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鎮並不寧靜,一條主幹道從小鎮邊上擦過,致使南來北往的車馬都會在小鎮落腳,補充一下糧草食物,所以小鎮還算熱鬧。
這樣的地理位置,自然酒樓客棧就相當多了,而“暖心客棧”便是永寧鎮有名的客棧,客棧有名並不是因爲它的名字,而是因爲客棧是天機堂的分堂,更是因爲老闆娘叫巧巧,巧巧不僅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更是一個溫柔的女子。
時值正午,一人一騎至“暖心客棧”門前停下。來人一身黑衣,二十歲年紀,揹着一把無鞘的劍,正是熊倜。
三日前辭別花不開,一路馬不停蹄,終於趕到了這裡。
一躍下馬便徑直朝客棧大堂裡走去。
“這位客官,請問你可是劍客?”
一個皮膚白析,生有一剪水雙瞳,彎彎眉毛,臉上有着兩小酒窩的美麗女子從櫃檯探出頭來,笑着看向熊倜。
熊倜眉頭一皺,道:“這店只做劍客的生意?”
女子笑道:“劍客可以免費得到本店提供江湖中最新消息三個。”
說完眨了眨眼,繼續道:“而且還能免費品償到美麗的老闆娘親手精心調製的豆腐,一碗。”
熊倜眉毛一挑,道:“你看我可像劍客?”
女子道:“像,劍像。”
話剛說完,引來大堂裡的食客一片鬨堂大笑。
“揹着一把破爛玩意就充當劍客,這傻小子莫非瘋了?”
“而且還是一把無鞘的破劍,一定是瘋了。”
“瘋的人一定會發狂,你小心他一劍把你頭顱刺出一個洞,哈哈……”
黑影一閃,青光一亮,一道血箭順着青光射了出來,畫出了一個優美的狐線。
鬨笑聲嘎然一止,全場突然寂靜下來,所有人都驚恐的睜大眼睛看着那第一個說話的胡茬大漢,因爲大漢的額頭上真的出現了一個洞,一個正在向外汩汩地流着鮮血的洞,鮮血從眉毛、眼睛、臉頰直流到衣衫之上。
“你……”大漢一臉驚恐之色,瞪大血紅的眼珠,才發出一字便撲通一聲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之前坐在大漢身邊的幾人抓住腰身劍柄的手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未能撥出劍來,臉上汗珠滲出欲滴,衆人的表情告訴他們,剛纔沒有誰能看清那年輕人是怎麼出手的,他們當然也沒看出。
叮咚一聲,隨後又連續響了幾下,只見倒在地上的大漢懷裡滾出來幾個小瓶子,瓶子裡面有黑糊糊的東西在蠕動。
“蠱惡人!”衆人齊聲驚呼。
隨着驚呼聲,大漢身旁幾人猛地騰空而起,直向窗戶射去。
沒人敢追。
熊倜當然也不會去追,這幾人他都不認識,只不過感覺那大漢身上煞氣太濃郁,太陰冷,調笑自己時露出的滿牙菜葉實在是噁心之極。
他把劍插回背上,轉過頭來看向女子,問道:
“人像嗎?”
女子臉上一抽,道:“現在人也像了!”
熊倜道:“難道你就是暖心客棧管事的老闆娘巧巧?”
女子微微一笑,道:“難道我們見面不算巧?”
熊倜道:“確實很巧,如果你現在就把那三個消息告訴我的話就更巧了。”
巧巧笑道:“心急可就吃不了豆腐。”
熊倜道:“下次可否還有?”
巧巧嫣然道:“那就要看下次我們有沒有這麼巧了。”
……
暖心客棧爲二進院子,均爲兩層樓房,一樓均已住滿,二樓也所剩無幾,熊倜住在第二進院子的二樓正房,環境極爲幽靜。
他不知道暖心客棧爲什麼會對劍客情有獨鍾,或者說巧巧爲什麼對劍客另眼相待,這樓想來住的都是一些劍客,而要做到如此區別對待,即便是身爲天機堂分堂堂主的她,想來也不容易,看來不是一般的女子。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上的紙條,紙條上是用小楷寫的三條消息。
第一條:天星老人的侍藥童子這兩天在此鎮出現過,所以很多江湖高手正趕赴在路上,潮涌而來。
第二條:今日早上,唐門第五護法唐廣遭到黑白雙煞偷襲剌殺身亡,黑白雙煞重傷逃匿。
第三條:百龍會幫主傲常在之子傲青雲三日後迎娶“青竹山莊”夏天罡之女夏芸。
“夏芸?難道是她?也許是巧合?”熊倜看着手上的紙條喃喃低語,手有些輕顫。
“熊公子是叫妾身麼?我就知道公子不是那種負心之人,咯咯……”
門外巧巧的笑聲傳來,接着敲門的聲音響起。響了兩下之後,門就被推開了。
熊倜看着巧笑嫣然走進來的巧巧,道:
“我當然不是負心之人,不知老闆娘是不是?”
巧巧楚楚可憐的道:“公子問這話讓妾身太傷心了。第一、二條消息,今天早上剛剛傳來,只有各大門派探子知曉,你在外面現在是打聽不到的。”
熊倜道:“哦?難道我是在此間第一個知道的劍客?”
巧巧笑道:“正是。”
熊倜道:“爲何?”
巧巧道:“喜歡一個人,會無條件的幫助他,就如厭惡一個人,會不惜拔劍殺了他一樣。”
熊倜道:“有道理。”
繼而又道:“看來你端着的這一碗豆腐我是非吃不可了。”
巧巧道:“就看你的心是不是鐵做的了。”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我情願他的心是鐵做的,而且是生鐵。”
隨着聲音,門口走進來一個青衫男子,這人一臉的文弱,走路虛浮,顯然武功平平。
熊倜淡淡道:
“你應該慶幸我的心不是鐵做的,不然,你的身體早就變成鐵一般僵硬。”
男子臉色一紅,訥訥的道:“巧巧,這人你怎麼認識的,這般不講理。”
巧巧臉色一板,道:“跟你有啥關係,誰讓你來的?”
男子訕訕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來認識一下。”
巧巧喝道:“認識你個頭,整天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後頭,沒出息。”
男子一急,胸膛一挺的爭辯道:“半年後我一定能中個舉人。”
“他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所以也說了很多年。”
巧巧神色一緩,看向熊倜嘆道:“如果我說,他是跟我一起玩到大,追了我十多年都未得手的人,你相不相信?”
熊倜看了青衫男子一眼,想了想,道:“我信!”
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言聽計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麼這個男人是真喜歡這個女人,而且還是深入習慣上的喜歡,無論她對他個人做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有太多怨言。
而女人一般都不會珍惜這樣的男人,她們看厭了這種懦弱,嚮往另一種霸氣或冷酷。
她們是幻想主義者,開始都會一無反顧的去追求喜歡的事物,去追求一些虛無飄渺卻不屬於自己的愛,哪怕傷痕累累,事實上都是傷痕累累。
所以喜歡是個莫名其妙的東西,愛情也是個稀裡糊塗的東西。
熊倜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因爲他也有過喜歡,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歡。
他有些同情面前這個男子,也有點欣賞這人的勇氣,一個人沒有足夠的勇氣是無法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挺着胸膛多年重複着同一句誓言的。
男子名叫範舉,他一直夢想着能在後面加一個“人”字,十幾年來都沒能加上,正如十幾來他都沒有追到巧巧。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老闆娘,沒有老闆的老闆娘,追的人應該很多,如果說是用排隊,一點都不會誇張,但爲何江湖好手都不敢跟在其身邊,偏偏是一個文弱書生能整天像跟屁蟲一樣,反而沒事呢。
所以她說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熊倜深信不疑,當然,關於她的武功熊倜同樣深信不疑。
但這些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等兩人出去了之後,他突然想起這個問題,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一般發生這種事情不外二種情況。
一種是老闆娘巧巧對他使用魅惑之力應有所圖,第二種是自己喜歡上了她。
想到這裡,熊倜打了一個冷顫,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他有聽說過世間有一些絕世女子善用妖魅之術,讓人不知不覺中深陷其中無法自撥,但以自己的意志,這似乎不太可能。
這麼多年的奴隸生活,能夠保留着自主意識,可以說,世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迷失。
但如果說喜歡上一個少婦?這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還小,這些事還不急,現在想這些事情有些荒繆。
他覺得此地不能久留。
第二天一早,巧巧端着一碗精製的鮮嫩滑亮的豆花推門而入的時候,屋裡空空如已,只有一股清風自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拂起巧巧粉紅的裙帶獨自飄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