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夕顏若紫

經過一段艱苦但是歡樂的海上航行,我們終於到達了呂宋。東南亞的氣候,讓我一時間有些不大適應,畢竟又熱又溼,所以看這邊的屋子,大都是像雲南那邊那種擡高了的竹樓。在來往的商人中,也能看到不少的閩南一帶的人,也許是因爲這個時候大明國已經開始同菲律賓地區有貿易來往的緣故了吧。如果沒記錯的話,呂宋這邊同明朝的交流最初可追溯到洪武帝時期了,而現在,明朝估計是嘉靖年間吧(時間過得真快呢)。

“伊惠~快來這裡。”莉璐在招呼我過去。

“這是我在葡萄牙的朋友,裡恩。”

眼前的這名異國男子,帶着一頂棕色的禮帽,而脖子上圍着的一圈厚厚的ruff也遮不住他的絡腮鬍,湛藍色的斗篷上似乎還繡着鳯的圖案,紅色的小馬甲在斗篷裡若影若現,而手上拿着的老菸斗,凸顯着自己作爲商人的體面。

“Olá meu amigo~”

“瓦?瓦特?”

“他向你問好呢。”莉璐解釋道。

原來是這個意思,不過葡萄牙語我是一點也聽不懂。

“想要買點什麼?”那名精緻的男子說道。

!!!

這不是會說日語麼...

“噢呵呵,驚訝到了麼,伊惠。”

“是,是啊。”

經過一番簡單的交談,原來這名葡萄牙帥哥同日本是有着一定的貿易往來,而保證這條銷售通路的海盜呢,貌似是五島水軍和村上水軍,而與之來往的商人呢,就是那個在博多町裡博多屋的大老闆島井宗室。博多屋同呂宋的貿易,主要是硝石爲主,畢竟那時候的日本本土根本沒有辦法生產這個東西,而據說在天文十二年間種子島家當主時堯因遇到有葡萄牙船隻避難緣故而買下了當時的洋槍,最後仿製成功,就有了種子島槍這種東西。在這戰國亂世中,一些財力豐厚的大名也是有采購洋槍的需求,其中洋槍充能需要的原料之一就有硝石,因此,靠着這個生意就讓博多屋的生意版圖幾乎遍佈北九州。

“那這裡還有其他什麼稀奇物品呢?”我試探着問裡恩。

“我們這還有tabaco、saraca,就是你們說的菸草和更紗。”

“另外他們這也有很多白砂糖喲~”莉璐補充道,似乎她早已經對此很熟悉了。

我走到一個大漏斗旁,摸了摸裡面的東西..

“這裡還有胡椒呢!”我驚歎道。

一擡頭,又發現了新奇的東西。

“還有白檀這東西!”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有些興奮的看着這些交易品。

“怎麼,你對這些有興趣?”莉璐發現了我情緒的變化,問了下我。

“莉璐姐姐,能不能貸款給我?”我已經快興奮的抖腿了。

“貸?款?借錢麼?”

“是的是的!我想把胡椒和白檀都盤下來,還有一些砂糖,更紗!”

“喲~眼光不錯嘛,看來你也明白了我帶你過來的目的呢。”莉璐似乎也很滿意。

“另外能不能再帶點菸草.....”

聽到這裡,莉璐有點好笑的看着我,說:“拜託,親愛的伊惠大人~這次出航我們可沒有準備這麼多預算了啦。”

“那這樣,裡恩~我們寫一份協議,以後呂宋的胡椒、白檀、更紗的銷售通路都由我來負責,而確保的船隊嘛....就交由宇久純定負責吧~”

“這個...”裡恩似乎有一些猶豫。

“好了,裡恩,我來當擔保人。”莉璐似乎也底氣十足。

見到莉璐的態度也這麼堅定,裡恩似乎鬆了口。

“既然莉璐小姐都這麼相信你,那我們寫協議吧!”

得到了裡恩的信任,我立馬拉着莉璐和宇久純定一起寫下了四份協議,人手一份。

“那我先叫我的手下去準備貨物啦~你們先聊~”

裡恩說罷就去安排貨物相關事宜了,而我和莉璐,此時有點興奮。

特別是我!畢竟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這裡竟然能夠做成!

跨國貿易!

真多虧了莉璐姐姐在這裡做牽線人呢!雖然進口的這些東西在我們那個時代看着很平常,甚至很便宜,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日本來說,基本都是很稀奇的玩意兒和貴重物品了!比如白砂糖,在日本就能賣到很高的價錢,而今天這裡的白砂糖在打折!很便宜!

“我先說哦,你可不準吧白砂糖的生意壟斷咯,畢竟~”

聽到莉璐這麼一說,我似乎猜到了爲什麼她會跟這裡比較熟悉的原因。

“放心,我不會搶你的銷售通路啦~”我還是很機智的回答了莉璐,試圖讓她放寬心。

“另外啊,伊惠,爲什麼你會想要進口胡椒和白檀呢?如果說是進口更紗的話倒是能夠理解...畢竟本來需求就很大,走貨量也很大的...”

“哈哈哈,莉璐姐姐以後就知道啦~”

雖然內心極度狂喜,但是我仍然還在極力掩飾着自己的興奮。

這個秘密,等以後你就知道啦。如果順利,那說不定真的能夠跟博多屋爭奪商人司!如果運氣再好點,也許還能將生意擴大到中國地區、四國島、近畿...乃至全日本!

打住打住,現在的我還僅僅只是一個小小宿屋店的老闆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我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

一旁的莉璐看着我這扭曲的樣子,兩手一攤,有點不理解...

“這孩子,難道是瘋了麼?”莉璐小聲嗶嗶...

“我一定會做一個優秀的商人,稱霸北九州~”

豪言壯語!強力flag!

在這裡就立起來了!

不一會兒,一盆冷水就把膨脹成個球的我,澆成了霜打的茄子。

“報告頭領,我們的船隊似乎被人襲擊了,主船受損有些嚴重....”

“嗯...”聽到這個消息,宇久純定的臉色似乎變得很難看。

而臉色最難看的,其實還是我。

萬念俱灰!

“那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呢?要修繕的時間又需要多久?”莉璐似乎也是非常着急,畢竟她的南蠻商館還需要她回去打理呢。

而我,更放心不下我的妹妹,和我們的宿屋。

正當我們都焦急加絕望的時候,一名海盜船員一路小跑過來。

“報告~報告頭領~”

奔跑的船員似乎很激動,也許是好消息?

“快說!”

“報告頭領,之前的情況,是瀧看錯了,受損的是其他人的船隊....我們的船沒有影響....”

“嘛的!這調皮的兔子!”

聽到這個消息,我和莉璐頓時鬆了口氣,不過在一旁的宇久純定,似乎都要氣炸了。

“這小姑娘啥時候才能不這麼皮啊....”

再度暴風雨轉晴的我和莉璐繼續忙着貨物的打包分裝,不些時候,宇久純定的背後多站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小女孩。

只見小女孩用着倆跟麻繩紮成的雙馬尾顯得很細長,配着她玲瓏的個頭顯得尤爲可愛,俏皮的眼神配上珊瑚色的嘴脣,透露出她頑皮的個性。桔黃色的海盜服配上一條湖綠色的圍巾,顯得也頗爲時尚了,而背後揹着的紅色的刀和腰間繫着的鈴鐺,看着又像個十分乾練的海盜。

“瀧!下次可不準這樣馬馬虎虎做事情了!你現在好歹也是個水夫頭呢!做事情能不能嚴謹一些,別再這樣冒冒失失讓人瞎擔心了!”

“知道啦~頭領,我這不是擔心船隊嘛,所以一看是那個方向就立馬叫人向您回彙報呢!你看我多積極...”

似乎宇久純定還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很無奈的抿着嘴,把話給嚥下去了。

“頭領,這就是我們這次要運輸的貨物麼?然後那倆位漂亮的外國姐姐....”

“只有一位是外國姐姐啦....”宇久純定糾正道。

我往倆人的方向望過去,試圖糾正道:“確實是倆外國小姐姐啦!我來自中國!”

“中國?中國不也是在日本國嘛,離北九州也不遠,挨着的.....”小女孩嘟了嘟嘴,試圖再度糾正我。

“伊惠大人說的可不是出雲、石見、安藝這些地方的中國啦,而是說的大明國哦~”莉璐替我繼續糾正道。

“原來是大明國來的姐姐啊,怪不得看着那麼高....”

瀧的小腦袋歪向一邊,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突然,眼睛發光的看着我:“姐姐你說我以後會不會長成你這麼高呢!”

“話說,瀧多大了呀?”我問道。

“應該...是十三歲了吧~我還能再長高麼?”歪着頭的瀧,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黯淡了下來。

“呃..應該....能吧...”

我也有點不好回答,畢竟霓虹國的女孩子,大都個子真的很小巧呢~其實,我內心超級羨慕她們小巧可愛的體型.....

“瀧這樣子看着很可愛啊!就像我的妹妹一樣,小巧可愛,而且瀧特別陽光呢..像個小太陽...”

是啊,在我心中,這大概就是小女孩最美好的樣子了吧,是我這種高妹所羨慕不來的....

.....

模糊的鞦韆、學校大門,還有灑滿汗水的操場。

獨自一人躲在教學樓的角落裡的我,望着在操場上踢球的同學們。

“你知道嗎?四班的那個叫伊惠的女生..”

“哦哦!你說的那個個子多高的那個女的嘛。”

“你說他怎麼長那麼高啊哈哈哈!”

“看起來一點都不夠女人味!”

“長得比我還高!她這身高以後怕是都嫁不出去呢哈哈!”

“就是哈哈!我可不喜歡那麼高的女孩子!”

唰~球進了。

“漂亮的一腳啊!”

“哈哈哈不知道有沒有周圍的女生在偷偷觀看呢~”

“像是我們班的玲似乎就很喜歡踢足球的男生呢,玲好可愛的!個子小小的,扎個馬尾~長得也特別漂亮呢!”

“對啊,而且皮膚白白的...”

“人家追求者多着呢,可輪不到你們!”

“畢竟那麼漂亮啊!特別受歡迎。”

“要是我也能有個這樣可愛的女朋友就好了~我最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了..”

......

“像是伊惠那樣個子高還不是特別瘦的女孩子,以後估計連戀愛都談不成呢,畢竟那身高好有壓力...”

“她要是有模特那種皮包骨的身材說不定還好些呢..哈哈哈不過那種女生我也不喜歡。”

“還是玲那種女孩子最好了啦~那才叫女生嘛哈哈哈哈...”

......

角落裡,聽到這一切的我,早已哭成了淚人....

......

“所有貨品都裝好了!莉璐。”

“還有伊惠的貨也裝好了!”

看着裝着滿滿當當貨物的船,心思早已經飄回了平戶町,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告訴妹妹了。

想要告訴她,她的姐姐其實還是蠻厲害的。

同時,也想告訴那些嘲笑過我的男生吧。

“貨物的尾款就下次再結清吧,伊惠。”

“好的!沒問題!”我愉快地回答道。

“一路順風,我美麗的小姐們~”

裡恩對着我們告別:

“adeus!”

“adeus!裡恩~”

鐺鐺~

回程的帆揚了起來,載着希望的船,駛向這神秘的大海,也駛向未知的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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