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船便靠岸了。
辰逸雪付了錢之後,率先上了岸,站在堤口,伸出修長的手。
金子將小手搭上去,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頭不由一滯,手下意識的想要往回縮,卻被辰逸雪緊緊的握住。
“堤口上有青苔,不要任性!”辰逸雪冷然說道。
金子撅着嘴,嘟囔道:“誰任性了,是你的手心太冷,冰到我了!”
辰逸雪接金子上岸後,便鬆開了手,懶懶道:“冬暖夏涼的體質,別人羨慕不來的!”
金子聞言,噗一聲笑了。
冷幽默!
太陽剛落,星辰還未升起。
整個天空一片灰藍朦朧,掩映着遠山。辰逸雪走在前頭,領着金子穿行在林間小徑上。
青翠連綿的綠色在此刻看上去有些暗稠,耳邊樹語沙沙,空氣微涼而清爽,人行走其間,很快便感覺到身體被周圍甘香怡人的茶香和鮮潤的土腥氣息填滿,愜意至極!
金子跟着辰逸雪在石板小路上走了約莫半刻鐘,在拐入另一條小徑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座黛色屋頂的莊園。
這裡應該是辰府的茶莊。
近了,金子纔看清楚,這座錯落有致的建築,很有標誌性,可以說是古典美與現代農莊的完美結合。
金子剛想開口說話,便見辰逸雪停下腳步,回頭,對金子說道:“茶莊本按着月朗山莊的格局建造,但語兒那鬼丫頭卻說不妥。擔心被人說有僭越嫌疑,且仿造朗月山莊,毫無新意,便自己畫圖,構思了這個茶莊的格局和分佈。”
“的確非同凡響!”金子由衷讚歎,對於辰語瞳這位穿越同仁,金子是打心眼裡欽佩的。
不可否認,她‘穿’得極好,但關鍵還是她懂得經營。懂得如何靈活地融入這個時代的洪流,與之緊密契合,成就更好的自己。
辰逸雪上前敲響門扉,不消一會兒,門打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老者花白的髮絲在燈下盈盈閃動。
“通伯,好久不見!”辰逸雪笑意暖暖,往前走了一步。
老者擡眸,望定之後,露出驚喜的神色,忙擡腳迎了出來。拉住辰逸雪的手臂,作勢就要行禮。卻被辰逸雪扶住了。
“通伯不必多禮了!”
“郎君,老奴可把你盼來了......”通伯眼中泛起淚光,“自從上次聽聞郎君身子不爽,老奴就未再見郎君身影,可心裡卻一直惦着呢!”
金子感覺頭頂飛過一排昏鴉。通伯口中所說的身子不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金昊欽說的以前,估計離現在都得一年的時間。難不成辰大神有一年未踏足月朗山?
真夠宅的!
“通伯放心,我已經好了!”辰逸雪安慰一聲。轉頭看金子,介紹道:“這位是金郎君,是我的朋友,今晚,我們在這裡住!”
通伯和金子二人客氣的寒暄見禮,須臾後,通伯便吩咐下人去安排晚上入住的房舍,又問辰逸雪:“郎君和金郎君大概未用晚膳吧?郎君也沒先差人來說一聲,這莊裡,什麼都沒有準備呢!”
“不必麻煩了,將就就成!”辰逸雪說完,領着金子步入茶莊。
金子在茶莊內稍事逛了一下,莊子的佔地面積並不大,估計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七八畝地左右,但內裡的修建卻十分精緻,看起來低調,卻又處處透着富貴與不俗。
“母親和父親也喜歡來茶莊小住!”辰逸雪說道。
金子瞭然,若不是主人家喜歡,也不會花費大量精力和錢銀在內院裡。
通伯將兩人的住所安排在悅心居,悅心居簡單幹淨,兩間廂房對稱而立,中間只隔着一個小院,四周還有一些長青樹木遮掩,借景掩物,清幽雅趣。
胤朝雖然民風開放,但在江南,男女之別、禮俗教養還是非常重視的,一個小院內住着獨身男女,多有不妥。但這不怪通伯,因天色昏暗,金子一襲寬鬆男兒長袍,再加上颯爽不拘的個性,的確容易混淆視聽,讓人誤會。
而金子本身是現代女性,對於這樣的安排,也沒有覺得不合理,反正是一人一間房。以前出堪的時候,還有跟刑警隊那些大老爺們擠一個休息室的呢。
通伯安排了茶莊內司職的僕婦過來伺候辰逸雪和金子梳洗,自己便到廚房那邊去落實晚膳了。
金子簡單地盥洗之後,走出房門,便見辰逸雪換了一襲黑色長袍,靜然佇立在光線幽暗的院子裡。
辰逸雪聽到聲響,回頭,濃若點漆的眸子瑩光流轉,賽奪星辰。他脣角勾動,淡淡道:“三娘是否嘗試過:以天地爲廳堂,取星辰做燈,在杯盤間賞清風長空,閱草木芳華?”
金子悠然一笑。
開什麼玩笑,在現代,野炊、野營、野餐這樣的事情,金子哪樣沒試過?
不過在古代卻還從未體驗過,特別是在月朗山這樣的地方,一定很有趣呢。
金子的眸子在辰逸雪身上轉了轉,想不到宅男辰大神還挺懂得享受生活樂趣的嘛......
“辰郎君安排晚膳到外面吃?”金子問道。
“嗯,三娘覺得意下如何?”辰逸雪笑問道。
金子擊掌,笑意淺淺,應道:“極好極好!”
山坡上,榆樹底下,已經鋪好了一塊乾淨的桐油布。
墨青色的桐油布幾乎與柔軟的草地融爲一體,上面已經擺好了晚膳的食物。
兩個僕婦將膳食置好之後,盈盈朝辰逸雪欠了一禮,低聲道:“郎君請慢用!”
辰逸雪擺擺手,讓她們退下。他坐到桐油布上,將碗筷擺放整齊,放到對面的位置,擡頭,看着金子,嘴角彎彎:“來得急,廚房裡也沒什麼食材,所以婆子們只能做些田間最常見的食物了,不要嫌棄!”
金子從容落座,接過辰逸雪的話:“兒吃飯,從不挑食!”
“哦?”辰逸雪挑眉,疑惑道:“可你比我想象中的還瘦!”
金子冷哼一聲,三娘這小身板,如今已經被她撐大不少了呢。
她拿起筷子,道了一聲開動,便主動夾了一些菜放進碗裡。
辰逸雪心情似乎不錯,吃了幾口菜之後,便將一側放置的小陶爐點燃,開始溫酒。
這是金子第一次看辰逸雪煮酒,而他煮酒的動作亦如煮茶一般優雅,利索,一串動作下來,猶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三娘能喝酒麼?”辰逸雪如水清澈的眸子落在金子臉上。
“淺嘗一二!”金子謙虛道,天知道她在現代有個小綽號,叫千杯不醉!
雖然頂着這個名號,但金子是個極自律的人,法醫的特殊職業是二十四小時待命,所以,金子一般不會放縱自己喝醉,當然,放大假的時候,金子也曾任性而爲了那麼一兩回。
不過想想,那是自己的身體,三娘這柔弱的體質,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還是不要把話說滿了的好。
待辰逸雪將酒溫好,金子才放下筷子,拿帕子抹了一下嘴角,脣邊笑意淡淡地望着天邊漸漸升起的星子,一面等待辰大神將酒送上來。
辰逸雪不敢給金子喝太多,只意思意思地添了三分之一陶碗。
金子撅着嘴,嘟囔了一聲小氣,端起酒碗,送到嘴邊輕抿了一口。
古代的酒比起現代,清淡許多,正好在金子的接受範圍內。
“這是什麼酒?味道很清香!”金子一口飲盡,放下陶碗問道。
辰逸雪略有些擔心的蹙眉,這酒雖易入口,甘醇清香,但後勁卻大,像金子這般飲酒,估計一會兒會醉倒在山坡上。
“三娘,你別喝太急......”辰逸雪話還沒說完,便見金子自己添了一碗,眯着彎彎的杏眼,雙手託着陶碗,送到嘴邊淺嘗了一口。
“好久沒這樣喝酒了!”金子低喃了一句,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跟兩三好友一起喝着小酒,唱着歌的模樣。她們都是五音不全的,卻極喜歡唱歌,有時候工作上的壓力,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排解和宣泄。
金子本想高歌一曲,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免得一會兒開腔,嚇壞了人家不提,還擾了本來靜默柔和的氛圍。她嘴角笑意澀重,低頭,又喝了一口。
辰逸雪安靜的看着金子,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三娘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她或許想起了某些不開心的事情,於是只安靜的陪着。
好在這些酒是自釀的,並不傷身體。
辰逸雪微微懊惱,本來小酒怡情,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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