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笑笑撐着綠色的潑墨油紙傘,手中拎着一個竹編的菜籃子走在通往大廚房的甬道上。
木屐鞋踩在青石板磚上,發出咯咯的聲響。
上了迴廊,笑笑收好油紙傘,在廊下瀝了瀝傘上的雨珠。
一陣誘人的飯菜香從大廚房裡飄出來,笑笑嗅了嗅,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迴廊上人來人往,這是早膳時分,丫鬟僕婦們都忙着將膳食送到各個院子中供主子們享用。只有清風苑是個例外,從來沒有人會去給清風苑那邊準備膳食,那邊十幾年來都是從大廚房這邊領一些生蔬,回頭到自個兒設的小廚房裡搗弄。
笑笑順着長廊,走了一小段路後轉入大廚房。
打發完底下的丫頭們將膳食送到了各個院子後,管事秦媽媽和幾個婆婦圍在大廚房門邊上支的一個小木桌旁,一邊吃着早膳,一邊嘮着磕。
“聽說昨兒個五郎鬧了一個晚上,把宋姨娘和幾個奶媽子折磨得夠嗆!”一個身穿灰藍色比甲中衣的長臉婦人說道。
“可不是......整個就一夜哭郎!”另一個穿松脂色的圓臉婦人也附和道。
秦媽媽咬了一口燒餅,嚼了嚼,瞪了他們一眼:“我說你們都警覺着點,都是這府中的老人了,沒得在背後私下編排主子們什麼,若讓主院夫人知道了......你們也知道夫人的脾性,到時候別說我沒提醒你們,這攆出去是一回事兒,少不得要皮肉疼!”
看着秦媽媽一副倨傲的樣子,二人一陣恍惚,這纔想起不久之前一個私下說了夫人刻薄清風苑那位的事兒,結果,不僅一家子都被攆了出去,那一張嘴,生生被打腫了,這就是嚼舌根的後果。
長臉婦人垂眉順目,臉上堆着討好的笑容看着秦媽媽,笑道:“秦媽媽真是白囑咐了,編排什麼的,奴婢們哪裡有這膽子。只不過五郎昨兒個鬧騰一晚上的事兒,夫人那邊也是知道了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還好好的,去了清風苑後,昨晚就開始鬧騰,整宿整宿的不睡覺,一直哭,鬧得宋姨娘也跟着哭,昨晚上到底還是驚動了夫人,不然,奴婢們在廚房這邊,哪能知道消息?還不是青黛姑娘今兒個提早過來,吩咐這邊給夫人準備一碗銀耳蓮子羹敗火,說夫人昨晚也是急得燒心呢!”
“就是就是,青黛姑娘是這麼說的,咱要是連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盡是信口胡謅亂編排的話,還不如儘早離了府,也少給媽媽添麻煩不是?”圓臉婦人恭維道。
秦媽媽這會兒得了臉,含笑掃了她們一眼,頗爲受用。
“那五郎折騰一宿,青黛姑娘可有說請了郎中?”秦媽媽道。
“說是請了呢,開了藥讓小丫頭看着火。媽媽你還不知道吧,聽說五郎是讓......那位抱了一下,就那樣了,想來那不祥人的名號,還是......哎,夫人咋就心善,帶着五郎去看那位了,想讓五郎認認姐姐,結果.....還真是晦氣!”圓臉婦人壓着聲音說道。
“你還不知道呢,那位還自稱什麼天女.....啊呸,天女?五郎見了能那樣?哎,咱們以後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省得被過了那不祥之氣!”馬面婦人也附和道。
秦媽媽見二人得了好臉色後是越說越起勁,不由眉頭一蹙,冷哼了一聲。
笑笑提着籃子,早就聽到了幾個僕婦的對話,這會兒是氣得渾身發抖。怪不得樁媽媽和娘子都是神色沉沉,敢情只有自己最天真,以爲夫人改了性子,真心來看娘子,不想,卻是別有用心......
笑笑跑了過去,猛然在廚房門口停下,正在用早膳的幾個人紛紛擡頭,看到是笑笑後,剛剛還嚼舌頭的兩人臉上一陣嫌惡,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吉利的東西,只有秦媽媽臉色如常,問道:“是笑笑呀!”
笑笑見秦媽媽沒有刻意忽視自己,一張青白的小臉微微緩和,道:“秦媽媽,我來領一些時蔬和生肉。”
秦媽媽側首看了長臉婦人,道:“你進去安排吧!”
長臉婦人放下手中的燒餅,起身應了一聲是,便走進廚房內張羅。
笑笑跟了進去,出來時籃子上是多了一些蔬菜,只是都是一些乾乾癟癟的,一看就是挑剩的。除了這些,連一絲肉末都沒有,這跟笑笑料想的一樣,倒也不以爲意了。
秦媽媽盯着笑笑的菜籃子,問道:“就剩這些了?”
這話當然是問長臉婦人的。
“是的,這不下着雨嗎,這雨天採買就不方便,生蔬這會兒就只有這些了!”長臉婦人應道。
秦媽媽回頭看笑笑,說道:“等來了新鮮的再給娘子送一些過去!”
笑笑扯了扯笑臉,應道:“好!笑笑代我家娘子謝過秦媽媽了!”
“哪的話,這是老奴該做的!”秦媽媽含笑應着。
她冷眼旁觀了這麼些日子,清風苑那位不管是因爲府中管事的刻意剋扣還是四娘子的尋釁挑事,都沉靜自若,光是這份淡定從容,都足以令她刮目相看。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清風苑那位,不是那麼簡單的,但又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心中尋思着,這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在衆人不待見她的時候,對她稍微那麼好點,她也必是點滴在心頭的吧,何況,自己這樣做也沒半點損失不是?
只不過金子這人本就神經大條,不會特別在意這些,況且有樁媽媽操持着,壓根就不用金子傷腦筋。是而,若她知道了金子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有這麼一個人的示好和存在,估計會被嗆得吐血。
笑笑提着菜籃子撐起傘,穿行在雨幕中。
她心中甚是焦慮,腳下步履匆匆,得回去將這事兒跟娘子說,那些長舌婦,竟然如此編排娘子。昨天跟五郎一起玩的人又不止娘子,這屎盆子憑什麼就要扣在自家娘子頭上?
就因爲娘子曾經是他們諱莫忌深的孤獨症呆兒?就因爲娘子是他們口中的不祥人?
啊呸!
這廂,樁媽媽聽到笑笑的話後,一張飽經風霜的面容上寫滿擔憂。
金子看着樁媽媽的表情,只覺得心疼。
這個人,是真心真意關愛金瓔珞的人吶,從三娘出生到現在,一直盡心盡力,不離不棄......她的年齡其實遠沒有她的外表蒼老,左不過是四十二三歲左右,卻已經皺紋叢生了......
“樁媽媽......別擔心!他們想害我,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金子堅定道。
“娘子,這怪力亂神的事兒,如何能解釋得清楚?別說笑笑得了消息,就是老奴今晨出門灑掃,也聽得底下的丫頭們在說着此事,老奴不過怕娘子聽了傷心,不敢說與你聽罷了!”樁媽媽眼中含淚。
“這孩子夜啼夜驚也是有緣故的,什麼怪力亂神?只怕是有人從中作了手腳!”金子不以爲忤的笑了笑,對笑笑吩咐道:“先擺飯吧,這會兒你主子我餓了,先吃飽飯纔有力氣解決問題!”
笑笑見金子如此輕鬆的模樣,心中不由也鬆快了不少,咧嘴應道:“好!”
吃完早餐,金子囑咐笑笑幫自己梳頭更衣,她要去秋霜院看看榮哥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小孩子在春季可是疾病多發期,若是病了該讓大夫好好瞧瞧,可別讓有心人當成槍桿子使,白白延誤了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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