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醫院(三)

這麼一句話說得平平靜靜,卻聽得燕綏之心頭一跳。

幾乎全世界都相信那場爆炸是一個意外,有人感慨他的倒黴,有人唏噓他的過世,法學院會把他請進已故名人堂,金毛洛克他們會在談論起他的時候把稱呼糾正成“前院長”。

等到再過上幾年,那些因爲他的死而感到難過的人會慢慢不再難過,聊起他的人會越來越少,甚至偶爾還能拿他調侃兩句開個玩笑……

這是一條再正常不過的變化軌跡,也是燕綏之心裡預料到的。所以他對此適應良好,看得很開。

反倒是顧晏這種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沒想到除了自己,居然還有其他人在關注那件爆炸案,會花額外的心思去探究它的真相。

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個人居然是顧晏。

難不成這位同學畢業之後兜兜轉轉好幾年,突然又迴歸初心,重新敬愛起他這個老師了?

燕大教授這麼猜測着,心裡突然浮上了一丁點兒歉疚——當年應該少氣這學生幾回,對他稍微再好點的。

燕綏之這短暫的愣神引來了顧晏打量的目光。

“你也是梅茲大學的,難道沒聽說過?”

“嗯?”燕綏之回過神來,點頭應道,“如果你說的是前院長碰到的那次意外,我當然聽說過。剛纔發愣只是因爲沒想到你接爆炸案會是這個原因。怎麼?你覺得那次意外有蹊蹺?”

顧晏斟酌了片刻,道:“僅僅懷疑,沒什麼實證。”

“沒有實證?那爲什麼會懷疑?”燕綏之看向他。

顧晏:“看人。”

燕綏之:“???”

這話說得太簡單,以至於燕大教授不得不做一下延展理解。一般而言,“看人”就是指這事兒發生在這個人身上和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對待的態度不一樣。

“看人?”燕綏之打趣道,“難不成是因爲你特別敬重這位老師,所以格外上心想知道真相?”

得虧燕大教授披了張皮,可以肆無忌憚地不要臉。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想嘲諷兩句。

顧晏聞言,用一種“你在開什麼鬼玩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恰恰相反,你如果知道每年教授評分季我給他多少分,就不會做出這麼見鬼的猜測了。”

燕綏之:“多少分?”

顧晏:“不到50。”

燕綏之:“嘖。”

顧晏看了他一眼。

燕綏之:“你也就仗着是匿名的吧。”

顧晏:“不匿名也許就給20了。”

燕綏之:“嘖。”

同學,你怕是想不到自己在跟誰說老師的壞話。

不過鬱悶的是,燕綏之略微設想了一下,就當年顧晏氣急了要麼滾要麼嗆回來的脾氣,當着面打分說不定真能把20分懟他臉上。

他確實幹得出來。

所以……還是讓師生情見鬼去吧。

燕綏之挑了挑眉,自我安撫了一下脾氣,卻越想越納悶:“那你說的看人是什麼意思?”

顧晏把喝完的咖啡杯捏了扔進回收箱,纔回道:“沒什麼意思。”

燕綏之正想翻白眼呢,顧晏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我那天聽見那幾個實習生說你長得跟他有點像。”

“什麼?”燕綏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翹着嘴角笑了一聲,狀似隨意道:“你說那位倒黴的前院長?以前也有人說過,我自己倒沒發現。你呢?你覺得像麼?”

關於這點,燕綏之其實反而不擔心。因爲有那麼一個說法,說陌生人看某個人的長相,看的是整體,乍一眼很容易覺得兩個人長得相像。但是越熟悉的人,看的越是五官細節,下意識注意到的是差別,反而不容易覺得像。

就好像總會有人感嘆說:“哇,你跟你父母簡直長得一模一樣”,而被感嘆的常會訝異說:“像嗎?還好吧”。

比起洛克他們,顧晏對他的臉實在太熟了。

況且,就算像又怎麼樣,世界上長得像雙胞胎的陌生人也不少。

不過即便這樣,顧晏突然微微躬身盯着他五官細看的時候,燕綏之還是驚了一跳。

他朝後讓開一點,忍了兩秒還是沒忍住,沒好氣道:“你怎麼不舉個顯微鏡呢?”

說話間,顧晏已經重新站直了,平靜道:“不像。”

果然。

“你如果真的跟他長得那麼像,第一天就會被我請出辦公室了。”顧晏說完也不等他反應,轉身便走了。

燕綏之哭笑不得:“你那天是沒請我出辦公室,你請我直接回家了,這壯舉你是不是已經忘了?”

顧晏走在前面,一聲沒吭,也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裝聾,亦或只是單純地懶得理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電梯這邊,然而圍着的人有些多,於是顧晏腳尖一轉,乾脆拐到了樓梯口。

“上樓幹什麼?”燕綏之一頭霧水地跟在他身後上了三樓。

“剛纔說話的時候,我們的當事人達勒先生進了電梯。”

照理說醫院該辦的手續都辦完了,該交的費用也都交了,況且就算沒交完,也沒他什麼事,畢竟現在掏錢的是顧晏。羅希·達勒還在一樓輸液,他好好的上樓幹什麼?

燕綏之回憶了片刻,突然想起來,入室搶劫案的受害人吉蒂·貝爾就住在這家春藤醫院。

顯然兩人的猜測一樣,他們上了三樓後就極爲默契地轉向了通往B座住院部的連廊。

B座3樓是春藤醫院的特別病房,提供給某些身份特殊的病人,比如某些保外就醫的罪犯,比如像吉蒂·貝爾這樣案件尚未了結的受害人等等。

這層的病房和上下層之間都有密碼門相隔,只有這條連廊供醫生和陪護家屬進出。

吉蒂·貝爾的病房門口還守着警隊的人,穿着制服坐在兩邊的休息椅上,其中兩個正靠着牆小憩,看臉色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

顧晏和燕綏之剛進走廊,就看見約書亞·達勒正靠在走廊這一端,遠遠地看着那間病房。

不過從他的角度,只能透過敞開的病房門,看見一個白色的牀角。

約書亞·達勒站了一會兒,警隊的人擡頭看了過來,其中一個皺了皺眉,正要起身。

不過他剛有所動作,約書亞就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呵——”他垂着眼,剛走兩步就差點兒撞上燕綏之,驚得倒抽一口氣,擡起了頭,“你們怎麼……”

“剛剛在樓下看到你進了電梯。”燕綏之道。

約書亞的臉色變了變,有一瞬間顯得非常難看且非常憤慨,“我上來怎麼了?難道你們還怕我衝進病房?”

燕綏之挑了挑眉,心說這小子還真是渾身都是炸點,隨便一句話都能讓他蹦三蹦。

他按住約書亞的肩,把他朝連廊外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得了吧,真怕你衝進病房我們都不用上來,門口守着的那些刑警捉你還不跟捉雞崽一樣?”

約書亞·達勒:“……”

他扭了扭肩,讓開了燕綏之的手,粗聲粗氣道:“那你們跟過來幹什麼?”

“怕你被吉蒂·貝爾的家屬撞見,吊起來打。”燕綏之隨口道。

約書亞·達勒一臉憤怒:“不是我乾的爲什麼會打我?!”

“你說呢?”燕綏之道:“在沒找到可以替代你的真兇前,人家總要有個仇恨對象的。況且法院一天不判你無罪,人家就默認你依然有罪,這很正常。”

約書亞·達勒又瞪圓了眼睛要嚷嚷,剛張口,燕綏之就道:“閉嘴別喊,你們這些年輕小鬼就是脾氣大,別總這麼激動。”

“……”

約書亞·達勒氣得扭頭喘了好幾下。

顧晏一直沒開口,在旁邊看戲似的默然看着。

“別呼哧了,風箱投的胎嗎?”燕綏之笑了笑,道:“你可以這麼想,也不止你一個人這麼倒黴,還有被牽連的我們倆呢。一般來說,他們不止恨你,還恨幫你脫罪的我,你應該慶幸進法院有安檢,否則來個跟你一樣瞎激動的家屬,挑兩桶濃硫酸,潑你一桶,潑我一桶,餘下的倒他頭上,也不是不可能。”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眯眯的,約書亞·達勒聽着心都涼了。

嚇唬完人,他還安撫道:“以前還真有過這類的事,你看我就不喘。”

約書亞·達勒:“……”

顧晏在旁邊不着痕跡地蹙了一下眉,又很快鬆開,像是從沒有露出過那種表情。

燕大教授嚇唬小孩正在興頭上,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個特別技能,叫做烏鴉嘴。

說話間,三人正要走出連廊,拐角處轉過來一個人。

那是一個棕色短髮的少年,看着比約書亞大不了兩歲,頂多17。他手裡正提着一桶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熱水,看那熱氣滾滾的樣子,很可能剛沸騰沒多久。

病房這邊供給的大多是可以直接飲用的冷水或者溫水,這樣滾開的水得額外找地方燒。

那一瞬間,燕綏之覺得這少年略有些眼熟,但沒細想,就下意識給那個少年讓開了路,畢竟人家好不容易弄來一桶水,繞來繞去灑了就不好了。

誰知他剛朝側邊讓了兩步,那個棕色短髮的少年瞪着他們看了兩秒,突然罵了一句:“操!是你們!”

“人渣!”

那少年說着,一託水桶底,將那一整桶開水潑了過來。

我得找個地方去去晦氣了,怎麼又碰上這種事……

那一瞬間,燕綏之心裡冒出的居然是這麼個想法。他只來得及擡起手臂擋一下臉,緊接着,他就感覺自己腿上猛地一痛,同時又被一個溫熱的軀體撞了一下。

再然後是不知哪個小護士的尖叫。

十分鐘後,燕綏之坐在一間診室裡,老老實實地給醫生看右邊小腿到腳踝處的燙傷。

這還是顧晏的大衣替他擋下大部分水的結果。至於約書亞·達勒則比較幸運,只傷到了左手手背。

醫生給他們緊急處理了一下,打了一張藥單,讓顧晏幫他們去刷一下費用。

春藤醫院的半慈善性質決定了每次診療都要從身份檔案上走,繳費拿藥的時候需要填一份身份證明單。

顧晏將溼了的大衣掛在手肘,徑自去了收費處。

桌臺邊的小護士道:“是第一次在這邊就診嗎?是的話需要填一下身份證明單。”

顧晏垂着眼皮掃了眼填單格式,在光腦上點出了一張新表單。

患者姓名:______

顧晏握着電子筆,下意識寫了一個字,又頓了一下。

小護士伸頭過來,關切地問道:“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

顧晏淡聲道:“沒事,寫錯字了。”

小護士笑了笑,順帶瞥了眼姓名欄。

就見那裡有一個寫好的“燕”字,不過下一秒,就被顧晏點了刪除。

163.預測(三)123.後遺症(六)3.實習生(三)94.藍眼睛(二)76.遺囑(二)46.調查(三)180.前夜(二)92.第二被告(二)158.基因片段(二)73.陳釀(三)99.猜測(一)85.發燒(一)182.前夜(四)122.後遺症(五)31.歸程(二)11.聽審(二)74.陳釀(四)200.迴歸(四)33.掃墓(二)58.記者(一)57.陳文(二)202.搖頭翁案(一)197.迴歸(一)186.留言(二)84.感染(五)79.基因檢測(三)3.實習生(三)168.灰雀(四)122.後遺症(五)60.記者(三)81.感染(二)144.撒網(四)29.約書亞·達勒案(四)85.發燒(一)186.留言(二)126.往事(三)65.準備(四)14.醫院(一)193.等待(二)199.迴歸(三)173.捲毛(三)8.出差(四)74.陳釀(四)46.調查(三)121.後遺症(四)75.遺囑(一)148.匿名者(二)167.灰雀(三)145.撒網(五)1.實習生(一)110.律所酒會(一)45.調查(二)123.後遺症(六)30.歸程(一)100.猜測(二)79.基因檢測(三)82.感染(三)21.證據(四)163.預測(三)58.記者(一)6.出差(二)32.掃墓(一)96.當事人(一)82.感染(三)19.證據(二)148.匿名者(二)92.第二被告(二)149.匿名者(三)46.調查(三)15.醫院(二)26.約書亞·達勒案(一)148.匿名者(二)157.基因片段(一)141.撒網(一)109.健身(三)38.酒會(二)45.調查(二)5.出差(一)48.掉皮(二)162.預測(二)72.陳釀(二)99.猜測(一)173.捲毛(三)133.關聯(二)144.撒網(四)128.埃韋思(一)36.掃墓(五)201.迴歸(五)93.藍眼睛(一)21.證據(四)35.掃墓(四)66.喬治·曼森案(一)56.陳文(一)129.埃韋思(二)97.當事人(二)6.出差(二)2.實習生(二)203.搖頭翁案(二)73.陳釀(三)101.猜測(三)
163.預測(三)123.後遺症(六)3.實習生(三)94.藍眼睛(二)76.遺囑(二)46.調查(三)180.前夜(二)92.第二被告(二)158.基因片段(二)73.陳釀(三)99.猜測(一)85.發燒(一)182.前夜(四)122.後遺症(五)31.歸程(二)11.聽審(二)74.陳釀(四)200.迴歸(四)33.掃墓(二)58.記者(一)57.陳文(二)202.搖頭翁案(一)197.迴歸(一)186.留言(二)84.感染(五)79.基因檢測(三)3.實習生(三)168.灰雀(四)122.後遺症(五)60.記者(三)81.感染(二)144.撒網(四)29.約書亞·達勒案(四)85.發燒(一)186.留言(二)126.往事(三)65.準備(四)14.醫院(一)193.等待(二)199.迴歸(三)173.捲毛(三)8.出差(四)74.陳釀(四)46.調查(三)121.後遺症(四)75.遺囑(一)148.匿名者(二)167.灰雀(三)145.撒網(五)1.實習生(一)110.律所酒會(一)45.調查(二)123.後遺症(六)30.歸程(一)100.猜測(二)79.基因檢測(三)82.感染(三)21.證據(四)163.預測(三)58.記者(一)6.出差(二)32.掃墓(一)96.當事人(一)82.感染(三)19.證據(二)148.匿名者(二)92.第二被告(二)149.匿名者(三)46.調查(三)15.醫院(二)26.約書亞·達勒案(一)148.匿名者(二)157.基因片段(一)141.撒網(一)109.健身(三)38.酒會(二)45.調查(二)5.出差(一)48.掉皮(二)162.預測(二)72.陳釀(二)99.猜測(一)173.捲毛(三)133.關聯(二)144.撒網(四)128.埃韋思(一)36.掃墓(五)201.迴歸(五)93.藍眼睛(一)21.證據(四)35.掃墓(四)66.喬治·曼森案(一)56.陳文(一)129.埃韋思(二)97.當事人(二)6.出差(二)2.實習生(二)203.搖頭翁案(二)73.陳釀(三)101.猜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