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沉吟半晌，說道，“爸，這事兒我不知道您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確有其事。不過，您怎麼說這事跟我有關係呢？”
東方明啓輕笑，“你這孩子，就別瞞着爸了。這事兒是立東書記說的，還能有假？不過，皮氏家族不作死就不會死，這些年，他們作得太厲害了。我手裡也有反映他們的上訪信。”
“是嗎？看來，皮家兄弟犯衆怒了。”
“沈洪這人怎麼樣？”東方明啓突然問道。
“挺好啊。沈洪跟我一樣，也是選調生出身，不過，人家是研究室畢業，政策理論水平沒的說，基層工作經驗也有。爸，楊書記是不是對他有想法了？”
東方明啓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領導的意思不要妄自揣測。青川的副職，是該好好調配調配了。”
吳蔚沒有把話接下去，只是拿起壺，爲東方明啓的杯子續滿了水。
“年後，省裡恐怕很快就要開兩會了，這段時間你肯定很忙。各地的頭頭們兒都會過去，你當心點兒，別中招。”東方明啓囑咐道。
吳蔚知道這個中招兒是什麼意思，作爲洛文海的貼身秘書，在別人眼裡，他就代表着洛文海。他得揣摩洛文海的意思，得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下一步想要幹什麼。
“還有啊。青藍你們倆都得注意一些，你們是領導身邊的人，千萬別太招搖。”
“知道，爸。青藍是您的女兒，她本就不是個張揚的人。我呢，上面頂着一腦袋高梁花，我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爸相信你，能拿捏好。我想，很快你的處級職位就會能解決。到時候可別翹尾巴。”
“爸！你看看你，什麼變成超級老媽嗎？他是什麼樣的人，看來您哪，瞭解得還不夠！”東方青藍嗔怪道。見吳蔚和父親相處得十分融洽，東方青藍心裡很是高興。如果梅芳也能跟他和睦相處，那該多好啊！
東方明啓一見女兒發“飆”了，就不再往下說了。
……
日子過得很快。春暖花開的季節又到了。
杜青梅沒有再來找他，只有東方青藍知道，杜青竹有急事，回美國了。
現在，吳蔚和洛成海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洛文海甚至一擡手，吳蔚就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他安排洛文海的日程，陪着他到全省各地檢查調研，雖然很累，卻也算很充實。
洛文海越來越倚仗他了，不單是公事，私事也大多交由他來辦，現在的他，儼然成了洛文海的左膀右臂。
對於洛文海的家庭情況，吳蔚知之甚少，洛文海也很少提及。不過，吳蔚卻知道他有個兒子洛成深，還有個女兒洛輕雪。
一想起那個叫洛輕雪的女人，吳蔚心裡就一陣抽痛，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洛文海不說，吳蔚不會主動去問。洛輕雪，那個仙人一般的女子，其實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哪怕是愛上了東方青藍，他的心底深處，還有一個角落是屬於她的。
洛文海成了他想起洛輕雪的觸發器，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會想起那個仙子般的女人。
“小吳，安排一下，到基層去調研。重點是現代農業發展和基層組織建設。不要到市裡，直接插到各縣各村，看着選幾個點兒，比較有代表性的。”
“好的，洛書記。”正在低頭修剪綠植的吳蔚擡起頭，答道。
這盆綠植枝葉繁茂，機關事務管理局安排的花匠有時會過來修剪，但洛文海看着樹型總是不太滿意，他喜歡自己修剪。吳蔚見此情形，便留意觀察洛文海的修剪特點，慢慢地掌握了他的心理，現在修剪起來得心應手。
“洛書記，那我先去通知農業廳和組織部了。”
“不用事先通知他們了。我不想看他們打造出來的示範點兒，這次下去調研，我想撈點真東西上來。明天就走。”
“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一會兒你和立江到機場接個人，我女兒要回來了，這個丫頭，一去就是幾年，這回總算回來了。”
吳蔚一愣，洛輕雪要回來了！可是，爲什麼要讓他去接呢？——這話他沒法兒問，只好應承下來。
立江姓姜，是個轉業軍人，給洛文海當司機已經有些年頭了。看上去孔武有力，不愛說話，愛皺眉。
“拿個牌子吧，你又不認識輕雪。”立江下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來一個紙牌，遞給吳蔚。
吳蔚搖了搖頭，“不用了，姜哥，我認識她。”
立江的手滯住，不解地問道，“認識輕雪？你們怎麼認識的？”兩個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非常熟悉了。都是爲一個人服務的，都是領導最貼心的人，心理上自然就要近一些。
“你忘啦，姜哥，我是從哪兒來的了？我可是四道溝來的。她不是在四道溝支過教嗎？”
“哦——輕雪這孩子，心裡有苦不愛說出來。四道溝那個地方，鳥不拉屎，她卻在那兒呆了近三年。這孩子，跟成深完全不同。”這麼長時間，吳蔚還是頭一次聽立江說這麼多的話，看來，他和洛輕雪的關係很融洽。
三年了，心裡的仙子變成什麼樣兒了？還是如原來那樣不食人間煙火嗎？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雖然三年裡洛輕雪只在第一年寄過一張賀年卡，以後再無聯繫，但吳蔚一聽到她的各字，心頭的一塊兒仍然隱隱作痛。
吳蔚經常在想，爲什麼，對洛輕雪有一種親近感，就是想要抱着她？就是想要依偎在她的身邊？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體香？
如果沒有東方青藍，他會不會愛上洛輕雪？——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答案了。因爲他現在已經不具備了愛上別人的條件，他愛的是東方青藍。
在航站樓前，吳蔚盯着出站口的方向，眼睛都已經發酸了。
又一架航班降落了。機場的出站口處，人漸漸多了起來。吳蔚的目光掠過人羣，一眼就發現了那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中的面孔。
他興奮的舉起胳膊，“姐！輕雪姐！”他喊的極自然，人羣中的洛輕雪身體一震，摘掉寬大的太陽鏡，怔怔地看着遠處衝他招手的人。
後面的人見她不動了，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
洛輕雪笑了，趕緊拉着行李箱擠出了人羣。吳蔚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氣質還是那麼優雅，一件白色的長款風衣，脖子上長長的紅色紗巾，頭髮披在腰間，燙成了大波浪的形狀。
她微笑着，在向他招手。
“姐！你可回來了！”吳蔚跑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拉桿箱，“姐，累嗎？”
“不累。怎麼會是你來接我？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姐，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是洛書記的秘書。今兒是洛書記安排我來接你的。還有姜師傅。”
“什麼？老頑固的秘書？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吳蔚不知道這些二代們都什麼毛病，怎麼都不好好叫一聲爸媽。趙亦銘就直呼趙化成“老趙”；費傳奇叫他爸爸“費特勒”；就連仙子般的洛輕雪，也管自己的父親叫“老頑固”——他服了。
“已經快半年了。我早就考到省直來了。姐，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我的消息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洛輕雪臉一紅，“哪啊。我在那邊上學，忙死了。快走吧！姜哥，麻煩你了。”
立江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吳蔚以爲，洛輕雪會從其他人那裡瞭解到自己的情況，現在看來，她是真地想到自己忘了。——這樣也好吧，情債最欠不得的。
“姐，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沒找個姐夫帶回來了？”
“哪有姐夫！你呢？”
“我呀，結婚了。”吳蔚笑着答道。
洛輕雪的身子一震，目光裡流出的全是不可思議，“什麼？結婚了？這怎麼可能！她是誰？”
“姐，你怎麼了？我和東方青藍結婚了啊。”吳蔚對她的震驚有些意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感覺有些意外，你一點也不像這麼早就結婚的人。我爸怎麼樣？身體還好吧？”洛輕雪恢復了正常，淡淡地問道。
“挺好。明天就要下基層調研了。洛書記的事情太多了。每天的會議、文件、部署、安排……就是特別累。姐，你要先回家嗎？”
洛輕雪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不了，先把我送到賓館吧。吳蔚，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吳蔚一想，洛輕雪剛回來，家裡肯定要爲她接風洗塵，如果他從中插一槓子，總歸不太好。
“姐，還是改天吧。晚上我還要加個班。”
“那……好吧。”洛輕雪難掩失望的情緒。
回到單位，吳蔚向洛文海覆命，說是把人接回來了。洛文海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是送回家去了嗎？”吳蔚說沒有，她說要去住賓館。
洛文海擡起頭來，目光裡有無可抑制的悲哀，“小吳，今天晚上一起吃頓便飯吧。就你、輕雪和我。”
吳蔚愕然，三個人？他們三個人？洛文海這是什麼意思？他只是一個秘書而已。
“這……這……”
“讓你去你就去吧。我知道，輕雪你們早就認識。其實你的名字，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吳蔚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原來，老大早就“惦記”上他了。如果這話跟別人說，誰會相信？可轉念一想，洛文海記住他，跟龍平大線審批不無關係。或許，洛文海以爲他和女兒之間發生了什麼，這才從那個時候就記住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