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生性薄涼

沈向陽並沒有給她介紹,也沒有介紹她,所以陸語瑄和林曦也同樣以微笑報之,之後幾個人就散了。回房間的路上,林曦多次欲言又止地看着陸語瑄,陸語瑄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憋着,不想說就不要盯着我!”

林曦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問:“你真的不在意?”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語瑄卻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曦曦,敢情之前我跟你說那麼多都白說了嗎?是!以前某一段時期我喜歡過他,並不代表我會一直喜歡他!而且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那多事,不過就是一場告白被拒而已!我的性格你知道,我不會把感情一直浪費在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身上,所以,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這麼問。”

林曦看着陸語瑄一臉肅殺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快不耐煩了,她不是不相信她的話,她只是……只是不想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從小陸語瑄的性格就比她沉默,有很多事都放在心裡,事關她自己的她默默承受,事關別人的她就冷眼旁觀,以前某些時刻覺得她有點冷血,後來懂事了之後就會明白她所有的不易,就會心疼她所有的沉默。

如果可以肆無忌憚、張牙舞爪,誰願意斂去一身鋒芒,用冷酷在周身築起厚厚的牆?她和陸語瑄從小一起長大,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走進她的圍牆裡,陪着她一路走到現在,她爲陸語瑄感到過不平和不忿,但是所有的情緒在她一句“沒關係,我已經無所謂了”的話裡都化作心疼。

她喜歡的從不會無所顧忌的說出來,她想要的從不會主動的去爭取,在家裡無論是和他們誰看中了同一件東西,她都是最早放棄的那一個,陸語瑄比她更早的明白要的起這三個字背後的含義。當她家裡人發現他們似乎做錯想要彌補的時候,原生家庭創傷已經造成,無法挽回了。

她不知道陸語瑄是如何在那個環境裡忍下去的,她只知道小時候的陸語瑄不是這樣的,小時候的陸語瑄很愛笑,很陽光,很可愛,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她媽媽不止一次在家裡說過,“小語這個孩子,看着冷淡,其實骨子裡是一個心熱的人,別人對她的好,她全記得。何苦呢?把好好的孩子逼成這個樣子。”

她不記得陸語瑄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腦海中沒有過程,好像前一個記憶裡的陸語瑄還是陽光可愛的,後一個記憶裡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她記得最深的唯有八歲那年和陸語瑄一起落水,在船翻過來那一瞬間,她被推開了,然後陸語瑄被翻過來的船罩住了。因爲這件事,她全家都很感激陸語瑄,所以這麼些年裡她爸媽、她哥、她都把陸語瑄當做親人來對待。

可再好他們也是外人,彌補不了她成長裡的缺失和她受到的創傷。唯一幸運的是,在那段敏感的成長時期裡,陸語瑄遇到了讓她生命發生轉折的那個人——黎靖。黎靖哥哥於陸語瑄而言,是超越她生命中所有人的存在,毫不誇張地說,黎靖哥哥就是改變陸語瑄人生的那個人。

後來黎靖哥哥犧牲了,陸語瑄遇到了沈向陽,她跟她形容過對沈向陽的感覺,她說:“我喜歡他不是因爲別人眼中他有多麼優秀,他的樣貌身高體型多麼完美,就是一種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遇到他時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世界亮了!”

如果說黎靖哥哥教會了陸語瑄發現光、捕捉光,那麼那時候,沈向陽就是那道照亮她世界的那道光,是繼黎靖哥哥之後唯二能進入她心底的人。所以她知道對於陸語瑄來說,主動邁出去告訴沈向陽她喜歡他有多不容易,所以她沒辦法釋懷沈向陽那麼幹脆輕易地就拒絕了她。

看着林曦皺着眉頭一臉沉思的表情,陸語瑄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其實對她這個當事人來說真的沒什麼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曾經她把自己困住,讓自己陷入那黑暗的泥沼,現如今她走出來了,過得很好,沒有辜負黎靖哥哥的苦心就足夠了。

對於沈向陽,他不欠她,但是她感激他,因爲曾經有段時間她一度把他作爲精神支柱來轉移所有對負面情緒的注意力。她告白被拒,難過之餘她並不覺得意外,甚至隱隱有些意料之中,但她還是說了,說不清是爲了什麼。好像只是爲了完成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就是邁出她給自己畫的圈,說出口她就能走出去,走出去就能解開了她給自己的束縛,所以她就那麼做了。

之後她順利考完試,病了一場,然後平生第一次她不顧所有、任性而爲選擇了一個與她而言比較好的學校和比較適合她的專業,並且堅決不改,再然後不出意料的家裡面鬧翻了天,最後林曦不得不緊急修改志願,拖着行李箱和她一起提前一個多月去了R市。

那時候家裡人罵她心硬的像一塊石頭,薄情的很,抓住了他們的錯誤就絕不原諒,無論他們怎麼彌補都視而不見。對此陸語瑄並沒有什麼反應,薄情?或許吧!或許她就是生性薄涼,不會因爲無關緊要的人浪費一點情緒,一旦感覺到被傷害了,就收回曾經付出的所有感情,立起厚厚的圍牆,拒絕傷害她的人再次靠近,無論別人怎麼做,都無法被原諒。

所以,她可以在離開那個稱之爲家的地方時,心裡不起一點波瀾;所以,她可以在室友被軍訓虐哭想家哭聲一片宿舍的裡,無動於衷地躺在牀上看小說;所以,她可以在那麼喜歡沈向陽的時候,因爲被拒絕了就毫不猶豫地收回自己的感情。

偉人、聖母的胸懷她沒有,所以她只能做一個不傷人也不讓自己被傷的庸人。若是這樣就是薄涼的話,她很慶幸自己擁有這樣的性子。她有滿身的棱角,因爲生活要磨平它,所以她收起了鋒芒築起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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