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着鼻子的逍遙子把熊倜拍醒,問道:
“是不是很悶?”
熊倜覺得師傅看起來年輕灑脫,但怎麼總是絮絮叨叨的,難怪沒有師孃。
當即點點頭,又搖搖頭。
“到底悶還是不悶?”
熊倜開口道:“不是悶,是很悶!”
逍遙子微微一笑,然後他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俗套又悽慘的復仇故事。
一個帶着八歲兒子的漂亮女寡婦,被城裡的豪強淫慾薰心強行把她擄到家裡,以殺害兒子威脅她,終於被城裡的豪強霸佔了身子,女寡婦爲了兒子忍辱負重,不曾想豪強爲了討好縣令又把她送給了縣令,在她明白了這些人不會還給她兒子時,她在欲殺縣令卻沒能成功,縣令把她送到死牢,她被囚犯們**致死……
“師傅,這個女人是你什麼人嗎?”
“不是,我受人所託爲她報仇。”
“我們現在借宿的這個小城就是當年的那個可憐女人死去的地方嗎?”
“正是。”
“我明白了…….”
這一戰的所有結果其實都在預料之中。
熊倜一把劍,解決了這個豪強大廳裡的所有人。
唯一的變數就是唐鍥。
當熊倜拔劍的時候,唐鍥就跳起身來了。
當唐鍥跳起身來的時候,逍遙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因爲唐鍥跳起身的一瞬間,幾乎同時發出六十幾件暗器,射向熊倜。
逍遙子做了一件事,他擋在了熊倜身前,然後朝唐鍥刺出了一劍!
這個唯一的變數,導致師傅現在倒在自己懷裡,而唐鍥自然也倒在師傅的劍下。
逍遙子的手已經變得漆黑,赫赫有名的唐門暗器之毒可不是採兩株斷腸草攪碎了摻點鐵鏽那麼簡單,很快,逍遙子的半邊身子全麻木了。
唐鍥身上沒有解藥,事實上在準備殺人的時候別人身上怎麼可能帶着解藥。逍遙子清楚,但熊倜不清楚,所以將唐鍥每一寸肌膚摸索一遍,甚至在其身上可疑之處留下了無數的刀口,結果一無所獲。
逍遙子躺在熊倜的懷裡,全身麻木,似乎連說話的聲音都麻木起來,有些斷斷續續。片刻之後便已說不出話了,因爲身體不但麻木,而且逐漸僵硬。
熊倜一向淡定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一向不懂得恐懼的眼神,此時有些慌亂,有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落。
他呆呆坐在地上,他努力要想起點什麼,但什麼都想不起。
可剛纔師傅的話還不斷炸響在腦中,他兩手突然抓着自己的頭髮,臉色痛苦扭曲,眼神漸漸轉爲瘋狂。
他起身,揹着師傅,提着劍,開始了這個莊園的屠殺。
天空下起大雨,大雨傾盆,清洗着地上的鮮血,但卻清洗不掉十二年前的仇恨,十二年前,他竟然就是這個故事裡的那個八歲小孩。
而那個寡婦自然便是他的母親。
仇恨會使人變得瘋狂,他現在就很瘋狂,手中的劍更是無情的瘋狂殺戮。等把整個莊園都染成一片紅色後,他披頭散髮的揹着師傅狂奔出去,大雨湮沒了他們的身影。
原來逍遙子這兩年把熊倜的身世已打聽清楚。他深深知道,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是多麼可憐,但有一個悽慘記憶的人會更加可憐。
所以本來準備是不說的,但最終還是說了。
可以說逍遙子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但他一定是一個稱職的師傅。
雨過天晴,逍遙谷。
那一片林蔭間,小屋門前的池塘旁邊,出現了一座墳冢,那裡有魚兒戲水,有陽光照耀,那是逍遙子最喜歡坐的地方。
墳前,熊倜一直跪着,足足在墳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後就下山了。
……
這是西北邊陲的一座小城,這個城裡樹木不多,更別說花了,所以這裡的人都很喜歡花,於是城裡就有了很多花店。
“老闆,給我來一盆不開的花。”
一間沒有名字的花店裡,老闆正蹲在一盆景旁修剪着枝葉,聽見門外問話,頭也不擡,道:
“一個趕路的人帶着一盆花會不會太麻煩,一個不嫌麻煩的人應該很會照顧花。你要哪一種花?”
“你怎知我是趕路之人?”
“因爲你不是本城之人。”
“何以看出?即使你認識城內每一個人,但你都沒瞧我一眼。”
“本城之人都知道我賣的都是不開的花。”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是花不開。”
“你是要找不開的花還是找花不開?”
花不開擡起頭來,只見其是一個面白無鬚約三十幾歲棱角分明的中年人,他斜睨來人兩眼,便又埋下頭繼續修剪枝葉。
繼續道:“如果是找花,你可以進店挑,如果是找人,那你就可以走了,這裡只有不開花,沒有花不開。”
來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一身黑衫,背上揹着一把無鞘的劍,正是下山而來
的熊倜。
“我師傅說,花不開有三個毛病,一個是喜歡花,不開的花,所以其人就像花蕾一樣,含蓄而悶騷;二個還是喜歡花,喜歡剝花,聽說他剝花瓣的手法很熟煉也很神聖,就像剝女人的衣服一樣,可惜他這個人唯一不喜歡的就是女人。”
花不開聞言,手腕輕抖,剪刀一頓,突然擡起頭來,眼中精光四射的正視着熊倜,看了半響,道:
“你師傅一定是個瘋子,也只有他這種瘋子纔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有他這種瘋子纔會越來越短命。”
說完眼睛便黯淡下來,看着手上的剪刀,不再言語。
熊倜深深的躬身一禮,道:“拜見前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