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走進宮殿，燭火只朦朦朧朧的將房屋照的能夠影影綽綽的看清有沒有人。這和以往太不一樣，今晚連月亮都躲了起來，這種介於黑暗與光亮之間的亮度，讓人很不舒服。
“父皇？”三皇子側着頭，猶疑的喊道。
三皇子看到一團黑色的陰影籠罩在案几前，背對着燭火，他看不清模樣。這會能在這裡這樣坐着的，應該只是永明帝一人。
黑影沒有動，也沒有出聲。三皇子敏銳的感到有束目光直接照射在身上，隨着自己走動跟隨。光線不明亮眼睛不能起多大作用的情況下，感官卻更加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個目光似乎要看到心底，剝皮拆骨讓自己無所遁形。
三皇子走到黑影前，果然是永明帝隨意的坐着。
“阿爹燈也不多點些，屋子裡的光線太暗了。阿爹是要看摺子嗎？兒去點燈。”
三皇子剛起身，一隻粗糙帶着黏黏溼氣的手拽住他，三皇子下意識的要甩開讓他不舒服的觸感。理智及時制止，這手的主人是他的親爹，當今聖上。
“不用點燈，就這樣正好，咳咳，是我讓他們把火熄滅的。”永明帝從暗處幽幽的出聲。
“我們好久沒好好說話了，你坐下陪我說會話。”
忽閃的燭光打到永明帝的臉上，三皇子在一剎而過的光亮中看到永明帝發青的臉。如果帶上獠牙，三皇子不由自主的想到小時候看到的志怪故事中吃人肉的妖怪，心底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好，小的時候阿爹每天都要詢問我功課，每次上課的時候根本不敢走神，生怕有什麼沒聽懂，阿爹提問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時每天既希望阿爹來檢查功課又怕檢查，阿爹每天太忙，檢查功課的時候就只有我們兩個在書房，特別滿足，又怕我太笨讓阿爹失望。小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挺笨的，後來六郎讀書，一年學會了我三年學會的東西才知道那時真是笨的可以，要不是擔心自己學不好讓阿爹失望而努力學習，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學完功課。”
三皇子直覺今晚有異常，主動和永明帝直接聊起了以往，這是最安全的話題。永明帝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說小時候的事情也能勾起永明帝的美好回憶。
“你是不是覺得阿爹對你不夠好，怪阿爹沒給你請來溫國公做老師。我記得你當初跟我提過這事，結果你只是尋常大儒教導，而六郎卻是溫國公教導。”
三皇子一愣，怎麼提出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接着他的話題說他們以往的幸福時光嗎。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恐慌，彷彿這個不按照規矩的話題要揭開另一面從未向永明帝展示過的樣子。
“我知道阿爹不是不想而是安國公不願意，父皇是不會勉強自己的老師。我雖沒有溫國公教導，可老師也是父皇精心挑選的……”
“你真的沒有不服氣，不覺得父皇偏心？如果我用更加強硬的態度也許你就被收下了，真的沒有這麼想過？！我是你父皇也是你阿爹，說實話！咳咳咳……”永明帝突然打斷三皇子的話，聲音抑制不住的一路上揚，說得最後已經是呵斥般的語氣。
永明帝突如其來的怒火發作讓三皇子傻了眼，呵斥的話不停的在衝擊着他脆弱的防線。
心底忍不住的惶恐，他到底知道了什麼，這些話是誰告訴他這些的，這些他深埋心底的怨氣。
“沒有，阿爹我沒有。”事到如今不論是誰說的都不能承認，這種事情又沒有什麼證據。多少年過去了，當年的事情只要自己矢口否認就能混過去。
“咳咳咳。”三皇子一臉正義的否定永明帝種種猜測，可惜此時永明帝沒心情看他正義的臉。
“三郎，我自問在幾個孩子中對你的關心最多，期望也最高。你也一直很爭氣，交代的事情都很認真的做好，從來不爭搶。我每次都忍不住的在別的方面給你補償，對你更好點，咳咳。”
“阿爹，我知道你一直對我的期望也明白你對我的好。兒要是哪裡做的不好，您指出來，千萬彆氣壞了身子。”三皇子跪在永明帝身前，字字充滿感情的說道。
“你，你不明白！咳咳！”永明帝抽開三皇子握着的手。
轉過身，將一封信扔到三皇子的身前。
永明帝沒有再說話，三皇子猶豫着要不要去拿。擡頭看永明帝明顯不想說明什麼的樣子，狠狠心，伸出手拿起地上的信封。
打開信封，看到熟悉的字體頓時心跳停止，汗如雨下。
“阿爹，阿爹，這是誣陷！”三皇子的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囂，一定不能承認這事，一定不能！
“譁……”
“柔然大汗的金印也是誣陷？！咳咳咳咳！”
永明帝拂袖將案几上的東西通通掃到地上，不知是不是因爲氣憤產生的力量，竟然站了起來。
“你知道阿爹這輩子最討厭什麼人嗎，你知道大陳的領土是經過多少奮戰獲得的嗎，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讓我到了下面怎麼和列祖列宗交代！”
暴怒中的永明帝是他陌生的，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永明帝這樣和他說過話。加上先前的觸動，讓他一直隱藏的怨氣突然衝破了理智的鎖鏈，說出的話根本不經過思考。
“我知道，這信是我寫的，可阿爹想過我爲什麼這麼做嗎。老六憑什麼一出生就能擁有我這輩子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麼我要退讓。不就是因爲他從皇后肚子裡出來的嗎，他做的事情再過分那些眼過於頂的世家也看不到。”
“我受夠這樣的日子，阿爹你說你會替我打算，都到這個時候你替我打算了什麼。給我找個強勢的岳家，好讓六郎登上大位後留我一命嗎？你不替我打算，我難道還不能替自己打算嗎。許出去的領土只是暫時的，一旦他們助我登上大位我會打回來的，不會讓阿爹沒法對列祖列宗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