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陸沉淡然道:“爭執於事無補,擺在眼前的只有這一條路,我們該做的是如何想法子走過去。”
楊濁緊張的望了底下的深淵一眼,說道:“這座懸空吊橋看上去頗不牢靠,倘若一腳踩空,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陸沉面無顏色,說道:“既然苗寨的人都能通過吊橋,我等自然也能過。”
遲疑稍許,說道:“我先探路,你們兩個看管好這妖女,倘若她有任何不軌舉動,就給一腳踢下去。我就不信,萬物相生相剋,能夠解催情蠱毒的,只有她藏起來的那隻雌蠱,大不了無功而返,下半輩子清心寡慾!”
對於身中何毒,陸沉並沒有對仇厲與楊濁隱瞞,說完便輕飄飄的一腳踩在吊橋的第一節木板上,
“院長小心。”
仇厲二人有些緊張。
陸沉默不作聲,又踏出一步。
吊橋微微晃動,發生“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初通任督二脈時,便已身輕如燕,而隨着浸淫《楞嚴經》愈深,對於內力的運用亦愈發嫺熟,即使不懂輕功,亦能攀巖走壁,蜻蜓點水。
可此時走這吊橋,他卻是不能一股腦衝將過去。
他得給仇厲楊濁探路。
探探哪塊木板不結實,先將隱患排除,等仇厲二人通過的時候,也能少些風險。
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小心謹慎的往前走,不過如此一來,他自身的風險係數卻大大增加。
若是一股腦飛掠到對岸,藉着這股衝勁兒,他的身體便能極其輕盈,如若蜻蜓點水,這座吊橋即使再是殘破,想來還不至於能被蜻蜓的重量所壓垮。
而一步一步走,他自身真實的重量便完全壓在吊橋上,即使提氣屏息,身體亦不能輕盈多少,極有可能走着走着,便會將某塊不堪重負的木板踩碎!
他每走一步,楊濁都不免一陣提心吊膽。
楊濁忽而冷冷覷向花青虞,寒聲道:“若院長有個什麼閃失,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青虞露出久違的微笑,淡淡的,像是譏諷,亦似嘲笑,說道:“你家院長武功雖然低微,但內功卻非同小可,他若想通過這條吊橋,根本無須這般小心翼翼。而爲何如此,估摸是想要爲你二人蹚路,如果他真的失足掉下去,那也是受你二人連累,與我何干。”
仇厲性情陰狠,怕是花青虞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聞言猛然單手成爪,狠狠將花青虞的喉嚨扼住,森然笑道:“小女子,階下囚,就要有身爲階下囚的覺悟,也就是院長仁慈,若將你單獨交到我的手裡,你早就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花青虞被扼得無法呼吸,臉色迅速漲紅。
仇厲重重哼了一聲,將花青虞推到一邊,目光轉回吊橋上。
此時陸沉已經走到吊橋的中間位置,而隨着他邁動腳步,吊橋亦晃動的愈發明顯,楊濁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裡,手心攥出微汗。
花青虞咳嗽兩聲,望着吊橋上的陸沉,原本晦暗失色的眸子,不知在何時已悄然綻放出幾分往日的光彩,她皮笑肉不笑道:“這座吊橋是唯一能通往黑苗諸寨的路,當年我苗人國破家亡,四散流離,唯恐有朝一日你大齊再度發兵來行屠殺之事,身爲皇室後裔的黑苗首領便帶着族人遷徙到這等奇險之地。有此天險攔路,可擋千軍萬馬。只是這條古岄澗雖然能擋住外敵,卻也隔絕了黑苗族人,這些年來,也不知有多少族人掉下去粉身碎骨……”
仇厲冷笑道:“這豈不是與畫地爲牢無異,黑苗膽小如鼠,躲在這等奇險之地苟延殘喘,那白苗呢?”
聽得“膽小如鼠”四個字,花青虞臉上浮現一縷怒色,不過稍縱即逝,隨即漠然道:“你說的不錯,黑苗確是膽小如鼠,身負國仇家恨,卻是忘得一乾二淨,甘願龜縮於此。相比於黑苗,白苗還算是有幾分血性,沒有辜負自己身體裡流淌着的詔國皇室血脈,他們還沒有忘記仇恨,只可惜,他們都是羣無能之輩,成不了什麼氣候,指望他們光復詔國,報仇雪恨,哼,還不如將希望寄託在一條狗的身上!”
仇厲蔑然道:“光復詔國?報仇雪恨?癡人說夢。你倒是有些本事,可惜,也已是階下囚,離死不遠了。”
花青虞嘴角微微一揚,不說話了。
而就在這時,陸沉已經快要走到對岸了。
全程楊濁心都提在嗓子眼兒裡,見陸沉終於要安然上岸,剛想鬆一口氣,卻聽“咔嚓”一聲,木板碎裂,陸沉竟是踏空,身體猛的陷了下去!
“院長!”
楊濁驚呼出聲。
仇厲亦是猛然變色。
好在是有驚無險,在陷下去的那一瞬間,陸沉反手抓住鐵鎖,身體懸於半空,他使勁一蕩,隨後便順勢掠上對岸,穩穩站定。
楊濁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時只聽對岸的陸沉喊道:“走我方纔踏過的木板!”
“是!”
楊濁遵命,看向仇厲。
仇厲默然片刻,對花青虞道:“你先過去!”卻是怕一同上了吊橋,花青虞有同歸於盡的念頭。
花青虞何等聰明,豈能看不出仇厲的顧慮?心下輕蔑一哼,蓮足淺邁,步上吊橋。
她內力受制,無法從容施展輕功,也只能如陸沉一般,小心翼翼的緩慢而行。
這條吊橋花青虞也不知走過多少次,故而無比順遂,很快便抵達對岸。
仇厲楊濁隨後也踏了上去,每一步都踏在陸沉先前踩過的木板上,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安然通過。
花青虞望着前方猶如星羅棋佈、參差錯落的黑苗苗寨,說道:“看見那處掛滿牛頭骨的寨子了麼,那裡就是扎荼寨,你想要的摧情蠱解藥,就在寨子裡的聖牛體內。”
黑苗以牛爲圖騰,沒想到這妖女身爲黑苗人,居然將鴛鴦蠱寄生於其族中聖牛體內,以聖牛的血肉滋養這種可怕的蠱蟲,陸沉不由沉聲道:“我有時很疑惑,人性,道德,禮法……這世間的條條框框,到底有什麼能夠讓你有所敬畏,你一直都是這樣無法無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