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泰的手就那麼尷尬的半懸在空中,他嘴角咧了咧,笑的有些不自然,“是,是花徑太短了……”
他自語着似是給自己解圍,一面將花收回,輕輕一笑道:“方纔在席上也沒來得及同表妹你說話,許久不見,你過的可好?”
“多謝泰表哥掛心,我很好。”她笑的得體,眼眸微微垂下,正好能瞧見她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彷彿翩然欲飛的蝴蝶。
何泰看着那睫毛,眼角微微有一小片淡淡的紅暈,卻又馬上移開視線,裝作看四周風景,“桂花開的如此恣意繁盛,要是做了桂花酒,一定好喝。”
他似乎在沒話找話說。
陸淑怡擡眸看了看他,沒有接他的話茬,只說道:“我還沒有恭喜表哥你高中呢。”
說到高中,何泰似乎並不十分開懷,只風淡雲輕一笑,“我只是比別人多了幾分運氣罷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謙虛嗎?
分明不是謙虛。
是他本就不愛仕途吧。
想想前世,他似乎確實沒有表現出來過對仕途的憧憬和嚮往。
“這怎麼叫不值得一提呢?”何泰身邊的小廝如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道:“多少人想中還中不上呢……”
這話說的不假,若是這次高中的是陸文輝,陸家上下還不知道要怎麼歡喜慶祝呢。
“不過是個虛名罷了。”何泰眼神裡透着幾分茫然,他道:“倒不如手握長槍跨馬殺敵來的痛快……”
陸淑怡登時明白了,原來他是不屑入仕做文官啊。
何家幾代人都是靠科舉入仕爲官,從來也沒有男兒上陣殺敵的,他倒是個特列。
想上陣殺敵的人。多半也是有血性的男兒。
陸淑怡握着花思忖着。
看來前世她只是看到了他的表面,並未瞭解他這個人。
“好了,出來半日我也該回去了。”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陸淑怡說話一般,微微一笑間,總讓陸淑怡覺得他怪怪的。
前世的他不是這樣啊……
怎麼忽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還和她說這麼多話。
她“哦”了一聲。心裡頗有些揣測。
何泰並不理會她臉上的表情。又是一笑,低着身子竟然又從花叢中採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紅花。
他容色清淺,再次將花遞了過來。語氣帶着刁侃,“你看看,這朵花的花徑可夠長了?”
陸淑怡一愣,看看花。再看看人,她只能笑着將花接過。“那就多謝表哥幫我摘花。”
何泰微微含笑,看着陸淑怡手中的花,眼神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這樣讓陸淑怡覺得很不自在,心裡也覺得沒有底子。
別說是她。就是冬梅和墨菊都覺得何泰怪怪的,可又說不好那裡怪……
“那我先告辭了,表妹請自便吧。”何泰終於說了告辭的話。
陸淑怡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要是再不走,她就得想法子先脫身了。
還好他先走了。
她微笑着回了禮。一直到何泰離去看不見蹤影,消失在光影之間,她才呼出一口氣。
墨菊捏着的拳頭也一點點鬆弛,彷彿方纔打了一仗,她皺眉道:“何二公子今兒可真是怪的很。”目光又朝着陸淑怡手中的花兒瞅去,“他還給咱們採花,這……不對,不對,實在不對。”
“墨菊姐,你也察覺出來古怪啊,我還以爲是我眼神有問題,覺得他不對勁呢!”冬梅歪着腦袋撅着嘴道:“我看他看咱們三小姐的眼神不對勁,總覺得……總覺得膩呼呼的,說不好,實在說不好……”
“該不會……”冬梅一驚一乍,臉上的表情登時糾結在一起,她惶恐的看着陸淑怡,一雙眼睛瞪的溜圓,“何二公子不會是……不會是看中咱們家……”
話未說出口就被陸淑怡一聲斥住,“別胡說,不過是一朵野花罷了。”目光一閃,又道,“固然他有些古怪,你們別有天上無地下的胡亂揣測,知道了嗎?”
墨菊和冬梅應了聲是。
雖然叮囑了墨菊和冬梅不許胡亂猜測,可對陸淑怡來說,何泰今天實在是太怪異了,讓她不揣測都不行。
她搞不清楚何泰爲什麼一下子對她這麼溫柔。
而且他做事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就算是真的看中了她,應該也不會當着丫鬟的面示好吧。
何泰的身上處處都透着古怪。
陸淑怡思忖着……
…………
聽雪齋內,陸淑芳正苦惱的和安姨娘說着何泰要納妾的事情,“我躲在暗處聽着,何大太太是想先給泰表哥納妾,再不濟也要弄個通房給他……”
一個姑娘家說出這些話總有些尷尬,但是她卻不覺得,她覺得姑娘大了本來就該嫁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您可是說過,會幫我嫁到何家的。可要是我還沒嫁過去就多個姨娘多個通房,我……我不要……”她撅着嘴,全然不顧安姨娘的感受。
安姨娘就是陸家的姨娘,姨娘生的女兒正在害怕姨娘鄙視姨娘,她怎能不難受。
可難受又如何,再難受,她還是姨娘,女兒將來的大事,還得由她操持。
她擡手摸着陸淑芳的頭髮,柔聲哄着:“沒事,天大的事兒不是還有我在嗎?”
“可是……可是泰表哥就要納妾了呀!”陸淑芳心裡被撓了一下,着急的很。
何泰現在可是解元郎,誰要是跟了他,將來榮華富貴自然是少不了的。
再想想何泰又是一表人才溫文儒雅的一個人,若是他爲夫君,將來回孃家來,陸家的女孩子那個敢看不起她?
想想她從前也真是傻子,竟然沒發現何泰這個寶貝疙瘩,竟然都沒有和他好好搞好過關係……
陸淑芳覺得後悔極了。
要是以前就打好兩人的關係,該多好。
安姨娘皺着眉思忖着,這次何昭兒沒有跟着來,要是何昭兒跟着來多好……
何昭兒是最好利用的一個人,但是她卻沒有來。
安姨娘捏了捏手指,只能對陸淑芳道:“你容我想想別的法子,這納妾的事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來的事情。”
陸淑芳撅了撅嘴,本想再撒嬌。但是擡眸看到安姨娘那一雙不容置疑的眼睛,她就只能將撒嬌的話都嚥下去,乖乖的點了點頭。
這一宿註定無法入眠。
陸淑怡爲了何泰的態度翻來覆去的想着,想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是喜歡她?
不會,絕對不會,若是他對她真的有心,前世爲何要那麼斷然的拒絕她?
一個男人要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肯定會心疼她保護她,又怎會捨得她在大雪天獨自一人流淚絕望。
她否定着自己的想法,覺得何泰不可能對她有好感。
既然不是因爲好感,那何泰接近她,說不定就另有目的了。
可是細細想想,他能有什麼目的啊?而且她對他也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更沒有什麼阻礙,他沒有害她的理由。
陸淑怡只覺得腦子裡一團子漿糊似的,直直想到五更天,她才稍微眯瞪了一會子。
而安姨娘也因爲何泰要納妾的事情直直想了一宿。
何泰納妾,會是誰家的姑娘?
要是他不納妾,她又該怎麼把自己的女兒推給何家?
安姨娘在心裡頭盤算着,一直到天亮,她才叫人過來幫她梳洗打扮,一面又道:“把前些日我親手釀的桂花酒拿一罈過來,我要去大太太那裡坐坐。”
想要知道何大太太的心思,她就得去大太太那裡打聽情況。
託病這麼久,她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
安姨娘的到訪,着實讓大太太驚訝了一下。
自來她與安姨娘就沒有太多的交集,一則,她自持身份不與她這樣的妾室多說話走動,二則,也是看多了安姨娘的一些手段,對她有些不齒,不想與之多來往。
尤其是現在安家沒有出色的人物,與這樣的人來往,倒有些自跌身段的意思。
所以安姨娘來,她也只是敷衍的笑笑,又叫人搬了錦杌過來,叫她坐了。
安姨娘知道大太太這是看不起她,但她還是滿面笑意,沒有一絲絲的不快。
因爲她已經將所有的不快都壓在了心底,就等着有朝一日她把這些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腳底下,到了那時候,她再一一把這些屈辱都還回去。
水蔥似的手指甲狠狠的陷進了肉裡,嘴角卻還噙着笑容,“婢妾新釀了些桂花酒,今兒天好,婢妾想着送一罈過來給大太太您嚐嚐。”說着便擺手叫人端了酒罈子過來,笑吟吟道:“秋季裡燥熱,桂花酒最好。”
大太太是精明人,目光轉了一圈,就賠笑道,“既然是姨娘親自釀的,那我就留着。只是姨娘這些日子不是一直病着嗎?怎麼還有氣力去釀酒?”
安姨娘只淺淺一笑,“也不是多費力氣的活,做這些還能打發閒散時光,病着的時候正好不覺得無聊。”
她好幾個月不出來,身子比先前又清減了不少,看着着實叫人憐愛。
大太太就不喜她這種樣子,在她看來,這就是狐媚子,專門勾|||引男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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