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完, 牀單被子都滾滿了汗液,潮了一大片。燕綏之緩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他沉默了一會兒, 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出這麼多汗。
這牀單被罩醜是醜了點,但是吸水性出奇的好。
燕綏之不想承認。於是他又順手在顧晏肩背肌肉上摸了一下, 懶洋洋地攤給顧晏看:“誒,看看, 你的汗把牀弄得根本不能睡了。”
顧晏:“……”
這就是睜着眼說瞎話了。把牀單撤出來看看溼痕也能知道是誰的鍋。
但是這時候, 顧大律師出人意料地順從, 所以燕綏之說什麼鬼話他都會默默把鍋接過來。
“嗯, 我的錯。”顧晏低低應了一聲, 嗓音裡含着一絲情·欲未消的啞意。
燕綏之聽得耳根癢癢的, 剛退下去的血色又慢慢從脖頸漫到耳根。
他的臉朝枕頭裡埋了埋。
要放在以前,燕綏之潔癖犯起來根本一秒都忍受不了。但這會兒他卻有點懶得動。
不過懶畢竟是一時的。
半個小時後,顧晏穿上長褲下了牀。他披上襯衫,彎腰撐着牀沿問:“去樓下?”
燕綏之卻另有計較。
他說:“換一套吧。”
顧晏:“不想動?”
燕綏之卻已經撐坐起來:“不是, 幫——”
他起到一半, 動作僵了一下,表情有片刻的麻木:“——幫你治一治心病。”
“什麼心病?”
顧晏一時沒反應過來, 問了一句。他伸手想扶一下燕綏之的腰,被燕綏之眼疾手快擋住了。
“別搗亂,我起來了。”
哪怕這種時候,燕大教授依然很要面子。
儀態不能丟。
他繃着臉略微適應了一下,套上衣褲說:“我跟你一起過去, 拿那套黑色的。”
顧晏愣了一下, 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燕綏之單手扣了兩顆襯衫鈕釦,拍了拍顧晏道:“老實說, 我覺得黑色起碼比其他好看一點。什麼時候你能半點兒不膈應地往我身上蓋黑被子,往我手裡塞安息花,應該就不會再做那些夢了。”
顧晏:“……”
某些人每天都在琢磨些什麼倒黴辦法?
“老師會害你嗎?”燕綏之又裝起了大尾巴狼,挑眉問:“去不去?”
顧晏無奈又順從:“去。”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從客房櫃子裡翻出來套黑色的被子來。
顧晏抱着被子,看得出來對那顏色非常嫌棄。
關燈上樓的時候,燕綏之想起什麼來問了一句:“你爲什麼借我閣樓,而不是客房?”
顧晏理所當然:“你又不是客。”
況且閣樓的空間跟客房沒差,說是閣樓,面積卻一點兒也不小。
燕綏之有些好笑:“說得好像你接待過什麼客人似的。”
顧晏找不出反駁的話,便沒吭聲。
其實不過是他的一點兒私心,閣樓在主臥的正上方。他偶爾能聽見對方的一些動靜。顯得這幢房子更滿一些。
兩人把被子替換下來。
燕綏之又進浴間簡單沖洗了一下。顧晏靠坐在牀邊等他,隨意刷了兩下智能機裡的案子資料。
他以前覺得自己是個剋制力還不錯的人,隨時都能夠進入工作的狀態。
或者說,他幾乎沒有從工作狀態中脫離出來過。
而現在他卻發現,消極怠工誰都會有,只不過以前沒有被開發出這種潛力而已。
他翻了兩頁,又起身下了樓。
這種時候就有點慶幸藥箱大換過血,沒記錯的話,新買的藥裡都有消炎的沖劑,也有基礎萬能藥。
顧晏一一翻看着那些藥,每一盒說明都看得很認真,甚至連口味都沒忽略。
這大概是他生平看藥看得最認真的一次。
他在裡面挑了一種消炎藥劑,接了兩杯溫水,往其中一杯裡倒入了消炎藥。
在這方面,顧晏太瞭解燕綏之了,如果直接讓他吃點消炎藥,他肯定死要面子滿不在乎地說:“吃什麼藥,沒到那程度,不至於。”
所以他挑了一種幾乎沒有藥味的,應該喝不出什麼。
他弄好一切上樓的時候,燕綏之已經衝完澡準備睡了。
顧晏狀似隨意地把水杯遞給他,“出了那麼多汗又洗了澡,喝點水再睡。”
燕綏之接過杯子,剛喝一口就疑惑地問:“這水怎麼有股味道?”
顧晏不動聲色地喝着自己杯子裡的水,心說這人嘴巴怎麼這麼刁,說明書上寫着無色無味的都能被他喝出區別來。
“什麼味?”
“說不上來,有點甜?”
“甜?我試試。”顧晏在另一邊坐下,把杯子擱在牀頭櫃上,十分自然地擡了他的下巴親暱地吻着。
……
黑色的被子裹在燕綏之身上,反襯得他的皮膚極白,但那種白又不是毫無生氣的,落地燈給那白色鍍了一層溫潤的光。
非凡不會讓人聯想到死亡,反而……
燕綏之原本已經有了些睡意,卻感覺顧晏的吻落在身後,從後頸到肩膀。
他縱容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又眯起,像是一隻被揉撫得周身舒坦的貓。
直到他被翻過身,額頭抵着枕頭,蝴蝶骨繃起漂亮的線條,才忍不住悶聲抱怨了一句:“你這是不打算睡了?”
但這抱怨一點兒也不真。
……
沒過一會兒,他的肩背就滲出了細密的汗,腰半纏着黑色的被子,又露出一片白。
他有些難忍地咬住手指骨節,皺了很久的眉。然後潮溼的眼睫突然顫了一下,眸子裡瞬間漫上一層水霧。
片刻後,他急喘了兩聲,又轉頭胡亂地應和着顧晏的深吻。
……
所以說,有時候下班太早並不代表能睡得早。
也許睡得比平時還晚。
新換的被子又被弄得潮溼而混亂,因爲兩人的呼吸節奏一下下散着熱氣。
什麼潔癖,什麼沖澡,在這種時候都被扔去了太空。
燕綏之最後困得連半根手指都懶得擡。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顧晏說了一句“晚安。”
他啞着嗓子“嗯”了一聲,閉着眼摸了摸顧晏的嘴角算作迴應。
那之後他的呼吸就慢慢變得平穩綿長。
就在顧晏以爲他已經睡着的時候,他的手指從顧晏嘴角邊滑下來,摸索到顧晏的手扣住,然後眼也不睜,懶洋洋地說道:“做個好夢……”
暴雨下了個痛快,一夜到天明。
顧大律師在這晚明白了兩個歪理——
同牀治噩夢。
黑被子不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