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沉是無能之輩麼?
顯然不是。
所以饒是拔都智謀過人,也只有被壓着的份。
見拔都沉默,陸沉一笑,說道:“將條款給圖扎格可汗過目。”
圖扎格被押到案前,只看了條款兩眼,便不由勃然變色道:“這……在我突厥設立軍鎮以及監察司……”
強忍着憤怒,繼續往下看去,當將所有條款都看完,怒火已然瀕臨頂點。
“這不可能!”
他斷然大吼。
雖然貪生怕死,雖然年老昏聵,但他豈能看不出來,倘若答應簽署這些條款,那麼突厥將就此一蹶不振,再無翻身之機!
這位老狼王的反應,卻是在陸沉的意料之中,畢竟接受也需要一個過程,乍看如此苛刻的條款,怕是任誰也很難立刻接受。
陸沉森然道:“圖扎格可汗,你這是在拒絕嗎?”
圖扎格怒道:“我族哪來如此多的財富賠給你大齊!在赫連山屯兵設立軍鎮,無異於在我突厥的胸口上插刀子,還有什麼狗屁監察司,不就是想要監視我突厥的一舉一動?你齊國也太陰險了!如果本汗答應,豈不是置整個突厥於水火,從此任由你齊國擺弄!”
沒想到這老狼王還不算太蠢,陸沉冷哼道:“被我大齊擺弄,總比被滅族的好。爲上位者,應權衡利弊,實不該意氣用事。”
圖扎格目眥欲裂,但卻沉默了。
朱恪適時說道:“圖扎格可汗,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就是簽署這份條約,我大齊隨即撤軍,而且陛下見你配合,沒準一高興還會將你放了。”
王玄安緊跟着道:“二就是拒絕簽署這份條約,如此就意味着想要繼續與我大齊爲敵,非但我齊軍會立即入荒,將爾等斬草除根,不滅族則誓不罷休,你也會被押回刑部,不日接受我大齊審判!至於審判的結果,無須我來說,你想必也能想象得到,無外乎就是一死而已。”
元章淡然道:“當然,我等相信,圖扎格可汗您這般蓋世豪雄,定然無懼生死,但既爲一族之首,是不是理應爲子民着想?突厥能繁衍延續至今時今日,委實不易,難道就要因你一念之差,而走向毀滅?不要抱有幻想,能像以往一樣在荒原東躲西藏,苟延殘喘,這次我大齊已然決定孤注一擲,不動則已,只要入荒,必將你突厥連根拔起,否則誓不還朝。”
鴻臚寺諸官就是負責專門與列國異族外交談判的,這等場面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實乃家常便飯。
眼下一齊對圖扎格發難,或是威脅恫嚇,或是柔中帶剛,圖扎格憤怒漸消,轉而恐懼再度浮上心頭。
眼看這位老狼王態度不再堅定,開始猶豫不決起來,陸沉緩緩說道:“只要你答應我大齊提出的這些條件,那麼就是以實際行動表明願意對我大齊徹底俯首稱臣,不會再有二心,到時我大齊非但不會對你突厥用兵,作爲宗主國,反而還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你突厥……”
說着直視圖扎格,皺眉道:“你突厥在刀劍上舔血,不就是想要活下去嗎?只要能豐衣足食,不再受飢寒所迫,相信沒誰會願意終日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而只要你突厥展示誠意,我大齊願意幫助你們。”
圖扎格依舊默然,但看其神色,很明顯有些被說動了。
陸沉趁熱打鐵道:“其實我大齊理解你們這些蠻族,生長在貧苦之地,與天地做鬥爭,唯有靠野蠻的掠奪,方能艱難的存活下去。”
“但,理解歸理解,你們不該選擇同大齊開戰,讓你突厥賠錢,還有設立軍鎮,設立監察司,以及其它諸般條件,都是你突厥對此次戰爭應該付出的代價。”
“我朝陛下寬厚仁德,不欲再看見邊境戰火紛飛,白骨成山,流血飄櫓,所以早就決定幫助你們這些蠻族,讓你們能過上同我齊人一般安逸的生活。”
陸沉佯作嘆息一聲,說道:“圖扎格可汗,本官同你推心置腹說這些,希望你能聽明白,莫要誤了整個突厥,也莫要誤了自己。你覺得簽署這條約很屈辱嗎?還是那句話,爲上位者,應權衡利弊,莫要意氣用事。本官說這麼多,就是想要告訴你,在這份條約上簽字,對你突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圖扎格依然沉默,低着頭似乎在尋思陸沉話語的真實性。
許久後,才擡起頭看向陸沉,問道:“你讓本汗如何相信你?”
豈料陸沉竟是頃刻間變了臉色,猛的拍案而起,怒斥道:“他孃的,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轉身便要走出山河閣,邊走邊道:“不談了!來人吶,將這戰犯給我押回刑部,本官這就去秉呈陛下,對這些烏龜王八蛋們發兵!”
他這突然間的暴怒,非但突厥那邊同時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就連大齊衆官員亦是始料未及。
還是朱恪率先反應過來,知道陸大人恐怕又是在做戲呢,連忙起身跑到陸沉身後將其拉住,勸道:“陸大人,莫要動怒,有話好說不是。”
其他衆官員亦是先後恍然,紛紛起身,好說歹說,生拉硬拽,總算是將陸沉按回到座位上。
圖扎格慌了,倘若被送回刑部,按照陸沉所說,等待他的下場,將是被大齊定罪,他豈能不慌?又怎會心甘情願回去刑部大牢,等待死亡來臨?
“本汗……”
他害怕了,驕奢淫逸的生活早已將他的血性磨滅得一乾二淨,可身爲突厥之主的尊嚴,讓他即便想要妥協,卻也實在是難以啓齒。
還是拔都看出了圖扎格的窘迫,連忙對陸沉拱手道:“大人莫要動怒,一切都好商量。”
陸沉氣呼呼道:“還商量什麼,我大齊昭昭寬厚仁德之心,本官都對你們這位尊貴的可汗闡明瞭,結果他竟然還不識擡舉,既是如此,那還談個屁,咱們接着打!一直打到你突厥滅族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