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緇衣老尼剛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階,只見從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說道:“老師傅回來了。”

緇衣老尼只“唔!”了一聲,轉身往裡就走。

緇衣老尼這才轉身過來,朝竹逸先生擡擡手,道:“劉施主請坐。”

竹逸先生連忙拱手道:“老師太不用客氣。”

緞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說道:“小施主已經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下來了嗎?”

上官靖只好依言從臉上揭下面具。

緇衣老尼不覺又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只聽神龕後面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叫道:

“師傅回來了?”

像一陣風般閃出一個一身青布衣裙的長髮少女來。

緇衣老尼本來尖瘦冷漠的臉上,剎時間有了慈祥的笑容,說道:“徒兒!你看誰來了呢?”

青衣少女迎着緇衣老尼出來的人,驀地一呆,她纔看到和師傅同來的還有三個客人,再聽老尼這一說,她一雙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臉上,不禁驚喜地道:“會是大哥,真是大哥來!”

這一瞬間,她幾乎是在夢中,僵立下來,清瘦的臉頰上,忽然掛上了兩行如斷線珍珠的淚水。

上官靖給她的這句“大哥!”愣住了。

這青衣少女臉色蒼白清瘦,但更顯得楚楚動人,只是依稀之間,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那裡見過?

上官靖不禁愕然道:“姑娘是誰?在下好像在那裡見過!”

“真是負心人!”

緇衣老尼陡然間怒容滿面,大聲道:“我徒兒爲了你盜取解藥,身中‘魔火煉形’,幾瀕於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從生死邊緣挽救過來,她日日夜夜念着你,連睡夢中都叫着‘大哥!大哥!’的,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居然當了面,連認都不認得她了,好!我去叫不滅和尚來評個理,他這種徒弟是怎麼教出來的呢?”

上官靖聽得一頭霧水,張目道:“老師傅,在下真的不……”

緇緇衣老尼愈聽愈怒,不待他說下去,就厲聲喝道:“好小子,你再說不認識我徒兒,老尼就一掌劈了你1”

青衣少女急叫道:“師傅……”

緇衣老尼怒聲道:“你還要護着他,你沒聽他說連認都不認識你!”

青衣少女流着淚道:“師傅!請息怒……”

緇衣老尼是個火爆脾氣,也沒讓青衣少女說下去,就截着道:“他這樣無情無義,怎不教爲師生氣?”

青衣少女哭道:“師傅聽弟子說,大哥……他……他是不認識弟子……”

“你說什麼?”

緇衣老尼這回睜大雙目,望着青衣少女錯悍道:“他不認識你?那……你是一頭熱,唉!孩子,你怎麼這樣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紅着臉,急道:“徒兒……沒告訴他真名字,那是……化了名……”

緇衣老尼口中唔了一聲,點頭道:“沒錯!當日老尼救你回來的時候,你是穿着男裝的。”

李小云輕笑一聲道:“對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聲,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來姑娘就是丁賢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低低地說道:“我……我叫……丁瑤……”

緇衣老尼直到此時才轉怒爲喜,笑道:“好了!好了!你們總算認識了,劉施主,你們大家坐下來談吧!”

大家落坐之後丁瑤(青年少女)朝着李小云斂衽微微笑道:“你是宮二兄,對不對?”

上官靖笑道:“其實宮飛雲只是她的化名,說起來丁姑娘也認識,她就是龍眠山莊的李小云。”

李小云笑着取下了面具。

丁瑤忽然啊了一聲,道:“大哥莫非就是宮飛鵬?”

上官靖點點頭道:“因爲大家那時誤認愚兄就是旋風花,愚兄只好找上劉前輩,替我易了容,所以改名宮飛鵬的。”說到這裡,目注丁瑤問道:“丁姑娘怎麼會身中‘魔火煉形’呢?”

丁瑤道:“大哥總記得在渡船上,你責備我把南宮靖騙去碧落山莊,被人用陰手封閉了‘腦戶穴’,落個終身白癡,其實我一點也不知情,我告訴過你,我正在找他,我會設法的……”

上官靖點點頭道:“你說過。”

丁瑤道:“後來我回到莊上,就去找閻婆……”

她怕上官靖不知閻婆是誰,接着就補充道:“閻婆就是莊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問她是不是給南宮靖服了‘迷迭散’?她不肯說,我又問她南宮靖在不在莊上,她說奉老夫人之命放出去了,我自然不信……”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正好佛婆給大家送上茶來。

緇衣老尼道:“大家請喝口茶!”

丁瑤接着又道:“當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臉,偷偷進入閻婆房裡,用小石子打中閻婆的穴道,原本只想盜取‘迷迭散’的解藥乙那知找了一會,依然找不到她解藥放在那裡,只好去搜閻婆的身。

閻婆經過這一陣工夫,已經把受制的穴道解開,我去搜她的身,她卻乘機扣住我的手腕,陰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面了;副總管交代過,‘迷迭散’解藥任何人都能給的。”

我心中一急,被她抓住的右腕一擡,從腕底打出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沒想到她聽到機簧聲,順手往下一拍,袖箭反而打中她的心窩,我心頭慌張,眼看她已經沒有救了,匆匆地從她懷中搜到幾個藥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總算其中有一瓶是‘迷迭散’的解藥。

那天晚上,幸好你們都潛入碧落山莊,所以閻婆被殺,沒有人懷疑到我頭上,我得到了解藥,就急着要去找你。後來乾孃回來,帶回來了一個南宮靖,先前我還以爲是大哥,但看他神志很清楚,口音也不對,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都不像大哥……”

上官靖笑道:“他是侯元改扮的。”

丁瑤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門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風花,被宮飛鵬擊落,我聽到大哥‘傳音入密’的話聲:‘原來賢弟就是旋風花’……我不知道大哥就是宮飛鵬,只當大哥隱身在我們後面,就叫了聲‘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緇衣老尼插口道:“爲師今天是路過一處茶棚,聽到有幾個人在低聲交談,其中一個錦衣少年說道:‘爹遇上的那個宮飛鵬,就是南宮靖。”

接着另一個穿黑袍的嘿然道:‘這麼說,他們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爲師就他們這兩句話,才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云輕聲道:“師傅,那穿黑袍的準是唐世良,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紀中了,對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問道:“丁姑娘,後來呢?”

丁瑤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續道:“那時,正有一條人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沒有追上他?”

丁瑤續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來,揹着身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大哥。”

他說完,朝一片樹林中走去。

他學大哥的聲音,學得很像,我一時情急,追了進去,叫道:

‘你是大哥,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有意把你騙到碧落山莊去的,我這三個月來一直在到處找你。”

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麼?你有‘迷迭散’的解藥?”

我說:“沒有解藥,我會急着找你?”

那人道:“好!我相信你,把解藥給我。”

他轉過身,伸出手來……

上官靖問道:“這人是誰?”

丁瑤道:“等他轉過身來,我纔看清楚,她竟然是副總管管巧巧,當時我心頭不禁一愣,氣道:

‘管副總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

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

‘二姑娘,原來閻婆是你殺死的,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

我說:‘你胡說什麼?誰殺了閻婆?”

管巧巧沒有理我,自顧自地道:

‘閻婆是教裡的護法,不然,怎麼會要她掌管本教的獨門解藥?你拿到解藥,一直在找尋南宮靖,我早已經得到了消息,今晚,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我道:‘你管得着我嗎?”

管巧巧笑道:‘小丫頭,別說是你,連你乾孃我都管得着,你還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了!”

隨着,她便從懷中取,出一方執法令牌來。我心知隨她回去,必然會受到極嚴厲的處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沒有解藥,就無法恢復清明。這個解藥得來不易,以後再也無法弄得到的,心中想到這裡,就豁出去了,隨手撤出長劍。

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裡扒外,還想反抗!”

我沒有和她多說,挺劍就刺,那知她武功極高,徒兒和我打了幾十回合,就被她一掌擊中了左肩。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哼道:‘‘魔火煉形’你居然會是魔教餘孽,又在這裡害人了。”

那時候我已經感到遺體如同火燒一般,便昏了過去,是師傅她老人家把我救來此地的。”

緇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體內魔火逼出,這丫頭無時不刻的念着‘大哥’,還說要落髮爲尼呢……”

丁瑤被她說得滿臉通紅,叫道:“師傅……”

緇衣老尼道:“爲師說的,難道是捏造的不成?你還說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要找到‘大哥’,給他解去‘迷迭散’,就要歸依我佛,我佛怎麼會收一個塵緣未了的人當佛門弟子?”

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正,目註上官靖,道:“現在你們都說清楚了,上官小施主,瑤兒從前是你結義兄弟,現在應該是你結義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原本早已不問塵俗之事,我就把徒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話,老尼自會找你師傅算帳!”一面朝丁瑤說道:“好了,徒兒你隨你大哥去吧!”

丁瑤聽得撲地跪倒在地,咽聲道:“師傅,大哥他神志已經恢復了,徒兒已經沒有心願了,徒兒願意跟隨師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癡兒!”緇衣老尼慈祥道:“你心願雖了,塵緣未了,你並不是佛門中人,爲師要你下山去,你怎可留在這裡?

你總該知道爲師傳你劍法之時,就曾和你說過,你用旋風花造成的殺孽,要你自己去洗脫。你學的是‘蕩魔劍法’,自然要替佛門掃蕩魔障,這是昔年爲師學劍時的一樁心願,如今爲師已經身入空門,該由你替爲師去完成了。”

她說着,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小布包,遞給了丁瑤,又道:“你好生收着。”

丁瑤只得含淚接過,擡目問道:“師傅,這布包裡是什麼?”

緇衣老尼道:“你日後自知。”

丁瑤不敢多問,應了聲“是!”

緇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禮,道:“天色不早,你們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了。”

說完,自顧自的往裡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師太,在下等人告辭。”

丁瑤呆呆的站着,還不肯走。

李小云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着丁瑤的手,悄聲地說道:“丁姐姐,我們快些走!”

丁瑤目含淚光,點點頭說道:“我去拿劍。”

匆匆地奔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她果然提着一個長條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們走吧!”

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見那佛婆急匆匆地趕了出來,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瑤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個青瓷小葫蘆,遞到丁瑤手裡,道:“是老師傅要我送來的,這是‘冰雲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氣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煉形’了。”

丁瑤接過,含淚道:“師恩浩蕩,佛婆,你給我謝謝恩師。”

佛婆含笑道:“老師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務嗎,丁姑娘只要辦完了,就是報答了你的師傅。”

丁瑤點頭道:“我會替師傅完成心願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

說完,她就回身走人,關起了山門。

李小云道:“師傅,我們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這個人就是急性子,咱們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方便下山的呀!”

李小云道:“爲什麼?”

竹逸先生道:“咱們此去碧落山莊,沿途必然有人攔截,說不定人家已在暗中等着咱們了,因此這一路上,最好不要讓人發現,而且咱們四個人最好分開來走,你和丁姑娘一路,爲師和上官老弟也分開來,各走各的,這樣就沒有人會注意了。”

李小云道:“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不是怕他們。”

竹逸先生道:“他們明的不敢來,可以給我們來暗的,多少總是麻煩,而且也會耽擱了行程。”

上官靖道:“劉前輩說的是,我們自然儘快趕去的好。”

李小云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麼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這個還要爲師親自給你們易容才行,而且還得多準備兩張面具,因爲大師兄也精於易容,你火候不夠,別人縱然瞧不出來,卻瞞不過他的。”

李小云道:“師傅,那就快給我們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們跟我來。”

他走在前面,不但沒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走去。他的意思,三人當然懂,小山頂上不易被人看到。

李小云心裡有些不以爲然,覺得師傅謹慎過了頭。

一會工夫,就已經登上山頂了。

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現在由你擔任把風。”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云、丁瑤二人說道:“你們兩個,不戴面具,是祖母和小孫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從這裡到蚌埠不用戴面具,過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

兩人點了點頭。

李小云卻笑道:“徒兒會改變聲音,自然當老祖母。”竹逸先生沒有作聲,迅快地給兩個人易好了容。

李小云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瑤看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都像鄉下的人了。

然後竹逸先生又從衣袋口取出兩張面具,遞給兩人說道:“這兩張面具,一個十六七歲由丁姑娘改扮,另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小女孩,你已練會了‘縮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買。”

兩人接過面具,收入懷中。

竹逸先生又道:“現在該你們去把風了,上官老弟,你過來。”

上官靖依言走來,在大石上坐下來,李小云、丁瑤兩個人立即一個向南,一個向北走了開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從這裡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充當車把式,替她們姐妹二人趕車。”

他口中說着,雙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在臉上易容,幾句話的工夫,已經竣事,隨手也遞過一張面具。

上官靖收入懷中,李小云問道:“師傅呢?”

話聲剛落,竹逸先生忽然脫下長袍,翻了過來,一個人也隨着轉過身去,等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轉過身來,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只是一個佛門的窮和尚罷了!”

原來他轉個身,已變成一個面貌枯瘦的老和尚,頭頂也多了兩行傷疤,手中果然託着個鉢頭,身上長袍也變成了一件灰衲!如非親眼目睹,誰也不相信會變得如此快法,劉轉背,果然名不虛傳!”

丁瑤看得目瞪口呆,說道:“劉前輩變得好快!”

李小云笑道:“不然,他老人家還能稱劉轉背嗎?”

竹逸先生道:“好了!現在咱們可以下山了,不過咱們得從山後另一條路下去。”接着又朝兩人叮囑道:“記着,你們祖孫兩人是去蚌埠深親的,下山之後,還得去準備一支竹籃,放些土產,衣服也要改換。”

李小云道:“徒兒知道了!”

當下由竹逸先生領路,從山後小徑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撥,李小云、丁瑤就在附近農家買了衣物,上官靖卻連夜趕去風臺縣城中,買了幾匹布。

竹逸先生雖然自顧自的走了,但他還是暗中跟在兩位姑娘身後。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雖有先後,但還是可以互相照應,只是不打招呼而已。

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換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

李小云、丁瑤改扮成姐妹兩個,就僱了上官靖的一輛馬車。

竹逸先生因兩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放心,他外號劉轉背,自可隨時改變各行各業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這一路上,他們果然隨時都可以發現,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時有快馬從身邊馳過。但經過竹逸先生這番安排,居然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趕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孫小乙停在蘆葦間的一條小船。

李小云發出暗號。

王牙婆蹲着問:“四位是什麼人?”

李小云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來了。”

孫小乙探出頭來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云道:“還有家師。”

王牙婆道:“你們快上船。”

四人跳下小船,孫小乙幫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着船。

上官靖給竹逸先生和丁瑤引見了王牙婆,一面問道:“王婆婆,這幾天可有什麼動靜沒有?”

王牙婆道:“沒有!對方縮在地道里,連鬼影子都不曾見一個,老夫人天天都盼着你們早些回來,纔有辦法破他們的迷陣。”

孫小乙一面划槳,一面問道:“大姐不知有沒有消息?”

李小云道:“大姐去萬松山莊,路程比我們遠得多,哪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小船雙槳如飛,不過頓飯工夫,就已到達了對岸。

上官靖、李小云領着竹逸先生、丁瑤二人上岸後,一路急行,離碧落山莊快到十丈之處!

突見兩條人影,快若殞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剛喝了聲:“來人止步!”

左右兩邊,也及時出現了八個人影,遠遠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當前兩人乃是黃龍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們當值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師傅請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云接口道:“我們迎接家師回來了。”

慧修、慧持聽他們口音極似,但面貌卻認不出來,正待開口!

只聽遠處傳來南山樵子陶石田的聲音,笑道,“沒錯!是上官老弟和李姑娘,他們臉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認不出來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舉手在兩人臉上抹了一把,笑道:“方纔在船上,老朽忘了叫你們洗去易容藥物了。”

經他輕輕一抹,上官靖、李小云立即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竹逸先生拱手道:“見笑!見笑!他一面回頭朝上官靖望來,目光含有詢問之意。

上官靖連忙低聲道:“這說話的是終南陶前輩,人還在門樓上呢!”

竹逸先生連忙拱手道:“久聞陶石田大名,容隨後拜見。”

陶石田連說:“不敢。”

上官靖隨着又引見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俠快請劉施主人內奉茶,貧衲師兄弟失陪了。”

說完,迅快地退去左右八個人影,他也隨着隱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這裡和賊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嚴密了。”一面陪同竹逸先生進入碧落山莊大門。

只見卞藥師和趙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來。

卞藥師拱着手道:“久聞劉老哥大名,今日總算見到面了,快快請裡面坐。”

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見,就相繼進入大廳。

這時正是晚餐時候,老夫人和終南三老(陶石田隱身在門樓上值班,不在廳上)、青松道長、風雲刀柴昆等人,都在廳上。

他們聽到上官靖和李小云把竹逸先生請來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換杯筷,也騰出了四個坐位。

當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紹了竹逸先生。

大家對竹逸先生聞名已久了,但沒有人見到過他,所以見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瑤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說道:“乾孃!女兒給你老人家請安來了。”

老夫人輕咦道:“你是瑤兒,怎麼會和靖兒他們一起來的?”

李小云在旁笑道:“瑤妹妹棄邪歸正,自然跟着大哥來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瑤扶了起來,含笑道:“起來!起來!來了就好。”

她自然聽得出李小云的口氣,當着大家面不便多問,一面擡手肅客,就請竹逸先生上座。

竹逸先生再三謙讓,卻不過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站着向大家報告了此行經過。

青松道長驚異的道:“他們居然把黃衫客和冷仙娘也請來了,這位教主倒是神通廣大得很。”

銀拂叟向天倫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會和上官老弟一見投緣,結爲忘年兄弟,這一來,咱們倒可減少不少的麻煩了。”

飯後,撤去筵席,兩名武士給大家送上了茶。

卞藥師喝了一口茶,攢攢眉道:“四川唐門一向不準子弟參與江湖糾紛,這回竟連唐世良也會和他們勾結,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釣叟姜超然哼道:“哪一個門派都說不定有不肖子孫,唐世良自甘墮落,和賊人勾結,那也不足爲奇。”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黃龍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人,朝青松道長合十一禮,說道:“老施主,剛纔在大門口不遠,出現了一個女施主,給小僧師兄截住,她聲稱有急事要見上官施主。”

原來青松道長經大家推定,擔任了總值日,卞藥師爲副總值日。

卞藥師道:“大師傅可曾問她是什麼人?”

灰衲僧人道:“二師叔問過她,她不肯說,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藥師回頭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云站起來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兒,你還是讓上官老弟一個人出去的好。”

卞藥師心中一動,也含笑道:“不錯,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說有急事,人去多了,反而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臉微紅,點點頭道:“在下這就去。”

當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行去。

跨出大門,只見階下果然站立了一個青衣少女,被三個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圍困在中間。

上官靖目光一注,認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幾天前,在地道中領自己去見假冒孃的“老夫人”的那個使女飛虹。

上官靖這就叫道:“你是飛虹姑娘!”

飛虹喜道:“上官公子還記得小婢名字。”

那領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了個手勢,就一起悄悄退去。

現在這大門口的石階旁,只有上官靖和飛虹兩人了!

上官靖含笑問道:

“飛虹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飛虹粉臉一紅,嬌聲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麼人要找在下呢?”

飛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聲道:“是管副總管要小婢來的。”

上官靖心頭一動,暗道:“會是管巧巧?”

飛虹沒待上官靖發問,接着道:“管副總管有一封極爲重要的信,要小婢務必交到上官公子手裡,這封信十分重要,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來的,上官公子快收好了。”

她隨着話聲,果然從懷中取出一個摺疊得很小的密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裡,又道:

“小婢要走了,管副總管還等着小婢呢!”上官靖問道:“她沒有交代你什麼話嗎?”

飛虹搖搖頭,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說的話都已經寫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謝謝你。”

飛虹道:“不用謝,管副總管待小婢很好,給她送封信,也是應該的,哦!小婢得快快回去了。”

說完,匆匆地朝左首轉角奔去。

四個灰衲僧人原本站在遠處,看到飛虹沒有向外走去,卻奔向轉角,不覺跟了過去,想要看個究竟,哪知轉眼之間,就已失去了飛虹的蹤影。

一名灰袖僧人連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請過來。”

上官靖聽他在叫自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走了過去。

灰吶憎人說道:“上官施主,方纔小僧師兄就是在這裡轉角上發現她的,現在她奔近轉角,一轉眼就不見了。”

上官靖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轉角處,一定有一個地方,是可以通往地道去的。”

但凝目細看,卻又看不出什麼痕跡來。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會,道:“這裡可能有一個地道的出人口,幾位師傅要多加註意纔好。”

灰衲僧人連連點點頭,說道:“小僧立即就去稟報敝師叔,加派兩個人到這個地方來。”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來的密函寫些什麼?聽飛虹的口氣,好像十分重要,大廳上大家都在等着自己,萬一這封密函上寫的只是些傾訴衷情的話,自己怎好拿進去?

一念及此,趕忙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紙箋,只見上面字體十分潦草,而且是用眉筆寫的,顯然這封密函是匆匆寫成的。

這就凝目看去:“據報,你們去請的劉轉背快要來了,我們奉命今晚就要撤走,碧落山莊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藥,定在子刻引爆,屆時恐怕悉數將化爲灰燼,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離開越好,行動務須隱秘。無暇多敘,巧巧手書。”

上官靖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裡奔了進去。

卞藥師看他急匆匆地回來,正待問話,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說道:“藥師!

你快看看這封信再說。”

李小云道:“大哥,是誰寫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藥師看他神色有異,急忙低頭看去,不覺失色道:“這如果是真的,那就儘快撤離此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騙我們的。”

卞藥師轉身朝青松道長遞過密函,說道:“時機緊急,道長快請看了,大家再作商議吧!”

老夫人問道:“管巧巧信上有什麼消息呢?”

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飛虹送密函來,大致說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會把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我們?這個賤人又不知道要在耍什麼花樣了!”

判、雲道:“伯母,你弄錯了,據沈姐姐推測,從前的副總管是管玲玲,她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後來她假冒了伯母,纔要管巧巧改扮副總管的,上次給大哥解藥,也是管巧巧,她這封密函,侄女認爲百分之百不會假的。”

老夫人聽得一怔,朝上官靖問道:“解藥是管巧巧給靖兒的?”

李小云搶着答道:

“伯母,詳細情形,等沈姐姐回來,自會給你老人家報告的,現在還是先商量這封密函上的事要緊。”

老夫人心裡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藥偷偷地交給靖兒,如今又透露了這樣重大的消息,自然和靖兒有了兒女私情。那時靖兒不好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現在敢情是已告訴了沈雪姑和李小云,李小云這纔會幫着她大哥如此說的。就頷首道:“如果管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們確實要儘快的離開這個地方纔好。”

上官靖俊臉微紅,說道:“據孩兒想來,管巧巧這封信上說的,應該可以相信,劉前輩和孩兒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裝,分開來走,對方一直沒有發現我們,還不知道劉前輩已經到了這裡,與其讓我們請到劉前輩,去破他們的地道,還不如先下手爲強,把我們這裡的人一舉消滅。”

卞藥師道:“不錯,他們此舉,不過損失一座建造費時的地下迷陣,但消滅了咱們這些人,至少消滅了他們一大半心腹大患。”

銀拂叟道:“看來咱們不但要趕快離開此地。而且行動也要特別秘密,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纔是。”

老夫人擡目道:“向老的意思……”

銀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們先隱藏起來,好讓他們以爲咱們全數被炸死了,這樣一來,他們地下迷陣已毀,就只好在地上活動了。”

本來他們在暗處,咱們在明處,現在他們認爲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無顧忌,或者會有所行動,咱們只要靜待他們有行動的時候,就可以一舉把他們消滅。”

青松道長道:“咱們這許多人,如何能隱藏起來呢?”

風雲刀柴昆道:“這個不難,咱們目前有五條船,可以從莊後天井湖撤退,峰上鎮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個遠房侄子的,家裡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一個老僕,大部份宅院都空着,咱們可以住到他家裡去,就不易被對方發現。”

銀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長,你是總值日,時間緊迫,事不宜遲,道兄這就下令分撥撤退纔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長說的是,咱們這裡人數不少,正該分撥撤走,上官老弟,你先陪老朽各處去走走吧!”

卞藥師問道:“劉老哥要去哪裡?”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這許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對方可能很快就會發覺,兄弟想去各處看看,順便也好略使小計,布些疑陣,如果對方的人前來覷探虛實,就不致被他們識破了。”

李小云笑道:“師傅大概又要搬些石頭竹木,在莊外布奇門陣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會饒舌。”

卞藥師哦了一聲,笑道:“兄弟忘了劉老哥是奇胲門的掌門人,精通奇門遁甲,真是失敬之至。”

當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莊外行去。

青松道長也立即要趙之欣、徐水旭、萬點星、孫小乙四人,調撥船隻,,趁着夜色,把所有莊上的人,分爲三撥,由後院悄悄撤走,來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

不過半個時辰,大家業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對岸。

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個時辰多,圍着碧落山莊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塊、磚塊,佈置了奇門陣法,這才舒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咱們現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後面,好奇地問道:“劉前輩,如果有人前來窺探,這陣法會有什麼變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來人只要踏進陣中,就會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然回到原處,除非識得陣法的人,才能走得進去。”

上官靖道:“劉前輩的師兄呢,他走得進去嗎?”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當年負氣出走,所學不多,大概也不易參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來學問一道,當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資聰明,如果想學奇門遁甲,老朽自當傾囊傳授。”

上官靖道:“小云是前輩衣鉢傳人……”

竹。逸先生搖頭道:“小云是女孩兒家,不宜學這些東西,而且她只是一時的好奇,未必會有恆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適當的人選了……”

說話之時已來到了江邊,孫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兩人,連忙站起身道:“這是最後一條船了,快請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孫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轉船頭,朝對江劃去——

第二十八章第三十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九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六章第二章第十三章第三章第十二章第十七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三十章第二十章第十九章第四章第二十五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五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十一章第二十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三十章第二十八章第四章第二十九章第三章第二十六章第一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二十四章第三十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一章第二章第十九章第三十章第一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三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十二章第十二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三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十四章第七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八章第三十章第十七章第十三章第十章第二十二章第三十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一章第八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七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九章第三十章
第二十八章第三十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九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六章第二章第十三章第三章第十二章第十七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三十章第二十章第十九章第四章第二十五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五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十一章第二十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三十章第二十八章第四章第二十九章第三章第二十六章第一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二十四章第三十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一章第二章第十九章第三十章第一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三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十二章第十二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三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十四章第七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八章第三十章第十七章第十三章第十章第二十二章第三十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一章第八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七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九章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