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來到陽春三月。熬過最刺骨的寒冬,迎來最溫暖的春天。萬物復甦,美好的一切都在悄然發芽。
顯珍出院了。出院那天,顯明開着車來接顯珍。顯明給顯珍買了條大紅色的新圍巾,看着喜慶,是顯珍最喜歡的顏色。
“你瞧,戴着多好看!”顯明樂呵呵地給顯珍繫上,又拍了拍給她整理一下。
“哎喲你輕點喂,勒着我啦!”
四個月的治療,顯珍的體重從62斤增加到了80斤。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了。治療前前後後一共花費了400元。好在後來國家都給報銷了,顯明又把欠的錢還給了兄弟姊妹們。
顯明一直默默承擔着大丈夫的責任,他從沒在顯珍的面前提過醫療費的昂貴,只盡全力讓顯珍安心治病;他從未抱怨過上天新婚妻病的不公,而是第一時間趕回家中;他從未提及揹着她跋山涉水尋醫的艱難,還揹着她去懇求醫生多加悉心照料。他好像從來沒有對顯珍說過“我愛你”,但卻又一直從行爲中表達着。
顯珍老年時,一次體檢醫生拍CT,詢問顯珍是否得過肺部疾病。顯珍點點頭,看着上面的肺部陰影和鈣化的病竈,那是留在身體裡刻骨銘心的歲月,是生長在倔強生命裡的結痂,是與死神抗衡之後贏得的戰利品。
一次家庭聚餐,姥姥坐在姥爺的身旁,姥爺貪了幾口酒,略帶着幾分醉意跟兒女們說,“你們媽可得好好感謝我,是我救了她一條命嘞!”那時命懸一線的艱難處境,在六十年後,化作了席間一句雲淡風輕的笑談。
1963年顯珍痊癒後,顯明把顯珍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依舊是來時的光景,卻又大有不同。顯珍趴在窗邊,望着遠處崎嶇的山路和碎石。她把自己從曾經溼漉漉的黑暗中拽出來,才能爬上岸來從容自若地看着這眼前的景色。她感覺自己是凱旋而歸的大將軍,也像是衣錦還鄉的狀元郎。
兩年前從老家出發時,她還是一副病殃殃的身子,如今回來時,顯珍養的面色紅潤,漸漸開始長出毛髮來。故鄉還是以前的那個故鄉,而她已然鳳凰涅槃,未來的一切都將是煥然一新的了。
顯珍第一時間去了姐姐家,看望她兩年未見的姐姐。
“姐,我回來了!”顯珍抱着娃,和顯明敲開了姐姐家的房門。
顯紅此時正在大鍋竈前燒飯,霎那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顯紅愣了兩秒,眼眶發酸,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活,把手往圍裙上來回擦了擦,衝出了竈臺。
“哎呦,我的好妹妹啊!你可回來了!”顯紅打開門,用手直抓着顯珍的手臂,激動地上下捏着。
“胳膊上有肉了,好,好,看着是病好了,我的珍兒啊!”顯紅緊緊地抱住了顯珍,日日夜夜的牽掛,化作了今日的重逢。
顯花把顯珍拉到屋裡拉卦。這天晚上,顯珍住在了姐姐家。姐妹倆睡在一塊,像小時候那樣,從深夜聊到了第二天日出。
她們從出發時的經歷聊到了在找醫院的遭遇,從牀頭的那株臘梅聊到了大病初癒出院,兩年點點滴滴的歲月壓縮成了一個寧靜的夜晚。她們有好多好多話要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她們相互湊近了摟着,環抱在一起。
“我的妹妹真勇敢,真堅強。”顯花用手輕輕地拍打着顯明的後背,溫柔地哄着妹妹入睡,“顯明也是個踏實的男人,對你全心全意啊。”
顯珍依賴地趴在姐姐懷裡,她感覺好像是自己在外面打了一場激烈的戰役,凱旋而歸回到了溫柔鄉。她可以卸下所有的疲憊,所有外表強大的盔甲,在姐姐的身邊,她永遠是一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