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奇氣的七竅生煙。
他是極心高氣傲之人,看待尊嚴勝過一切。
先前陸沉幾次三番失笑,不過總還有理由搪塞,雖然一聽就是胡編亂造,但他即便怒火中燒,勉強還能壓抑的住。
可現在,陸沉乾脆不裝了,嘲笑之意溢於言表,韓奇如何還能忍得住?
“今日有你沒我!”
他突然大吼一聲,擼胳膊挽袖子,如離弦之箭,衝向陸沉!
看那架勢,怕是要拼個你死我活!
陸沉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後退,喝道:“你別亂來啊!”
朱廉就坐在韓奇的邊上,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繼而將他整個人都拽了回來,兩隻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楊蟬沒敢伸手,他身體虛弱,怕是一陣風都能吹倒,比陸沉還不如,只能躲在一旁,懦懦的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
韓奇狂怒道:“這姓陸的欺人太甚,你們誰都別攔我!”張牙舞爪,奮力的想要從朱廉的手中掙脫出來。
奈何朱廉人高馬大,雖是文人,但常年務農,頗有一把子力氣,任由他奮力掙扎,兩隻手便如鋼熔鐵鑄一般,硬是紋絲不動。
若是換做楊蟬,恐怕一下子就給掀飛出去了。
眼見場面徹底失控,老王急得跳腳道:“您二位都是我請來的貴客,有何不對付,私下裡解決便是,可眼下鬧得這般不可開交,未免也太不給王某面子了!”
陸沉一攤手道:“王掌櫃,你也看見了,是他不知抽的哪門子風,想要對陸某動粗,與陸某無干。”
韓奇睚眥欲裂道:“你分明是在嘲笑於我,我豈能容忍!”
“這話是從何說起,陸某喜得貴子,欣喜難當,怎的竟被你看做是對你的嘲笑?”陸沉故作詫異,然後冷冷道:“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以爲全天下的人都對你有敵意,殊不知,陸某壓根就懶得理你。”
韓奇氣道:“你一破落戶,定是見我被衆星捧月,而心生嫉恨,故而百般冷笑!”
陸沉失笑,真不知道這韓奇腦回路是怎麼長的,竟然會往這方面聯想,搖頭道:“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嫉恨?憑你也配!我嫉恨你什麼,嫉你歲數小?嫉你心胸窄?嫉你不洗澡?”
這他孃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韓奇快瘋了,胸口劇烈起伏,鼻孔裡不住地往外噴着粗氣,就好像一頭即將就要發起攻擊的雛牛。
眼瞅着他又要有暴走的趨勢,朱廉忙是將他按坐在椅子上,道:“二位都消消氣,今天咱們都是應王掌櫃的邀請而來,鬧成這樣,如何能對得起王掌櫃的一番好意。”
王福見縫插針道:“二位不給王某面子,其實也無所謂,但這場飯局既是王某張羅的,您二位若是在此間打起來,甚至以後都勢如水火,宛若仇敵,那王某的罪過可就大了。”
朱廉道:“是啊,王掌櫃也是一片好心,才請咱們來此,二位可別拿好心當驢肝肺啊。”
見韓奇被控制住了,對自己的安全暫時造不成什麼威脅,陸沉回到原位,緩緩坐下,抱着胳膊道:“是他不依不饒,只要他別來招我,陸某懶得和他一般見識。”
韓奇咬牙切齒道:“你惹出事來,三言兩語,就想糊弄過去嗎?”
陸沉嘿然道:“那你想如何?論口舌之爭,說句不客氣的話,十個你也不是陸某的對手;打架?陸某曾爲武侯,你不會不知道吧?屆時將你打個鼻青臉腫還是輕的,若是不慎弄折你一條胳膊、打折你一條腿,呵呵,怕是你要怪陸某心狠手辣!”
韓奇哪能知道陸沉是在虛張聲勢,以陸沉眼下的身體狀況,倘若真廝打起來,多半不會是他的對手。
被陸沉凌厲的眼神瞅得有些心中發慌,韓奇氣勢登時急轉直下。
王福和朱廉也不由噤若寒蟬。
不愧是定遠侯啊,張口就要將人打成殘疾,也就是現在落魄了,若是換做以往,恐怕韓奇已經被擡着出去了……
陸沉將酒杯拿在手裡把玩,悠悠說道:“你說我嫉恨你,你有什麼值得陸某嫉恨?京都第二才子這等不切實際的薄名?還是得到了月桑學宮的邀請,便自以爲高人一等?令你目中無人?參加學儒學宴,在你看來,就是如此值得炫耀的事情嗎!”
韓奇怒道:“我何曾炫耀過!我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我能參加舌儒學宴,這才頻頻面露冷笑,與我作對!”
陸沉莞爾,這傢伙,真是辱沒了京都第二才子的名頭,什麼幼稚的話都能張口就來,那慪氣模樣,簡直像極了一個被欺負的小屁孩兒。
“我嫉妒你能參加舌儒學宴,簡直天大的笑話!”
若韓奇真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兒,陸沉還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可惜他並不是。
韓奇冷冷道:“就你這等酒囊飯袋,丟了爵位,現在更是惶惶如喪家之犬,能和我等站在同一屋檐之下,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還敢大言不慚藐視舌儒學宴!恐怕你這輩子都進不去月桑學宮的大門!”
這是叫板呢。
陸沉呵呵一笑,道:“我若進去如何?”
韓奇想也不想,氣道:“你若能進,我跪在地上給你磕三個響頭!”
前有張之修那個蠢蛋,現在又蹦出來個韓奇,上趕着要給自己磕頭,陸沉哈哈大笑道:“一言爲定!舌儒學宴那日,我等着你跪在我的面前!”
韓奇壓根就不信陸沉能夠受到月桑學宮的邀請參加宴會,不假思索的道:“到時我若看不到你呢?”
陸沉灑然道:“在場之人都可以作證,如果到時我沒有出現在舌儒學宴之上,不管你在何處,陸某三跪九叩,前去尋你!並且對你端茶奉水,磕頭認錯!”
“好!”
韓奇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個字,然後對王福道:“王掌櫃,今日之事,實在抱歉,奇委實羞於與這等人同在一屋檐之下,就先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王福說些什麼,轉身便走。
將房門一把推開,他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陸沉,陰冷說道:“咱們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