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嫺——”邵景澤邁着長腿跨進了屋子。邵景嫺猛地扭過頭,雙眼似痛苦過,腫的像桃子一樣。
“怎麼了這是?”邵景澤擰緊了眉心,記憶中這是自車禍之後邵景嫺第二次哭,而且早已哭成了淚人。
“車禍肇事者找到了。”邵景嫺冷冷地發出一聲,聲音似出自地獄一般,連她身旁的小卓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樣的說話風格,和邵景澤是相似的。
邵景澤眼底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是誰?”他大步走到邵景嫺面前,整個人明顯地興奮了起來。“有沒有報警?”
“報警了。”邵景嫺咬牙切齒地說,她白皙的手指卻是不住地摸索着自己裝有假肢的一條小腿,語聲有些顫抖。
“是嘛,你不是該高興嗎?”他看着她眼裡仍有淚水,抽起桌面上的紙巾遞到她手裡。
景嫺沒有接,她擡起頭,目光依舊冰冷。“等你知道了我把誰送進監獄就不會這麼高興了。”
果然,邵景澤的表情陡然變冷。明明之中,他似乎意識到了,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這麼簡單。
也是,景嫺人在a市,她怎麼會突然找到了車禍的肇事兇手。
薄脣緊抿,他靜靜地等待邵景嫺的下文。
邵景嫺緊閉了一雙丹鳳眼,而後痛苦地睜開:“肇事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岳父岳母,就在上午,我親自把你的岳父岳母交給了警察。自從昨天知道這個事實,我曾說服自己平靜下來,可是看到我的腿,想到媽至今還一個人孤零零地像個活死人躺在這裡,我終究是沒辦法原諒他們,就在上午報了警。”
邵景澤陡然一愣,臉色一片慘然。“你是怎麼知道的?”
邵景嫺諷刺地一笑:“你不信是吧,開始我也不相信,可是孫沫沫手裡拿着周慶山和常敏的說話錄音,周慶山之所以沒有參加你們的婚禮,並不是怕周婭不喜歡,而是爲了躲避我,我也看到了周慶山的照片,他就是那個人,撞到了我和媽卻見死不救,爲了逃跑恨不能從我身體上碾壓過去,巴不得我和媽都死了纔好的人,景澤,我做夢也不會忘記那張臉。卻沒想到,那樣一個人的女兒,到最後竟然成了我的弟媳,你難道不覺得諷刺嗎?爲什麼事先不讓我見周慶山,如果找讓我見到那個人,我就算死,也不會允許你娶他的女兒!”
邵景澤臉色早已變得鐵青,是周慶山和常敏?竟然是他們?怎麼可能?這就是周婭一個人跑到香港的原因?這就是她今天說的,無論如何,父母終歸是她的父母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的緣由。
“何況,周婭早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兇手,卻硬是瞞天過海平嫁給你。”景嫺心中亦有一絲掙扎。“一方面包庇她父母,一方面周旋在我們姐弟倆間,她太讓我失望了,我那麼看中她,她就是這樣回報我的!景澤,媽如果還在,她一定不會同意你和這樣的 女人過一輩子……”
“夠了別說了。”邵景澤心裡早已紛亂如麻。事情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他算天算地,獨獨沒有算出,肇事兇手就是周婭的父母。
景嫺的眼淚滾滾落下。
“景嫺姐——你別太難受,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小卓心疼地走了過去爲她擦眼淚。
景嫺推開她。“不,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對着面前的邵景澤和小卓一聲嘶吼:“你們不知道我是怎麼挺過來的。哪個女孩子不愛漂亮,哪個女孩子不珍惜自己的身材。好容易奪得了鋼琴大獎,本以爲前途無限,可以揚眉吐氣,可以帶着媽向那個男人示威,就因爲周婭的父母,我變成了一個怪物,人人議論我,害怕我,逃避我,我最愛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雙肩因爲哭泣劇烈地抽動着,任是誰看了都會心疼。“媽也變成了那個樣子……我恨!我恨周慶山!恨常敏!他們當時只要停一下車我和媽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景澤……今天當着媽的面,你還能和仇人的女兒繼續生活下去……”
“那麼,你想我怎樣?”邵景澤眼眸黯淡,聲音帶着一絲無奈。
“離婚!”邵景嫺一字一頓。
“辦不到。”邵景澤亦是冷然:“事情是周婭父母做的,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我報警了,周慶山和常敏被警察抓了,周婭會原諒你?”
“你……”邵景澤臉色一僵:“你非要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哈哈。我絕?”邵景嫺仰天大笑,眼中卻是含滿了熱淚:“是誰說一定要給我和媽討個公道,現在反而怪氣我。好,你儘管怪我好了,大不了我邵景嫺只當沒有你這個弟弟!媽沒有你這個兒子!你給我走!媽以後不會想看到你!”說着指着門口。
“景嫺姐,你別這樣,少爺也只是就事論事。”小卓連忙勸道。
“小卓,我們家的事情你不要管!”邵景嫺大喝一聲,對邵景澤怒目相向。
邵景澤鳳眸瞥一眼邵景嫺,沉聲道:“你難過我理解,不過小婭心裡未必比你好受。這些天我到香港看她,她一個人承受這些,人瘦了一圈。如今她父母已經被抓,你該解氣了。再提離婚這種傷人的話沒有任何意義。你要知道,當初不是小婭非要嫁我,而是我硬要娶她,我既然娶了她,無論如何,要對她負責一輩子。”拋下一句,轉身離去。
望着邵景澤離開的背影,邵景嫺哭得撕心裂肺。“一輩子?景澤!就是因爲他們,你姐的一輩子毀了啊!”
邵景澤的步子頓了頓,心痛地咬了咬牙,雙手插進褲帶,迅速離去。
————
花田百貨,周婭剛剛通過自己的辛苦服務售出一件3000元的外套。店長笑着湊了過來。“周婭姐,你好厲害,現在是淡季,能開張實在不容易。”自從上次慷慨地把提成分給店長以後,她對周婭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運氣好點而已。”周婭臉上沒有任何起伏,她收拾好顧客換下的衣服,把店長拉到一旁說:“有件事要對你說……”
鈴——就在周婭要向店長辭職時,手機鈴聲響起,號碼是周喬的。周婭走到廳外接電話。
“爺爺——”
“小婭。”周喬先是欣喜,然後長長嘆了口氣:“你爸媽被抓了,趕緊回來看看——”
“是誰做的?”
“還是車禍的事情不知怎麼的被景澤的姐姐知道了,她報了警,警察到家抓你爸媽。”
轟得一個晴天霹靂,周婭的身子猛地一顫,這時候卻有一雙手適時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婭掛斷了電話,回頭看,一席深灰色的襯衫,深黑西褲,朗目如星,正是莫風。
“莫總,我有事,先回一趟a市。”周婭說着回去對店長請假,然後收拾東西。
莫風望着心緒紊亂的她,跟了過去,看到她包從櫃檯下拿出來,便幫着她把物品放入包內,最後拉住了拉鍊。
“別急,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莫風安慰她道,將拉好拉鍊的包包推入了她手中。
周婭抓住了包包。心裡暖暖的。“謝謝,莫總。”
“別客氣,需要幫忙儘管開口。”莫風聲音溫和地說。
周婭搖了搖頭,朝他招手告別。
“周婭,我在香港等你。”莫風喚了她一聲。
周婭虛弱地笑了笑,香港有張晚晴,似乎也不是她忘記過去的好地方,她還回來嗎?
急步離去。
登機前,周婭拿出手機,想要撥通邵景澤的電話。
看了很久,終於沒有勇氣撥出電話。
到最後只是發了一則短信。
“想來,真相你已經清楚了,抱歉,先回a市了。”
邵景澤經歷了堵車趕到花田百貨,就看到了手機上這條冷冰冰的短信。
他一把抓起手機撥通了周婭的號碼,周婭的手機已經關機。
纔想起,她乘飛機,應該關掉了手機。
周婭回到a市,立即去看守所看了爸媽。
看到了消瘦的常敏,周婭的眼淚立即決了堤。
常敏淚眼婆娑地望着女兒:“小婭,你別難過,本來媽就想來自首的,犯了錯,要接受懲罰,現在倒好了,免得整晚上睡不着覺。”
常敏本是想安慰周婭,卻不知道自己這番話讓周婭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中。
原來,媽本就是要自首的,景嫺姐爲什麼不肯給她一個機會?
她就這樣報警,法院一定按照應有的刑罰判罰,老媽勢必要在陰冷的監獄中待下去了。
“媽你放心,我一定請最好的律師,爭取讓法官輕判。”
“咳,這怎麼可能輕判呢。”常敏有一絲負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