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寧勝天道:“莫非有奸細混進來了?”

章守勤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因爲第三進西廊的牆外,已是莊外的一片松林,林外也有幾處值崗的弟兄,但他們如果竄林而行,可以通過三裡外的一處山麓,就根難發現了。”口氣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晚從第二進到第三進各處走廊,都佈滿了崗哨,他們除非從相連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開崗哨,這不是熟悉本莊房屋的人,極不會如此走法。”

卞藥師問道:“章總管,你可曾查過,莊上有沒有少了什麼人?”

萬青峰一怔,道:

“卞老哥認爲莊中出了內奸嗎?”話未說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來,口中“哦”了一聲,接着目注卞藥師,說道:

“兄弟想起來了,早晨,你老哥手中拿着兩支唐門黑芒針,曾說敝莊西首牆外有兩名莊丁傷在暗器之下。

露發身死。其實那天莊上並未出事,兄弟當時懷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紀中夫婦初來,後來又有宓飛虹求見,給一連串發生的事故岔了開去,幾乎忘了,老哥那兩支黑芒針是那裡來的?”

卞藥師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討論霍五耳中‘命門’隱現青黑,極似中毒,或者體內積有舊傷,伯隔牆有耳,要孫小乙站到門口去,結果孫小哥差一點送了性命……”

萬青峰愕然道:“這兩支針是老哥從孫小哥身上起出來的?”

卞藥師道:“如果中上兩支,就沒有救了,一支是從他右肩取下來的,另一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頭慌張,拿着針筒發顫,才失了準頭。”

寧勝天“唔”了一聲,道:

“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牆而入,也不可能竊聽藥師和沈!”孃的談話,此人自然是潛伏在莊中的奸細無疑。”

萬青峰揮手道:“章總管,你快去查查看,莊中是不是有人失蹤了?”

章守勤答應了一聲,正待轉身!

“章總管慢點!”

寧勝天一手持須,說道:

“手中拿着針筒,還會因心頭慌張而發顫,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紀應該不會太大,你可先從年輕女子着手。”

章守勤應了聲“是”,匆匆退去。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寧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細如髮!”

寧勝天大笑道:“你若哥哥誇獎,這不過是一般常情而已!”

萬青峰道:“唐紀中夫婦這一逃脫,敝莊和四川唐門,又多了一道樑子了。”

寧勝天道:“唐世賢是個明理的人,他派來的侄子,竟是碧落山莊的奸細,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證,他豈會如此護犢?

唐紀中夫婦雖然在逃,只要咱們聯名給他送封信去,說明原委,也就是了。”

萬青峰點點頭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時,章守勤勿匆回入,朝萬青峰躬身道:“啓稟莊主,派在第二進伺候女賓的梅香,果然不見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萬青峰問道:“此女如何來的?”

章守勤道:“她是廚房打雜的田嬤嬤的義女,田嬤嬤半年前過世,她孤苦無依,纔到莊上來的。”

萬青峰點頭道:“如此說來,田嬤嬤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見他們早就在打咱們主意,只是咱們沒有發覺罷了!”

章守勤道:“這是屬下的疏忽……”

“這不是你的錯,人已經走了,說也無用。”

萬青峰又道:“你去準備一間靜室,好讓南宮少俠和沈雪!”娘替暴掌門人等人運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總管,所謂靜室,第一要沒有人驚吵的地方;第二隻要一間空房間,不要有傢俱。”

章守勤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萬青峰嘆息一聲道:“咱們雖然幸蒙南宮前輩賜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莊暫時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後主使的人,咱們依然不知道他是誰?稍假時日,仍會有第二個老夫人出現,對各大門派,對整個江湖的威脅,也仍然存在,還真是心腹大患。

寧勝天道:“碧落山莊有總管秦皓,和副總管宓飛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實也只是一個傀儡而已,多一個老夫人,和少一個老夫人,對他們並無多大的影響,何況咱們今晚雖擒下多人,但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們迷失心神的人,並非真是碧落山莊的人,所以看起來他們今晚敗得很慘重,事實上碧落山莊的實力卻絲毫無損,何用假以時日,只要幕後那個人再派上一個人主持碧落山莊,他們就可以捲土重來了。”

卞藥師連連點頭道:“寧教主這番話,說得極爲精闢入理,確實如此,碧落山莊只是一個對外的名稱,以種種跡象看來,他們幕後應該是消聲匿跡已有三十年的魔教遺孽在作祟了。”

他回過頭去,朝南宮靖問道:“少俠進入碧落山莊,不知可有什麼發現嗎?”

南宮靖道:“說來慚愧,在下混入碧落山莊,前後不過七天,雖然處處留心,卻看不出有什麼異處,只有兩點可向諸位報告,第一、副總管管巧巧名義上雖是兩名副總管之一,但她的權力,似乎還在總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飛虹各自領有一股武力,兩人之間,似乎也並不十分協調,這只是在下粗淺的觀察所得,也許並不準確。”

牛勝天道:“很好,這兩點都很有價值,少俠在這七天之中,是否對整個碧落山莊都查看過了,有沒有什麼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麼禁地之類,不準任何人進入。”

“寧教主不說,在下倒是忘了。”

南宮靖望然道:“在下是冒充侯元去的,侯元臉上易了在下的容,那時在下攻名宮飛鵬,他就用了在下南宮靖的名字,這一段事,諸位大概都已知道了?

南宮老人道:“老夫就上了那野小子的當,還傳了他達摩‘洗髓經’!”

南宮靖續道:“侯元在碧落山莊,是老夫人的義子,因此在下混入碧落山莊,行動較爲自由;但碧落山莊後園,分爲東西兩區,號稱東園、西園,老夫人的住處在西園,但東園卻禁止任何人進入。有一次,在下想進去瞧瞧,就在門首被人擋住,說沒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後來在下問過楚琬,她也說不知道,還叮囑在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對你可倒蠻不錯的啊!”

寧勝天一拍巴掌,說道:

“這就對了,碧落山莊東園,很可能就是那幕後主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們這些人都身中‘對消散’,無法行動……”

萬青峰道:“寧教主可是想直搗他們的老巢嗎?”

寧勝天道:“兄弟就是這個意思,假使我們沒中‘對消散’,趁這機會,直撲碧落山莊東園,自是最好不過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師姐,再有幾天時間,一定可以起回來了,只要卞姐姐回來,就會有解藥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說道:

“啓稟莊主,靜室已經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宮少俠和沈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南宮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體內有魔火陰功,‘腦戶穴’受制,又有‘金剛散’之毒,情形較爲複雜,我想先替老夫人解開了穴道的障礙再說。”一面對章守勤道:“章總管,請你去通知祝!”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靜室。”

章守勤答應一聲,又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功夫,就回了進來,抱抱拳道:“南宮少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靜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宮兄,我們走吧!”

一面朝卞藥師道:“卞伯父,侄女想請你老同去。”

卞藥師含笑道:“老朽幫得上忙嗎?”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宮兄替老夫人運功解穴之後,要請你老再仔細切切她的脈象,再作商量。”

卞藥師點點頭,道:

“好吧,老朽和你們一起去。”

萬青峰道:“沈姑娘,你們在運功解穴之間,總要有人護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護法,我們在運功之時,只要有敵人闖進來,一樣可以出手,何況還有卞老伯在場,大概不會有什麼事的。”

當下就由章守勤領着三人來至第二進的東廂,推門而入。房中傢俱果已全部搬了出去,騰出一間空屋,所有的門窗也都掛上了重厚的棉簾,地上放着一盞明亮的琉璃燈,燃起一支紅燭。可見章守勤設想得果然周到。”

祝小青和飛霜、飛電早巳站在房中,老夫人雙目緊閉,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

沈雪姑道:“那就麻煩總管再搬兩張椅子進來。”

章守勤道:“有!有!”

立即退出身去,雙手提着兩張椅子走人。

沈雪姑道:“謝謝你,現在沒有事了,待會如果有事,再請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兩個丫環,站在院子裡,沈姑娘有事,就告訴她們好了,在下告退。”

說完,便退了出去,隨手帶上房門。

沈雪姑朝卞藥師、祝小青二人擡擡手道:“卞伯父、三妹,這兩張椅子就是給你們準備的,請坐。”

卞藥師依言坐下,笑道:

“你們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們就要運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宮靖道:

“你坐到這裡來。”

南宮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飛電、飛霜兩人道:“你們扶着老夫人盤膝,坐到這裡來。”

飛電、飛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宮靖的對面,三個人成鼎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宮靖右手相抵,南宮靖也伸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兩人就緩緩閉上眼睛,默默運起功來。

祝小青心中暗暗奇道:“從前大姐替大哥療傷,兩人都要脫了衣衫,赤身抱着練功,現在怎麼不要脫衣衫了呢?”

她不知當時南宮靖並不會“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運功施展“以陰導陽”,替他打通全身經絡,所以必須赤身相抱,始能以純陰之氣引導純陽之氣,使之運行調和,達到坎離互交水火既濟,不但療傷,而且也使得兩人都練成“太索玄功”。

如今兩人已經練成了“太素玄功”,只須手掌相抵,兩人體內的真氣就可以貫通爲一,就不用使“以陰導陽”,這道理,小姑娘就無法領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藥師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識自然也會在停止之中。但南宮靖、沈雪姑運功輸入她體內的真氣,卻依然遇上了極強的抗拒。這是極自然的排斥,一個練功的人,體內真氣遇到外來的力量,自要與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體內的真氣沒有意識去領導,抗拒的力量,沒有後繼之力,漸漸就被兩人逼人她體內的真氣所引導,歸於平靜,一路循經而行,到達“腦戶穴”,也只有輕微的停滯,就豁然貫通。

那是因爲南宮靖、沈雪姑施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陰一陽天地氤氳之氣,魔教陰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經這一陰一陽合而爲一的真氣衝開,所過之處,宛如春風和照,寒冰解凍,用不着大力衝穴,穴道自解。

前後不過頓飯功夫,南宮靖、沈雪姑同時候地睜開眼來,各自放開了和老夫人相抵的手掌。

沈雪姑朝飛電、飛霜兩人吩咐道:“你們現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

飛電依言在地上鋪了一條棉絮,和飛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擡,朝卞藥師道:“卞伯父,現在你來切切老夫人的脈象。”

卞藥師含笑道:“姑娘怎麼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運行真氣,走遍老夫人十二經絡,和切脈也差不多了,等卞伯父切過脈之後,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證,就可得到結論了。”

卞藥師一拍腦袋,笑道:

“老朽真是老糊塗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氣運功,十二經絡無所不到,比僅以三個指頭切脈,還清楚得多,好,好,老朽這就來切。”

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邊,盤膝坐下。取過老夫人左腕,三個指頭輕輕按下,就閉眼睛,仔細的切起脈來。

南宮靖朗沈雪姑低聲道:“你在運氣之時,覺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們已解開了伯母‘腦戶穴’的禁制,現在剩下來的只有‘金剛散’之毒了。”

南宮靖道:“還有魔教陰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那是伯母練的功夫,並不是病,除非廢了她的武功,魔教陰火如何能消……哦……”

南宮靖聽她話未說完,忽然低“哦”出聲,好像想到了什麼事,忍不住問道:“沈姐姐,你想到了什麼?”

沈雪姑雙眉微攏,說道:

“伯母從前不會武功,她是服了‘金剛散’,才練成魔教陰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剛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體也會支持不住,但‘金剛散’之毒不解,我們沒有抑制此種毒藥的藥物,一旦毒性發作,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藥物,也不可常用,時間愈久,積毒愈深,最後還是會發作的、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宮靖心頭一沉,問道:

“那該怎麼辦?”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脈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

說話之時,卞藥師已經切完了脈,站起身來。

南宮靖急忙問道:“藥師前輩,家母……”

卞藥師道:“少俠放心,令堂脈象和平,除了體內魔火陰氣依然極盛,所中‘金剛散’之毒,目前似無發作現象……”

一面回頭朝沈雪姑問道:“沈姑娘,老朽說的如何?”

“卞伯父說的極是。”

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覺得十分爲難。”

卞藥師道”:“姑娘想到了什麼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剛散’才練成魔教陰功,如果一旦解去‘金剛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會支持不住……”她說的“支持不住”,卞藥師自然聽得出來,那就是虛極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而已,這就點頭,“唔”了一聲。

沈雪姑又道:“但‘金剛散’之毒不解,也不是辦法。”

不解終有毒發之日,一樣不可收拾!

卞藥師只是沉吟着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

“目前老夫人的‘腦戶穴’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讓她醒來,問問她可有什麼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這樣也好。”

卞藥師回頭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請南宮老人進來。”

祝小青答應一聲,返身走出。

卞藥師已從藥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藥丸,遞給南宮靖,說道:

“少俠可把此丸納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清醒過來了。”

南宮靖接過藥丸,轉身蹲下身子,把藥丸納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隨着祝小青走了進來,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藥師道:“老夫人‘腦戶穴’禁制已解,因爲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問她自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清醒過來,二十年前的經過,要老哥來親口告訴她,她纔會相信。”

南宮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過來,肯相信老夫的話嗎?”。

卞藥師道:“‘腦戶穴’禁制已解,她會想得起來的,但咱們也要防她猝起發難,大家心裡有個準備就好。”

南宮靖、沈雪姑點點頭,就稍稍散開,由南宮老人和卞藥師站在正面,南宮靖、沈雪姑、祝小青則站在兩人邊上。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睡的人,就在此時,眼皮輕輕擡動了一下。

卞藥師急忙朝南宮老人使了一個眼色。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過來了。”

老夫人是服了藥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漸漸醒轉,眼睛還沒有睜開,但聽了南宮老人這聲洪笑,不覺倏地睜開眼來。

同時翻身坐起,足跟一點,站了起來,兩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掃過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宮靖,你們要待怎的?”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過來了,咱們就可以談談了。”

老夫人目光陰沉,盯着南宮老人間道:“你是什麼人?”

“哈哈!”

南宮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兩代都是忘年之交,弟妹不認識老夫,總該記得十八年前,攜走你兩歲幼兒的是誰吧?”

老夫人身軀一震,失聲道:“你會是南宮老人!”

南宮老人大笑道:“弟妹終於想起來了,哈哈!那麼老弟妹還記得你那兩歲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嗎?”

老夫人目中已有淚光,顫聲道:“他叫……靖兒……他現在在那裡?”

“哈哈!”南宮老人又是一聲大笑,說道:

“那小娃兒姓了老夫的南宮,單名一個靖字可沒有改,你說南宮靖會是你老弟妹的什麼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轉,落到南宮靖身上,失聲道:“他……會是靖兒……”

南宮靖急忙趨了上去,撲地脆到地上,含淚叫了一聲:

“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宮靖的頭,悲喜交集,顫聲道:“靖兒,果然是你,娘早該想到了。”

十八年母子重逢,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宮靖從現在起就更名爲上官靖了。

南宮老人道:“好了,你們母子重逢,可喜可賀,咱們還有許多事要談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宮老人跪拜下去,說道:

“前輩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請受我母子一拜。”

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宮老人連連搖手道:“弟妹,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小娃兒,你還不快把你娘扶起來?”

上官靖隨着娘拜了幾拜,才雙手扶着娘站起。

南宮老人一指卞藥師,說道:

“老弟妹,老夫給你引見,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卞藥師。”

老夫人連忙襝衽一禮道:“老身久聞卞藥師大名,只是未曾見過面。”

卞藥師含笑道:“老夫人好說,這裡沒有坐處,兄弟覺得還是到外面去談吧!”

老夫人間道:“靖兒,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上官靖道:“這裡是萬松山莊。”

老夫人聞言,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沈雪姑忙道:“伯母雖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不但給伯母服下劇毒,而且還在你的‘腦戶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遠聽命於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麼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輩兩人從伯母脈象中診察出來的,剛纔就是由上官兄和晚輩兩人運氣行功,替伯母解開了‘腦戶穴’禁制,現在伯母是不是覺得頭腦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點頭道:“唔,是清爽多了,從前……老身總覺得頭腦一片空白,除了復仇,好像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也不能多想,多想——會就會頭昏。不知看過多少名醫,都說老身多年宿疾頭風,現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想起來了,沈姑娘,老身真該謝謝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麼還和晚輩說起這些客氣話來了?”

老夫人看看靖兒,又看看沈姑娘,心裡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來了,你和靖兒好像合練了什麼功夫,普通內功,只怕不容易解得開老身‘腦戶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問話、顯得十分親切,不覺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是‘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宮老人和卞藥師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官靖只好跟在兩人身後而行。

祝小青心中暗道:“這位老夫人變成大哥的娘,就隨和多了,和大姐有說有笑,真像婆媳兩個呢!”

走進客廳,萬青峰站起身問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來了嗎?”

老夫人一臉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幾年,竟然爲虎作倀,直到今晚,才知道名門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萬松山莊爲敵,卻想不到萬莊主還如此關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慚?”

原來她聽到萬青峰剛纔問的那句話了。

萬青峰連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過獎了,老夫人和萬松山莊爲敵,只是被人使了手腳,本性被迷,可說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終南五老的田五常,金刀門的邢鏗,都是前輩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責?”

寧勝天呵呵一笑,擡手道:“老夫人,諸位老哥請坐下來說不遲。”

大家落坐之後,一名莊丁立即給老夫人送上茶來。

卞藥師道:“老夫人請先喝口茶,老朽還有話想問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擡目問道:“藥師要問什麼,但說無妨,老身知無不言。”

卞藥師心知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還以爲想問她碧落山莊的事,就笑了笑道:“老夫人也許誤會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莊的事,當然希望老夫人能夠詳細的說出來,但並非目前當務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藥師想問老身什麼呢?”

卞藥師道:“老朽和沈姑娘切過了老夫人的脈,老夫人除了體內陰火極盛,那是老夫人練的魔火陰功之故,另外還有兩點,一是劇毒入骨,卻又被某種藥物所抑制,一是‘腦戶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遠聽人擺佈。”

關於‘腦戶穴’的禁制,方纔上官少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給老夫人衝開穴道,恢復清明,所以老夫人從前記憶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來,不同受制於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來?”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纔曾聽沈姑娘說過,但老身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卞藥師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飲食,是不是這兩位姑娘伺奉的?”

他說的這兩值姑娘,是指飛電、飛霜兩人。

老夫人頓首道:“正是飛電、飛霜兩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副總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邊的人。”

飛電在旁道:“管副總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飲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飲食,都是她親手伺奉的。”

卞藥師點頭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飲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飲食中下的毒?”

卞藥師微微搖頭道:“不是,老朽聽南宮老哥說過,老夫人從前不會武功,很可能是她給老夫人服了‘金剛散’……”

老夫人道:“老身從未聽說過‘金剛散’這個名稱!”

卞藥師道:“那是魔教中人練制的一種毒藥,服了之後,可以令人功力精進極爲神速……”

老夫人道:“不錯,老身想起來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處尼庵避難,庵中一位老師傅聽說老身遭大故,問老身要不要親自報雪血仇?當時曾給老身服了一顆藥丸,和一頁手抄練功訣要,老身只花了三個月時間,就練成魔火陰功,管巧巧就是她的小師妹,老身到了碧落山莊,由管巧巧擔任副總管,協助老身,那顆藥可能就是‘金剛散’了。”

卞藥師道:“金剛散’雖然能使個增長功力,但卻是劇毒之物,必須按時服用抑制它的藥物,方可不使劇毒發作。

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飲食,正是及時給老夫人服用抑制的藥物,只是不讓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劇毒入骨,自己卻始終一無所覺……”

老夫人問道:“聽藥師的口氣,老身劇毒入骨,已經無藥可救了?”

“那倒不是。”

卞藥師道:“老夫人是憑仗‘金剛散’霸道毒性練成的魔教陰功,功力愈深,劇毒始終未解,纔會漸漸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剛散’劇毒,不但功力頓失,只怕後果極爲嚴重,但劇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毒性的藥物,一旦毒性發作,也不易治療……”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經活過半百有餘,上天有眼,上官一脈也後繼有人,就算毒發不治,老身也並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藥師前輩一定會有辦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老夫人藹然笑道:“靖兒,生死有命,今晚咱們母子重逢,上天對娘已經很厚愛了,能不能解毒,對娘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淚水,叫了聲:“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過幾天我大師姐來了,她醫道極精,還有卞伯父精通藥理,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南宮老人突然間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脈,劇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時間纔會發作?”

卞藥師道:“目前劇毒隱伏不發,似爲藥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內,還不至於發作,十天之後那就很難說了。”

“十天!”南宮老人沉吟了一下,擡目問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練習某一種神功,十天之內,很可能會有希望,你願不願意試試?”

老夫人道:“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裡面是兩頁陳舊的紙張,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達摩‘洗髓經’,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內把現在的功力,轉變爲‘洗髓經’中的功夫,雖不能消除你體內劇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把劇毒從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這一點,但一旦有了‘金剛散’的解藥,也可以放心服用,不至於失去功力,全身真氣枯竭了,不過你務必在十日之內完成,才能得救。”

上官靖連忙雙手接過,一面朝卞藥師問道:“藥師前輩,家母練‘洗髓經’有效嗎?”

卞藥師道:“‘洗髓經’顧名思義,能清洗骨髓,只要練成了,自可把劇毒從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時間,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宮老人大笑道:“普通人當然辦不到,如果對武功已有根底的人,三個月就能練會,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夠的真氣,只須依法轉練,十天應該也差不多了。”

寧勝天道:“南宮老哥這話不錯,譬如本來已經有了一江水,只是向東流的,現在給它改變河道,堵住東邊,使它朝西流去,雖然要費一番手腳,但江中的水,是現成的,訣竅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Www. тt kдn. C ○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練吧。”

萬青峰擡手道:“靜室現成的,上官少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進靜室去。”

卞藥師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進去,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驚擾,你們先替老夫人護法,等天亮之後,再換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點點頭,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進西廂靜室走去。

這裡原是女客住的賓舍,沈雪姑要飛電、飛霜住到外面一間,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人護法。

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開“洗髓經”仔細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盤膝坐定,依照口訣,運起一口真氣,行功吐納。

她練的雖是魔教陰功,但寧勝天說得不錯,不管這江水是向東流還是向西流,江裡總是有這麼一江水存在,只是本來向東流的,現在引導使它向西流而己!

只要依照訣竅,慢慢導引,縱然要費一番手腳,但體內有這一身真氣,總可以把它引導過來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經”的口訣,引導真氣,自非難事。

上官靖、沈雪姑兩人一直在靜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練功階情形,似無差錯,總算漸漸放下心來。

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上官兄!伯母似無大礙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會了。”

上官靖也以“傳音人密”說道:“我還不累,你先調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

“難道我們還分什麼彼此?你先休息,我先休息,有什麼好客氣的?反正都在這間靜室裡,伯母如果運氣稍有不妥,我會照顧她的,你只管坐下調息好了。”

上官靖心頭一陣感動,伸過手去,緊緊握住了她的玉手,道:

“雪姑姐姐,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頭感到充滿了甜意,這樣過了半晌,才輕輕縮回去,低聲道:

“你現在可以定定心,運功啦!”

上官靖心頭也充滿了柔情蜜意,聽她這句“定定心運功”俊臉不禁一紅,心知自己兩人只要一握手,就氣息相通;方纔自己心頭跳動,意亂情迷的情形,她一定已經察覺了,這就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運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

“這纔是好弟弟。”

話說出口,粉臉也驟然紅了起來。

上官靖盤膝坐下,趕忙澄心靜慮,運起功來。

天色漸漸大亮,門口攝手攝腳走進王牙婆和孫小乙兩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躍坐調息,悄悄走到沈雪姑身邊。

王牙婆放輕聲音說道:“沈姑娘,你一晚沒有睡了,也調息一下吧,這裡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點點頭,輕聲道:“你們兩個來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飛電、飛霜究竟是魔教中人,她們真心跟着伯母來的,自是最好,萬一別有居心,就防不勝防,所以咱們還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連連點頭道:“這個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擡目朝孫小乙問道:“小乙!你傷勢完全好了吧?”

孫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調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囑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陰功,轉練佛門神功,只要有一絲差錯,就會運氣入岔,你要仔細看着,如果發現不對,譬如呼吸忽然急促,或者上身顫動,你要立時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應道:“沈姑娘只管放心,這個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說,也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

中午時光,老夫人運功完畢,緩緩睜開眼來。

王牙婆連忙站起,迎了過去,說道:

“老夫人運動醒了嗎?”

老夫人目光一擡,道:

“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孫小乙忙道:“沒錯,老夫人,小的就是孫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們都易容了。”

孫小乙道:“是、是、我們都是二姐給我們易的容,哦!

二姐就是李小云,她就是宮飛鵬。”

他們說話之時,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過來了。

上官靖問道:“娘、您老人家練功如何了?”

老夫人藹然笑道:“還好,爲娘初時有些格格不入,但練了一回,總算漸漸能夠適應了。”

上官靖道:“這樣就好。”

只見門口探進祝小青的頭來,說道:

“上官伯母醒了嗎?

那就可以把午餐送進來了,大哥、大姐,萬莊主還說你們醒了,就請到廳上去,這裡有我和王婆婆照顧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

她說話之時,指揮飛電、飛霜提着食盒走入。

原來卞藥師也怕老夫人身邊兩個使女未必可靠,纔要祝小青和王牙婆兩人照顧老夫人的,祝小青負責老夫人的飲食,王牙婆替老夫人護法。

上官靖、沈雪姑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靜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孫小乙一起退出靜室,來至前廳。

大家已都在廳上,卞藥師問道:“上官少俠,令堂練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聽家母剛纔說,初練的時候,有些格格不入,後來漸漸已可適應。”

南宮老人點點頭,說道:

“小娃兒,這冊‘洗髓經’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慎,把它誤傳給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練習,老夫之意,你練的是‘易筋經’,如能再練‘洗髓經’,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練習,依老夫想來,你一定可以比令堂進步得快,這有一個好處,就是一旦令堂在練功時發生差錯,你就可以隨時協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宮前輩這話不錯,本來伯母練氣不慎,我們只能合兩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運氣疏通經絡,如果你也練‘洗髓經’,就可及時用‘洗髓經’的練功方法協助伯母運氣了。”

上官靖道:“我們飯後還要替暴掌門人、霍五爺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後,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靜室中去練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師聽說上官靖練的是“易筋經”,心中不覺大奇,要知“易筋經”乃是少林七十二藝之首,除了幾位護法長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極不輕易傳授,上官靖的師傅會是誰呢?——

第十三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八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二章第二十六章第二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一章第八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一章第十六章第十一章第十九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四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章第二十五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六章第十六章第六章第十七章第二章第十六章第三章第二十一章第十四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二章第二十二章第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十八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章第五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十五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八章第六章第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九章第九章第八章第二十一章第十一章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一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十八章第二十章第十章第四章
第十三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八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二章第二十六章第二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一章第八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一章第十六章第十一章第十九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四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章第二十五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六章第十六章第六章第十七章第二章第十六章第三章第二十一章第十四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二章第二十二章第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十八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章第五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十五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八章第六章第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九章第九章第八章第二十一章第十一章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一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十八章第二十章第十章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