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英宗在朝堂上將事情敲定下來後,奉了皇命的惠王只好領旨招了謀士們參詳着此次赴陰山關口約談的具體事宜。
英宗選擇了周相國的提議,並任命惠王擔任此次約談,不知情的只道陛下是偏愛惠王,讓惠王多立功勞,有擡舉他之意。而聰明的人一眼便瞧出陛下是慧眼如炬,看出了周相國已投了惠王,此番將任務交由惠王完成,實則也有敲打敲打的意思。
總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各懷心思,至於聖意究竟如何,他們也不是陛下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猜得到呢?
而此時,太子府中也正緊鑼密鼓的商議着什麼。
書房內燈火通明,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太子身着杏黃色的蟒袍,立於衆心腹面前,指着牆上一幅新撰地圖的某一個點,陰沉的臉上只一雙眸子露出一絲狡厲神色,啞聲道:“這裡是一片深山老林,地圖位置十分特殊,但也是惠王此去的必經之路,咱們只要在這塊兒設伏,便能打他給措手不及!”
衆人眼前皆是一亮,上前看着地圖上的地理位置,果真如太子所說,是個難得可以設伏的地點。只好好好計劃精心準備,還怕不能一舉取了惠王性命?
這些年,惠王仗着有蕭太后寵愛,有陛下擡舉,對太子諸多打壓。表面看着是個賢明磊落的君子,實際上他背地裡沒少幹陰私事,多番算計設套欲謀害太子,若不是太子身邊養了一批死士,又有薛皇后母家保駕護航,說不定就讓惠王那個僞君子得逞了。
衆人圍在一起,細細商議着如何設伏的問題......
逍遙王府內。
龍廷軒一面喝着酒,一面聽着鷹首稟報太子府和惠王府的動靜。
鷹首細細將所查情報彙報完畢,便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待龍廷軒的指示。
龍廷軒手中搖着夜光杯,在橘黃色的光暈裡,夜光杯的表面彷彿淌着潺潺的流水,盈亮透明。他仰頭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擡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哈哈一笑,臉上一副高高掛起準備看戲的戲謔,懶懶道:“太子殿下果然有所動作!卻不知此次惠王又待如何應對,真真有意思!”
阿桑的蘭花指抿了抿鬢角,心想少主果然思慮周全呢。
這次陛下駁了太子少師沈仲的面子,認同了周相國的建議,又將約談事宜交由惠王去辦,這就是變相的打壓了太子一黨,太子如何能甘心?
惠王的表現得越發賢德,太子便越發的忌憚,總擔心陛下會被他的巧言令色迷了眼,動了易儲的心思。太子也真是個蠢笨的,衝動易怒不說,還容易受人撩撥挑釁,殊不知多做多錯,他若是心胸能寬廣些,做好太子的本分,讓人尋不到錯處,就是蕭太后爲了自家家族利益想動他,陛下爲了江山社稷的穩定着想,也定不會同意。
只可惜權勢這些東西向來最能迷人心智,特別是身處高位的人,便越發戀棧和渴望那無上權柄和潑天富貴。太子身邊有惠王這般能力不俗又有強硬後臺的覬覦者,難保他不會心智大亂,失了分寸。
不過少主這一招借刀殺人纔是最高明的地方。
阿桑這也是剛剛纔知道,原來陛下前腳剛將約談任務落實下去,少主後腳就着人暗中將那份新撰好的陰山地形圖送進了太子府。至此阿桑才驚覺這一切竟都是盡在少主的把握之中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太子這次失了臉面,怎能不好好逮着這個機會對付惠王呢?
不管他們這次能否拼個你死我活,最終受益的,自然是作壁上觀的少主了!
心中一番計較,阿桑越發佩服起少主來了,這纔是真正能沉得住氣有勇有謀的英明賢主啊......
龍廷軒見事情正按着心中的軌跡運行着,不由心頭大悅。
他又問了鷹首最近樓月國那邊的情況如何。
鷹首將玉鸞專寵的情況一一說了,也不知道玉鸞是怎麼學來了這等手段,哥洛王幾乎已經離不開玉鸞了。上一次樓月國王宮內發生了一次小型的內亂,有旁支的王室宗親趁着哥洛王外出巡視,發兵夜襲欲佔領王都,那時在宮牆內事先得了眼線消息的玉鸞忙傳信給哥洛,因哥洛一時無法趕回來,竟放心將王宮御林軍的兵符交給玉鸞,任由她調遣。
玉鸞本就學過排兵佈陣,對付區區一個王室宗親的兵馬陣容,她還是應付得來的。王宮內眷們本以爲固守城門,等哥洛王領兵來救即可,卻不想玉鸞竟調兵遣將,在哥洛王抵達王都之前,就將亂黨給滅了。
那一夜的慘烈,讓經過那一役的衆人至今心有餘悸,看着玉鸞的眼光也充滿了疑惑。不過也不知道哥洛究竟是中了什麼邪,非但沒有懷疑玉鸞,反而對她的做法讚不絕口,又稱她是巾幗女嬌,越發專寵於她。
龍廷軒抿着嘴微微一笑,別人不知道哥洛爲何會如此,但他卻是知道的。
上次玉鸞跟隨哥洛來帝都朝覲,曾託他在宮中尋找一些陰陽交合等禁書,龍廷軒知道玉鸞此舉是爲了什麼,又怎麼會不同意?只是後來他在藏書閣中竟意外發現了一本迷魂術的玄書,龍廷軒好奇之下,便翻了幾頁,沒想到那書竟是學習如何攝住他人魂魄控制意志的邪術。龍廷軒吃驚之下,本想將那書毀去,又想起若玉鸞學了此術,將哥洛王控制於鼓掌之間,那樓月國還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私心作祟下,龍廷軒便將此書一併給了玉鸞,但他竟沒曾想到玉鸞在短短時日內便已經有此大成,這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這些夜殤和葉辰可都知道?”龍廷軒眯着眼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鷹首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少主說的是樓月國內亂一事。
“他二人目前也隸屬鷹組管轄,自然是知道了一些的!”鷹首實話實說。
龍廷軒嗯了一聲,要想哄得他二人忠心辦事,也得適當的給點兒甜頭才行。
他想了想,便對鷹首吩咐道:“回去告訴夜殤,讓他自己找個機會將葉辰是朵莎公主的實情說了,本王儘量想辦法恢復她公主的身份,讓哥洛王風風光光的將人迎回去!”
“是,屬下遵命!”鷹首拱手恭敬應道。
龍廷軒隨後又吩咐鷹組繼續盯着太子黨和惠王黨的動靜,一番安排佈置後,便擺手讓人退了出去。
有時候在心中籌謀,卻是比領命在外辦事更累,龍廷軒又喝了一杯酒,就懶懶地在軟榻上躺了下來。
阿桑從內廂取了一張薄毯,輕輕地蓋在龍廷軒身上,一面低聲道:“少主,金娘子已經到上京城了!”
龍廷軒猛地從軟榻上彈坐起來,這陣子忙着謀劃,竟忘了這事情。
他臉上漾開一抹興奮的笑意,眉眼間的疲累感在一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忙問道:“什麼時候到的?劉謙這廝竟然沒來來信事先跟本王通通氣兒......”
阿桑嘿嘿一笑,忙道:“他怕是沒臉跟少主說呢!”
“哦?”龍廷軒挑了挑眉,目光如箭望向阿桑。
阿桑不由縮了縮腦袋,這還沒說呢,就這眼神,要說了,少主該不會一怒斃了他出氣兒吧?
“老奴聽說了,劉大人根本就沒有說動金娘子。金娘子這次會上京,完全是因爲陛下的一旨手諭!”阿桑正色說道。
“父皇?”龍廷軒眼中露出了疑惑,回京的這段日子,他便一直在暗中幫父皇辦事,在別人眼中逍遙自在閒雲野鶴的自己,其實比朝臣們過得都累。任務一多,他倒沒有精力注意桃源縣那邊的情況,更別說父皇曾給瓔珞手諭的事情了。
“老奴聽說在此前陛下曾抽調了刑部的卷宗去看,許是有些好奇金娘子的驗屍技術吧,畢竟她插手調查的每一個案子,都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阿桑解釋道。
龍廷軒點了點頭,這倒是如了他的意。
有了父皇的手諭在,她即便暫住在劉府,也不必看人臉色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又可以與他這般接近的相處着。
眼前又閃現出瓔珞與辰逸雪默契無間含笑相望的情景,龍廷軒便覺得吃味,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憋悶感,不過旋即又想着而今近水樓臺,不定是辰逸雪佔了上風,鹿死誰手猶不知呢。
阿桑睨了龍廷軒一臉陶醉嚮往的神情,心頭微微一抽,還是壯着膽子上前道:“少主,辰...辰郎君也一道來了......”
“什麼?”龍廷軒神色一沉,旋即擡腳就往阿桑心窩踹去,怒喝道:“他們結伴而來,你竟藏掖到現在才告訴本王?”
阿桑捂着胸口哀嚎了一聲,辯解道:“老奴也是將將知道啊!”
龍廷軒冷哼了一聲,起身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阿桑忍着痛,忙顛顛地追了上去,一面喊道:“少主,您這是要去哪兒?”
“劉府......去備馬......”
阿桑捂臉,怪叫一聲,忙勸道:“少主,已經是三更天了,坊門早關了,不如明日再去!”
龍廷軒收住腳步,擡頭望着灰濛濛的蒼穹,沉了一息之後,陰測測的瞪了阿桑一眼,轉身回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