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之後, 冬去春來，河道兩岸的楊柳抽出新嫩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着生機。
自從七指魔君的事情過去之後, 帝都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繁華, 而那天的事情也成爲了人們閒暇時的飯後談資……
與此同時, 靈術師們也理所當然的被人們推到了更高的位置。當然, 身爲聖殿國師的赫連玹憂更是受到萬人敬仰。
可當面對這前來朝拜的數萬民衆, 赫連玹憂的思緒卻忍不住飄飛到那天祭祀臺上將自己撞開的冷漠男子身上。從那天晚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莫寒，也不知道那人過的怎麼樣了, 是獨自一個人離開了，還是……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想起那天街上跟莫寒並肩而行的男子, 赫連玹憂的眉宇間不由浮現了一絲落寞, 有時候錯過, 也許……真得也只能錯過！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赫連玹憂緩緩閉上眼睛, 感受着春風的輕撫，心有些震顫。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吧，可對於當初親自放手的他而言，又有什麼資格去後悔……
…………
……
陽光透過柳絮間隙，在平靜的水面上灑下斑駁的影, 熙熙攘攘, 華美瑰麗。
在這江南小鎮外的一處湖泊之上, 只見一艘渡船正安靜的漂浮着。上面便沒有船伕在撐船, 有的也只有船頭兩個身影交疊的男子……
沐浴在陽光之下, 司空雪燼直覺全身都暖洋洋的，尤其是頭枕的地方, 軟厚適中，躺着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其實，有時候當一個病號……也挺好的，司空雪燼心裡美滋滋的想着。腦袋蹭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繼續享受他的日光浴。
莫寒頗爲無奈的看着拿自己的大腿當枕頭來使的男人，那慵懶的姿勢，以及一臉享受的模樣，當真是說不出的愜意。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身上帶傷，他真的可能會一腳將其踹下水去。
可惜，這也只是假設……
手指穿過男人那細碎柔軟的銀髮，感受着那絲涼滑順的觸感，莫寒眯眼望着男人那精緻到想讓人毀容的五官，心嘆這傢伙長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妖孽！
擁有這樣的容貌，這個男人無論是丟在什麼地方都毫無例外的會成爲惹人注目的焦點。以前是這樣，現在……心思有些怔忡，恍然間，莫寒忽然想到了一個一直以來都被自己所忽略的問題……
“在想什麼呢？！”司空雪燼嘟喃着，忽然發出抱怨的聲音。原來他剛纔躺着的時候還頗爲享受莫寒撫摸他頭髮的輕柔摩挲，可對方還沒摸幾下忽然停了下來。男人左等右等等不到那溫柔的親暱動作，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於是，當看到莫寒發呆的樣子時，男人發現自己這麼個大活人被徹底忽略了，以至於產生了一種小孩子鬧彆扭想引起注意的不滿情緒。
莫寒被對方的聲音拉回了有些發飄的思緒，眼神卻若有所思的盯着男人，“司空雪燼，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要問你？！”
“恩？”男人揚起一條眉毛，示意他說下去。
“幻雪界的事情……”莫寒擰眉說道。
司空雪燼頓時翻身坐起來，欣喜道，“你想起來了！”
看男人的反應，莫寒就知道自己以前果然沒有猜錯，司空雪燼依然還是司空雪燼……不管是在幻雪界還是人界，這點永遠也沒變。
不過在牧寒的故事裡，從未提起過這男人後來也來到了人界，莫寒奇怪對方不是應該呆在幻雪界跟司空雪茵成親，然後順理成章的成爲新一任的幻雪帝麼……那怎麼會出現在千年後的赫連國？！
“……你身爲幻雪界的皇子，爲什麼會出現在人界！”擱在心中已久的問題終於被莫寒忍不住問了出來。
瞅着男人那一臉嚴肅的模樣，司空雪燼的脣角一翹，揚起一抹濃濃的笑意，“那自然是……”男人緩緩的傾身靠近莫寒，目光灼熱而有深情的凝視着他，“爲了你！”短短三個字卻用刻意壓低了的曖昧嗓音吐出，眼看着男人因爲他的話，臉上浮現起一絲粉色。司空雪燼不禁心池一蕩，雙手撐在對方的身側，有些情不自禁的吻上男人的脣。
脣上廝摩的溫熱觸感讓莫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沒想到司空雪燼居然會大膽到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事情。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他立馬擡手就推開了對方。
司空雪燼頗爲不滿的舔了舔下脣，懊惱的瞪着眼前這個不知情趣爲何物的男人。
“說正事！”莫寒回瞪了他一眼，努力按壓下有些紊亂的心跳。
司空雪燼蹙了蹙眉，“可我現在更想辦正事！”那雙哀怨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莫寒，話裡明顯是意有所指。
眼皮一跳，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莫寒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岔開話題，“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麼來到人界的？！”
見莫寒又一本正經的繞回到正題上，司空雪燼的眼底驀然滑過一絲異色，“其實，我曾經無意中得到過一本秘籍，然後上面講述了教你如何去穿越空間，於是……”
話未說完，莫寒便陰沉着臉出聲打斷他的話，“別給我編故事！”當他三歲小兒啊，還拿什麼破秘籍來忽悠他……
察覺到莫寒的怒氣，司空雪燼定了定神，咳了兩聲，又氣定神閒地說道，“這不是編，我只是將故事精簡化……”
“我要知道事實！”莫寒拿眼橫他。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真相的話……”司空雪燼滿臉的無奈，“其實我小時候曾在父王的手裡看到過一顆古老的魔晶石，那是一隻上古妖魔被先帝殺死後所遺留下來的晶核。你也許不知道，凡是等級越高的妖魔，它們就越喜歡用靈魂印記的方式來將自己一生所積累的戰鬥技法，術法，以及一些古老的知識傳承給下一代。而這其中，那顆魔晶石就起到了傳導的重要作用。”
“那時候的我對此非常好奇，所以便趁着父王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了一下那顆魔晶石。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那顆魔晶石上居然會傳出一股電流，通過我的指尖直擊我的大腦。當時，我感覺腦子一下子空白了……”
似乎不大想回憶那段記憶，司空雪燼擰着眉繼續說道，“然後，我感受到了那隻上古妖魔臨死時的憤怒，仇恨，殘酷，嗜血……那種壓抑的情緒來的太過強烈，以至於，我差點崩潰掉。好在我從小修煉，底子還是在的，所以我硬生生扛了下這一切的負面情緒。”
“後來，那情緒慢慢消散之後，我的大腦裡開始出現一些古怪的記憶片段。那時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上古妖獸所帶的靈魂印記，那裡面記述了很多我聞所未聞的秘辛，也是從那裡面，我瞭解到了在這些妖獸世界中，所謂的空間法則！”
“整件事，我便沒有跟父王提起隻言片語。因爲我知道那一切都是禁忌的，尤其是那所謂的空間法則，幾乎完全違背了幻雪界的空間理論定式。那段記憶後來被我悄悄的塵封起來，當然，偶爾我也會從中借鑑一些妖獸的心得，然後再結合自己所會的。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法術，也正是因此，造就了我的天才之說。”
“原本我以爲就會這樣過下去，對生活無慾無求，走上皇室既定的軌跡便是我一生的命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當我在幻雪城外遇到你的時候，所有一切的定式都被打破了。”
司空雪燼定定的望着莫寒，冰藍的雙瞳像流動的泉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盪漾，“你是我這輩子遇到影響我最深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莫寒的心乍然跳漏了一拍，男人那深情的眼神彷彿能在他身上燒出洞來。
“只是，就在我明白了對你的心意之後，你卻突然消失了……”原本的情深深雨濛濛霎時變成了惡狠狠的怒視，司空雪燼一想起那時候簡直天崩地裂的心情，真得恨不得掐死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莫寒的眼角一抽，很是無奈道，“當時消失的事情，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於是這件事的複雜性說來話長，莫寒乾脆懶得解釋了。
“算了，反正已經過去了。”司空雪燼皺了皺眉，也不大想再提起這件陳年往事了。不過說實話，當聽到莫寒說消失便不是他自願的時候，男人心裡還是稍稍好過了些。
“喂，那你後來怎麼了。”莫寒以前聽到的都是牧寒的個人版本，如今他倒很好奇司空雪燼後來如何了。而且他記得牧寒離開幻雪界那天，好像還正是司空雪燼成婚之日。
“後來？”男人挑了挑眉，“後來，我在成婚那天逃了。”
司空雪燼很是無所謂的說，“我用了七年的時間去研究那隻上古妖獸留下來的空間法則，然後再結合幻雪族的秘法以及你以前跟我討論的那種法子……於是，在七年後，我成功達到了破界的境界。”
莫寒猛然一震，他用幾乎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司空雪燼，自創！
這傢伙果然是幻雪界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中的天才，能綜合所知達到另一個新的境界，莫寒自知以他的資質還做不到這種程度……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問題，而是司空雪燼在成婚那天逃了！好吧，雖然他聽到這句話，心裡的確鬆了口氣，但是……
“你成婚那天逃了，那司空雪茵怎麼辦？！”一想到那已經不知道失蹤哪裡去的女鬼，莫寒的神色間就變得有些複雜，葉茵就是司空雪茵，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一說自己那個妹妹，司空雪燼難得沉默了一下，“……我承認我對不起她，可我無法勉強自己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當然，我也不否認自己的自私，爲了尋到你，我利用了她。因爲當時的我只能做到所謂的破界，而無法破空，所以我用秘術，強行抽離了她的生魂，讓她轉投到你所在的空間！”
莫寒徹底震驚了，難怪，也難怪當初冥界會對葉茵下達一級通緝令。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司空雪燼到底是如何知道他在哪個空間？！
彷彿是看出了莫寒眼中的疑惑，司空雪燼笑了笑，“我曾經不是跟你說過，神殿的祭祀擁有一種預言的能力嗎！”
預言！
那種靠縮減壽命來探知未來的能力……猛然間，莫寒想到了霜碧藍，那個神殿祭祀之子！
他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那傢伙會一直以來看他不順眼了，因爲他是一個異數，他的存在會破壞幻雪界一切的定式！
深深吸了口氣，莫寒壓下滿腹的驚駭，眼神凝重的盯着面前處驚不變的男人，“也就是說，我遇到葉茵便不是意外，而且當時的空間裂縫也是你所造成的！”
“恩……”司空雪燼也不否認，淡淡的說道，“只是那空間裂縫實在太難控制，以至於我術後受到了強烈的反噬，所以那段時間我閉關了一陣……可惜後來由於修煉的太急，導致又走火入魔，反噬加重，到現在內傷還沒恢復過來。”
莫寒這次是無話可說了，施展這種逆天的術法，這個男人居然還能活到現在。說真的，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傢伙到底會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先是抽出司空雪茵的魂魄，然後又將她傳送到了異界，接着又佈局製造空間裂縫……莫寒總算是明白爲什麼那些鬼差會這麼恐懼他了，這個男人簡直，強大的可怕！
不過逆天的法術果然不是好玩的，也難怪那天司空雪燼才幻化出了兩次銀槍，就已經力竭得夠嗆了。
只是……
“話說回來，那司空雪茵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