈哈哈.....”妹妹依舊不依不饒,機靈的往桅杆的方向躲過去,小步子邁得飛快,還不停用語言刺激我..

“你...!下次信不信我不帶你來里斯本商館看金髮帥哥了...”

頑皮的小聲逐漸遠去,可能妹妹根本就沒聽清我這反駁的話吧,而嬌小的身影則漸漸消失在這柔光之中..

“伊惠大人回到平戶後有什麼打算呢?”八郎依舊雙手交叉抱着,那稚嫩的臉龐下依舊藏不住那一股圓滑的江湖氣息。

八郎一直對我們說自己叫真田八郎,所以我們也一直以“八郎”稱呼他,雖然在這亂世中每個人的身份由來的真實性根本無從參考,而所謂的名字,也只是一個自己展現給別人以便區分個體的符號而已。八郎的來歷無從辨別真僞,而同樣我的來歷,也沒有誰會知曉一二,畢竟在這個戰國亂世,告訴別人自己是從未來穿越到這裡簡直是比如今將軍家能夠復興室町幕府還要來得可笑...

“回到伊惠屋以後,得先處理這些天堆積成山的各種事物吧,閣下呢?”

我回頭望了一眼八郎,眼神裡突然有了一絲疲憊與迷茫。

“唔,應該是繼續遊離下去吧,我也並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就如同這海中的一偏孤舟,漂泊向未知...”

八郎的這一番話,讓我突然驚醒過來,讓我驚訝的是,如此文藝的話能從這一個看着還比較稚嫩的浪人口中聽到,讓我感覺此人並非我之前想象的那麼簡單。

“首要的事情,就是希望能夠幫助那些出現在眼前的窮人吧..”

說完,八郎繼續抱着雙手,跨着步子向船艙走去,而這紀淡海峽的陽光,也終於開始被雲霧所遮蔽。

“伊惠大人,前方的小島叫做友島...”一名水手過來向我報告。

“唔,友島啊...是取自友愛的意思麼...”

“也許是吧,我也不清楚這些名稱的來歷,總之大家都這麼叫的..”

“友島啊....”

....

經過數天的航行,船隻再度穿過了瀨戶內海後終於抵達了位於北九州的玄界灘,這也意味着我們終於要回到平戶町了,想想這些天的經歷,我不由得開始感慨起來,畢竟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發生了太多驚險的事情。

玄界灘在海賊的勢力裡屬於五島水軍,由於我們的伊惠屋同五島水軍的良好合作關係(其實就是相互勾結),因此當船隊進入五島水軍的支配範圍後,一路上還有些許擔心的我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好好享受一下這玄界灘的風景。

“不得不說這島國風景確實別有一番風味呢,難怪萌萌姐姐總是很喜歡研究日本的歷史呢..”妹妹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了一個椅子,就這樣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而至於妹妹提到的萌萌,就是那位跟我同年級的一位女生了。在高一學期伊始我倆就是因爲讀書社的活動而熟悉了彼此,當時因爲大家都很喜歡讀歷史而湊到了一起,而她對於日本戰國史的喜愛程度遠勝於我,同時也給我安利了不少關於那段時期的歷史和書籍。也許以後她會考進東京大學的吧....

“不像我家某位狐狸仙姐姐,學啥都是半吊子.....”妹妹晃悠着小短腿,依舊不依不饒的吐槽我。

砰!

....

“矮油!”

順着一聲慘叫,剛剛還悠然自在於椅子上晃悠着的妹妹bia嘰摔到了地上....而我心裡頓時樂了起來,插着雙手開始欣賞起這瞬間來臨的現世報...

“哈哈!所以說你可惡的樣子連你的椅子都看不下去了。”

慢慢坐起來的妹妹,邊揉着摔疼的地方,邊委屈着看着我。而我在笑話完之後還是上前去扶這個可憐的小傢伙。

“不過這木頭常年被海水侵蝕還真的是會慢慢腐朽的啊,還真經不起折騰...哎喲...”摔疼了的妹妹還能理智的思考一下這椅子壞掉的原因,不得不說妹妹也不斷在成長呢。

“我們馬上就要到家啦,回到我們的伊惠屋呢!要是還是很疼的話就去找浪人拿點藥吧...”

“唔...我纔沒那麼脆弱呢!”

說完,妹妹倔強的向着船艙踉蹌的走去,也不知道是回去休息還是去偷偷拿藥去了。

..鈴鈴..

隨着一陣陣喧鬧聲船員忙碌的腳步聲傳來,我緩緩睜開了眼睛,似乎剛剛迷迷糊糊睡着了,而睜眼後的景象讓我既熟悉又感動...

“平戶港到了~伊惠大人。”

耳旁伴着這一聲報告,還有點倦意的我眼角竟然開始有點泛起一星點淚。

終於回來了,平戶。

終於平安回來了,伊惠屋。

簡單伸了個懶腰後,我也跟着這來來往往忙碌的人們,加入到他們搬運卸貨的行列中,熙熙攘攘的平戶港,看上去同我們出發的時候並未有什麼兩樣,雖然離去的時日並不長,但是此時的我,卻有一種闊別已久的感覺。

“小會子~小會子~”

忙碌的人羣中我大聲叫着妹妹的名字,想要從這些人羣中找到我的妹妹...

“在這裡啦~姐姐!我·到·岸·上·了·啦!”

想不到這可愛小腿還跑得挺快的...

“那·你·先·回·伊·惠·屋·叫·仙·造·他·們·來·幫·忙......”

爲了能讓身處嘈雜岸邊的妹妹聽到這話,本來就說話聲音小的我着實是吼破了嗓子。

“NO· pro·blem~”

“Blem”的音還回蕩在這港口,此時的妹妹早已跑沒了蹤影..或許這就是她爲什麼能在學校運動會四百米的比賽上能夠跑前三的原因吧...

雖說來時帶的禮品都悉數獻給了尾張的大呆瓜,但作爲一個商人,還是出於本能的在界町採購了一些做酒和味噌的麴和醬油帶回去。至於爲什麼會在界町買醬油,大概是我和妹妹都覺得界町的醬油味道比起平戶的醬油來說日式味道更濃吧,蘸魚片和蝦米味道更鮮美。因此,要搬運這些醬油和麴還是費了不少功夫,好在妹妹回伊惠屋叫的幫手也來幫忙搬運,一下午的功夫,這些隨同我們一起漂洋過海的交易品就存放到了伊惠屋。而這些界町醬油,就想個類似於「南蠻人都讚不絕口的醬油」之類的文案來出售吧,需求量大的話說不定還可以通過拉菲耶魯牽線開通一條商業通路專門引進這種醬油呢....

“伊惠!你們終於回來啦,在此期間我們都努力的在管理着伊惠屋呢!生意也是越來越好呢!來自阿姆斯特丹的莉璐大人爲我們伊惠屋特供了紅茶和麥酒,使得來伊惠屋堂食的客人越來越多,雖然因爲你當初的承諾我們伊惠屋並沒有分得太多利潤...”

“呵呵!果然莉璐姐姐經營有一套啊,仙造啊,雖然看似這期間由於莉璐的代管我們沒有分得太多的利潤,但是卻由此合作讓我們的伊惠屋的產品更加豐富了啊!現在我們回來後這些新產品的利潤不就是我們自己拿了嘛....”

一旁有點懵的仙造用着他那小小的豆豆眼睛望着我,似乎有點疑惑。

“產...品...這是啥啊?”

“呃...就是指我們這些售賣的物品了啦,新產品就是指新增的麥酒和紅茶呀...”我費力的解釋,畢竟自己不小心說了一些比較現代的詞彙,而本來也沒有什麼文化的仙造怕是更聽不懂這些雲裡霧裡的東西....

對了!這個麥酒是啥呢?!

我有點懵逼的叫在前臺忙活着的小六幫我倒了一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噗!咳咳!”

這一口差點沒給我嗆出來...

“這玩意兒不就是啤酒嘛.....”

原來莉璐姐姐帶來的新產品麥酒,就是我們這個時代司空見慣人人喜歡的啤酒....難怪會造成火熱的現象呢。一說到啤酒,我就總是要想起那個1664,不過這看着像馬尿一樣的玩意兒,莉璐姐姐是怎麼推廣的呢?畢竟這種洋酒跟本地的清酒比起來啊完全都是不同的口味嘛....

“這玩意兒現在賣的可好了呢!配合着老闆娘您發明的炙烤系列,每天簡直是供不應求呢,以至於莉璐姐姐都開始每天限量供應了,但是進門的客人依舊是攔不住....”

看着眼前這些一桌桌的食客,幾乎每人都有一戶麥酒,我在尋思要不以後伊惠屋的堂食改成音樂酒吧餐廳之類的得了......

“哦對了!莉璐呢?”方纔想起回到伊惠屋到現在,一直還沒看到這位“代理店長”的身影呢..

“莉璐姐姐呀似乎是回阿姆斯特丹商館去了,好像說是又到了一批新的酒.....”

“我的天,這是打算把我的伊惠屋弄成酒吧麼....”我突然提高了音量說話,把一旁用餐的客人也嚇了一跳。

“老闆娘,酒..吧...是什麼啊?”

小六一眼的純真望着我,讓我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屬於成年人世界的東西。

“咳咳,小孩子別多問....”

“喔.....”

“呃,就是類似居酒屋一類的吧...似乎是南蠻人那邊喜歡把居酒屋稱作酒吧之類的...”

唔....姑且先這樣解釋吧...

說起來回到伊惠屋確實有許多事情要做呢。像是貼牌醬油、新增的業務以及伊惠屋未來的走向....

還真是累呢.....

...不過...

....

又充滿着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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