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片騷動,椅子移動聲,咳嗽聲,喉嚨咕嚕聲不斷響起。
“果然不愧是逍遙子的徒弟,看來龍頭山一役是千真萬確了。”
半晌之後,慕容天才開口說道:“直到剛纔,我都以爲一切是夢。”
熊倜轉頭看着他,道:“這一切都不是夢。”
慕容天嘆道:“人生如夢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
嘆罷,獨自閉起眼睛,深吸着這真實世界的空氣,似乎他真的只活在夢幻裡。
片刻後,其眼睛一睜而開,喝道:“一起動手!”
話剛說完,只覺一陣清風吹了進來,伴隨清風進來的還有着一個黑影,黑影面前有一片青光閃爍,飄浮不定。
隨着黑影的閃現,兵器撞擊聲,慘呼聲響了起來。
熊倜沒有像在龍頭山那樣,任由對方先出手,這一次,他搶在了前面。
這麼遠的距離,按理說殿內之人完全有時間反應過來,但他不只劍快,身法也是極快,別人剛轟出武器,劍已經到了他們面門。
一個回合下來,倒下六人,熊倜只來得及剌出一劍,就一個後翻退到大殿門邊,避讓開其他人的反撲攻擊。
“劍確實夠快,不過你要是認爲這世間劍快了就是天下第一,那你就錯了。”
一個乾瘦的禿頂老者拄着柺杖從剩下的六人中走了出來,邊說邊咳嗽。
熊倜看着這個眼眶深陷,臉上呈現淡淡綠暈,瘦骨嶙峋的老者,臉上肌肉不自然的抖動了一下,說道:
“什麼纔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老者裂嘴一笑,道:“當然是毒,無孔不入,無色無味的毒。”
熊倜道:“這種毒只有被世人稱爲毒王的毒老人才能施展得出。”
老者笑道:“沒錯,只有毒王纔有。”
熊倜皺眉道:“難道你就是毒老人?”
老者道:“你很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都活得不長。”
“哦?”
“有沒有感覺呼吸越來越急?”
“是有一點。”
“我這一種毒叫‘一箭穿心’即使只吸入一點,半刻鐘之內心臟就會腐蝕出一個窟窿,一個要命的窟窿。“
“那我豈不是快死了?”
“死定了!”
“那麼你們也可以去死了。”
熊倜嘿嘿一笑,他就出劍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愛笑了,這種笑好熟悉,對了,師傅曾經常這樣笑,會不會受了他的影響。
熊倜在出劍的時候還能思考這些,一點都沒把這“一箭穿心”當作一回事,似乎死對於他來說沒有一絲恐懼,有的只是快樂。
這幾人還沒等到他最後的那句話說完,更沒有看到他的劍出來,身形便匆匆騰躍而起,一散而開,分不同方位逃竄而去。
一般在生命最後關頭的人,都會做一次垂死掙扎,這個時候如果不小心栽在這樣的人手裡,是最冤的。所以毒雖然厲害,但是他們都不敢拿命來賭對方有沒有力氣剌出這最後的一劍。
但熊倜不只剌出一劍,而是兩劍,一劍二剌,一剌三劍,一共十二道劍影在殿內閃現,伴隨着一聲聲慘叫傳出,待劍影散去,五人躺在地上已經被鮮血滲泡。
“不可能!”
毒老人背貼着牆壁,坐在地上,地上已然一片血紅,他的雙腳至膝蓋以下已然不見。他猛地把面前一張盾牌移開之後,顧不得疼痛,失聲叫了起來。
慕容天也急忙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二個死士,臉色難看,道:
“你是如何避開這‘一箭穿心’的?”
“我爲什麼要避?”
“難道你百毒不侵?”
“有一種花,其周圍三尺之內百污不侵,百濁不進。”
毒老人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雙腳,兩眼發綠的睜大眼瞳問道:
“哪一種花?”
“一種不會開的花。它不燦爛,也不明媚,可它清新淡雅,如仙若雲。”
“仙雲蘭?”
毒老人震驚道:“你是說已經絕種了的仙雲蘭?你可是在唬我老人家?”
熊倜道:“對一個要死的人,我又何心誑言。”
毒老眯着眼,伸出幹瘡的舌頭舔了舔嘴上的血漬,笑道:
“小子,你確實該死,身懷這樣的絕品居然不拿出來給我老人家。”
繼而轉頭看向慕容天道:“慕容莊主,事成,我只取這小子身上的仙雲蘭,其他一概不要。”
慕容天看了一眼毒老人,沒有人不會對這樣的絕品不感興趣,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何況是身爲毒王的毒老人,不要說失去一雙腿,就算只剩下一口氣,也沒有人敢輕視和小看他。
隨即道:“很好,下面就麻煩千幻郎君了。”
話罷,從大殿後面走出一人。這人一雙眼神精光四射,手上拎着一把如玉般的直尺,身穿錦衣,外披銀色對襟大氅,風度翩翩,一副公子哥的模樣。
他走到場中,看到熊倜說道:
“逍遙子排名雖遜我一名,但面對他的劍,我沒有信心。”
熊倜說道:“所以你要在我身上找回這個信心。”
“不錯,看你剛纔的出手可配與我一戰。”
“只怕你還是找不回這個信心。”
“試過才知道。”
大殿內此時並沒有幾人了,除了熊倜、千幻郎君外,就只有慕容天與毒老人,另外還有慕容天旁邊的兩個死士。人雖少,但氣氛卻是無比凝重,一路下來,九道山莊的底牌不斷亮出,現在出現的已經是江湖十大殺手之一的千幻郎君了。
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熊倜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前方不管是什麼,他都會一劍剌出去,不是對方倒下,就是自己倒下,就這麼簡單。
兩人同時動,同時出手,熊倜一劍剌出,一劍二剌,一剌三劍,六道青光一閃而過,穿透白影,留下六個孔洞,如篩子一般。
但是白影隨之飄散開來,面前已無千幻郎君的身影。
熊倜一個轉身又隨手一劍剌出,又是一道白影被青光撕裂,而就在他剌出的瞬間,身後勁風響起,他急忙身體一扭,硬生生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才落在二丈多處站定。
他看着站在之前自己位置上的千幻郎君,瞳孔微微一縮。
對方的輕身功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而自己的劍同樣也差不多到了這個地步,但如果身法跟不上,距離遠了劍再如何快也是鞭長莫及的。
所以師傅逍遙子曾說過,如果煉成傳說中的劍氣,那麼身法造成距離上的問題將不是問題。
但是劍氣?要怎樣才能煉成,他並不知道,也許師傅逍遙子也不知道。
熊倜現在只知道,如果這樣纏下去,自己得倒在這裡。
所以他盤膝坐了下來,右手握劍橫在膝蓋上,盯着千幻郎君。
千幻郎君看到熊倜坐了下來,笑道:
“你知道你師傅逍遙子爲什麼叫逍遙子嗎?”
他看熊倜半晌未答話,然後繼續道:
“因爲他的劍快的很如意,不管劈、剌、撩、掃等哪一種出手方式都很如意,劍如意便隨心,劍隨心豈不是很逍遙?”
熊倜開口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
“而你知道爲什麼現在江湖上都稱你爲‘熊一劍’嗎?”
千幻郎君笑道:
“因爲你的劍很生硬,你只懂得一種出手方式——剌。但不得不說,江湖之中已經沒有多少人敢接你這一剌了。”
熊倜皺眉道: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千幻郎君收斂笑容,鄭重道:
“我想說,當你坐下來時,我們就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