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心念一緊,老陳頭竟然真要動手打秦長瑞,她是知道些老陳頭家的家法的,以前大伯孃在他們家幫忙的時候還開玩笑似的說過,只不過也就是一個尺來長的手腕粗細的棍子。
可就是這樣,打在秦長瑞身上也不得了,秦長瑞身體可是剛好不久,哪裡能經得起這樣的重創,陳悠眼瞧着便急的不行,她邁出一步正要上前阻攔,卻被大堂哥陳奇拉住。
陳奇對着緊皺眉頭的陳悠搖頭,“阿悠別去,爹孃會攔住祖父的。”
陳悠若是一去,老陳頭的怒火肯定要更盛,到時說不定真要把秦長瑞打成重傷。
“愣着幹嘛,難道老子連這些都叫不動你們了?”老陳頭看向周圍一圈的兒女。氣的簡直雙手發顫,額頭青筋暴突,“好,一個個都長骨氣了,有骨氣,你們爲啥不能自己賺份家業,偏還巴巴的來分我們兩個老傢伙的東西!老二,還不快去!”
陳永賀被點到名,身體一僵,此時老陳頭正處在氣頭上,他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簡直要愁煞人去。
大哥和簫氏都在朝他使眼色。
“老二,咋了,連爹都叫不動你了?”老陳頭劈手就要過來打陳永賀,簫氏趕忙推了陳永賀一把,低聲催促,“孩子他爹,還不快去!你難道也想被咱爹打啊!”
陳永賀聽媳婦兒這麼說,咬咬牙出去尋家法了。
老陳頭坐在桌前氣哼哼的喘氣。
陳永賀一出門,曾氏就朝着自家男人瞥了一眼,陳永春也立即跟着出去了。
此時,秦長瑞與陶氏仍筆直立在堂屋中,陳王氏瞧着他們到這會兒了還不認錯,也同樣被氣個半死。
“老三,你還有啥話說!今兒便給你個解釋的機會!”老陳頭冷眼肅聲的道。
秦長瑞根本就不是那種做事拖泥帶水又謹小慎微的人,老陳頭分給三房的田地卻是他賣的。做何事不要成本,這個家目前也就那一畝三分地值些錢,秦長瑞一橫心就賣了,左右他與陶氏都不是種田的料兒。就算是真的要做一個莊稼漢,那以後掙了錢,還不是想置辦多少田產便置辦多少田產。
而老陳頭的思想自是不能和秦長瑞的比,這也是生米鬥民與高位者的區別。秦長瑞可以傾舉家之資用來週轉,但老陳頭卻是永遠不會這麼做。
“爹,地是我賣的,未與您商量是我的不對,您若是有氣便朝着我來吧!”秦長瑞嘴上雖這麼說,可是表現出來的卻是自己一副沒錯的模樣。
只因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老陳頭是小民思想。秦長瑞若是賣地之前與他商量了,那麼這地他定是賣不成了,賣地之時秦長瑞便想到老陳頭的怒火,可是他別無選擇。
“你!你還有理了!”老陳頭這次真把煙桿給砸出去了,恰好正中秦長瑞的額頭。秦長瑞卻愣是連躲都未躲一下,任煙桿砸在頭上,煙桿掉在地上斷成兩截。秦長瑞的額頭也溢出了一大片的鮮血,順着眉骨眼角流下來,將半張臉都染紅,瞧着觸目驚心。
陳秋月嚇的轉過頭去,不敢再看三哥這副浴血的樣子。
秦長瑞由着額頭的血流下。也不去擦,便只是直直挺着背脊,瞧着老陳頭。
“真是俺上輩子造的孽,生出你這麼個孽障來!”老陳頭見這般秦長瑞都不認錯,也是失望透頂,他無力的坐回到椅子上。扶着額頭,本就佝僂的後背,現在像似更彎了。
陳王氏也看不下去老伴兒這等傷痛,她對秦長瑞夫婦同樣心灰意冷,走到秦長瑞與陶氏身前。“事到如今,既你們也不認錯,我們兩個老傢伙還有什麼可說?你爹還真能將你們打死不成?那地分給你們便也就是你們的,只是你們爹看不得你們竟給這麼糟蹋,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爲了你們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根本。我與你爹都是黃土淹到脖子的人,又能圖你們什麼?也不就是盼着你們能過的好。娘啥也不說了,以後你們便過你們的,過不下去了,也別來找你們老爹老孃,賣兒賣女都隨你們的便。”
陳悠也未想到陳王氏說出這番話,這是要徹底與他們家斷絕關係的節奏?
曾氏也同樣唬了一跳,“娘,老三可是您親兒子!”
“親兒怎的了,我便當沒有這個兒子!”老陳頭昂着頭粗着脖子氣紅臉喊道。
陳悠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隨即又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她一個小輩又能說什麼呢?就算是說的再有理,還能左右的了老陳頭和陳王氏的決定?
遂閉了口,擔憂瞧着秦長瑞與陶氏。陶氏發現陳悠在看着他們,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秦長瑞頂着一臉的血污,臉色雖蒼白,可是說話卻擲地有聲,“爹孃,這次是永新的不對,爹孃之心我也能明瞭,可這次我已下定決心,恕不能從爹孃之命。路是兒子自己選的,日後若是能闖出一番天地,自也是不會忘了爹孃,若是落入低谷,也不會拖累親族,還請爹孃體諒兒子這一回,兒子定當銘記肺腑。”
秦長瑞這段話說的文縐縐的,可這個時候誰也管不了他怎生說話,只聽了他話中意思就明白他是鐵了心了,而且從頭到尾對賣地這件事更是毫無悔改。
只除了陶氏與陳悠,一家人都在想這三叔定是瘋了,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魔咒,一心要將一家維繫生活的田地給賣掉。當真是業障!
老陳頭與陳王氏的想法一樣,孩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這能耐幾斤幾兩老兩口比誰都清楚,若是個有野心會鑽營的,會在那時險些弄到賣女的地步?
要相信陳永新真能闖出個什麼門道來,還不如相信野豬會上樹來的現實點。就他那膽量、悶性子和死腦筋?到時候還要連累孩子們與他一起吃苦。
陳王氏瞧了一眼站在陳奇身旁的陳悠,心口的鬱結又上來了。這幾個孩子也是當真的可憐,怎會攤上這樣的爹孃。
“呵!闖出一番天!想的倒是好得很,他日莫要再回來求我們兩個老傢伙就行了!老三,聽好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老陳頭當真是不想與這鑽進死衚衕裡的兒子再說了,他怕他真忍不住,將他打死!
秦長瑞將目光掃向老陳家滿堂屋的人,抿了抿脣,終是沉默下來。
陶氏從頭到尾也同樣未辯解一句,只因這次他們卻是欠着老陳頭夫婦倆。
老陳頭瞥了還一動不動站在堂屋的秦長瑞,“還不快滾,還留在這裡作甚!”
秦長瑞眼神一閃,朝着老陳頭夫婦深深一禮,道了一句:“爹孃對不住。”便轉身帶着陶氏離開。陶氏朝着陳悠招手,陳悠轉頭看了老陳頭一家一眼,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出了前院,陳悠就擔心道:“爹,快些回家,我給你將頭上的血給止了。”
秦長瑞摸了摸陳悠的頭,“爹將家中田地賣了你不怪爹?”
陳悠聽後搖了搖頭,“爹有爹的決定,我站在爹這邊,只是爹將田地賣了去做什麼了?”
她真是好奇不已,秦長瑞將到底是拿着賣地的錢去幹嘛了?
可秦長瑞朝着陳悠笑了笑,並未打算透露半分。“阿悠好好待在家中,以後便知道了。”
陳悠闇地皺了皺眉,這種什麼都被瞞在鼓裡的感覺實在是算不上好。若她真的是十一歲的小少女,或許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她身體內裡是一個成熟的靈魂,她也需要被人信任,也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即便她明白秦長瑞與陶氏這樣是在呵護她,可她仍然有一種被隔離在外的不適感覺。
秦長瑞不願意向她透露,她也不再好追問,否則,就算是怎麼說,秦長瑞一樣也會搪塞過去。
回到家中,阿梅阿杏瞧見秦長瑞額頭上的血跡嚇了一跳,“爹,你怎麼了?”
陳悠拉住阿梅阿杏,“爹只是破了頭,止了血就沒事,你們將大姐的裝草藥的藥簍取來。”
兩個小傢伙聽到陳悠的話這才鬆口氣,快步去將陳悠的藥簍拿來,又懂事的端了小半盆熱水。陳悠擰了溫帕子給秦長瑞清理了傷口,後在傷口上撒些粉末,便也就處理好了。只這幾日額角不要沾水,多食用些補血的食物就成。
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口,只是當時血流在臉上看着觸目驚心了些。
第二日,秦長瑞又一大早就準備出門了,陳悠帶着阿梅阿杏還睡在西屋的臺子牀上就聽到堂屋低低的說話聲,陶氏與秦長瑞的說話聲很低,即便是陳悠豎起耳朵也未聽分明。
不一會兒開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後是陶氏的告別聲。陳悠知道,這是秦長瑞已經離開。陳悠被吵醒,也睡不着了,直直盯着房樑,尋思着的秦長瑞這些日子到底在外做什麼?
陳悠雖不知秦長瑞在做什麼事,可她還是非常相信他的,不過,這次秦長瑞卻是陰溝裡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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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海賊王鳴人的小粉~萬點聲的平安符,阿色晚上出去聚餐了,回來的有點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