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準時來到許伍元的辦公室。許伍元正在文件夾上籤閱文件，他的秘書任湘平站在他的對面。
見吳蔚進來，任湘平趕緊倒了一杯水。許伍元擡頭，“先坐，我把這文件簽完。”
吳蔚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握着杯子。杯子裡的熱量傳到手上，微涼的手指很有感覺。
“行了，拿去趕緊通知有關單位。”任湘平拿着文件出去，回手關好了門。
許伍元並沒有馬上和吳蔚說話，而是進了衛生間，吳蔚站在窗前，聽着裡面嘩啦嘩啦的水聲，微微有些尷尬。許伍元出來，招呼吳蔚一起坐到沙發上。
“吳縣長，我這人說話直性，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龍鋼那件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吳蔚心裡一緊，看來，許伍元並不掌握真實的情況。不過，他倒不自以爲是，向自己瞭解情況，也說明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
想到這兒，吳蔚便把龍鋼與積餘的談判進展情況說了一遍。
許伍元聽後，皺着眉頭問道，“這麼說來，是你們不想在土地上支持他們？”
吳蔚一愣，這話從何而來？哪裡是不支持？而是他們的胃口太大，想把最好的地塊拿去，縣裡不同意而已。想要保證以後的積餘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務必不能拿出那麼大片的土地支持一個處於紅海中的中型企業。雖然眼下能帶來巨大的收益，可是，以後呢？
“他們想要園區的土地。園區的土地寸土寸金，現在國家對工業用地控制得這麼嚴，基本農田根本就不讓動，一般農地轉工業用地雖然操作起來很困難，但畢竟還有可能。再說了，他們想要的是縣城工業區，我們的規劃是搞一區多園，在工業基礎相對較好的靠山鎮布點，可是他們以交通運輸條件不好爲由，拒絕了。”
許伍元臉上露出不滿，說道，“無論誰辦企業，都會趨利避害。縣城園區也是園區，爲什麼不能擺放龍鋼？你們想沒想過，龍鋼這樣的中型鋼鐵企業，能給你們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如果龍鋼落戶，你們就擺脫了老幺的位置，最起碼能竄升兩個位次。你們需要的立縣工業，需要的是大項目！”
吳蔚一聽這個，馬上明白了許伍元的意思，暗道，你這樣是短視的行爲，挖到籃子裡的不見得是菜，還有可能是毒草。
“項目帶動發展，這個道理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你是搞經濟的好手，這我來之前就聽不少人說過。在省委辦公廳的時候，你又是主要領導同志的秘書，想必這個道理你把握得更準確。吳縣長，我希望你們好好研究一下，龍鋼是退城進郊企業，總不能把它放到其他市去吧？以大局爲重，爲市裡挑挑擔子。”
許伍元說的可憐，吳蔚覺得可悲。龍鋼這樣的中型企業，能給積餘帶來什麼樣的變化，這個吳蔚自然清楚。可他不想揹負長久的罵名，不想在他離開積餘之後，百姓戳着他的脊樑骨說，這個人，引來一個高污染的企業，坑了老百姓。
許伍元言盡於此，吳蔚又不得不表態，只好模棱兩可地說道，“許市長，回去以後，我把您的意見向強書記彙報。”
“嗯，也好如此。我是希望你們把這個項目拿下來的，雖然其他縣區也在爭。你們的千畝礦坑回填項目搞得不錯。市裡有一筆配套的資金，我給財政局打個電話，讓他們先撥二十萬過去。這是土地整理項目的資金，給你們擠出來一部分。昝書記對積餘特別關注，我也得接好接力棒才行。”
“謝謝許市長。我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們的關照！”吳蔚趕緊說道。他發現自從當了這個縣長以後，他越來越小氣了，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任湘平見吳蔚出來，便出來跟他打招呼。吳蔚笑道，“任科長，以後還請多關照一下積餘。”
“看你說的，我就是一小秘書，何來關照呢！”
吳蔚知他謙虛，道，“我也當過秘書。我喜歡秘書這個職業。在古代，咱們這些當過秘書的，被人叫做師爺，師爺也是幕僚，挺牛的一羣人，翻翻古代史，幕僚的作用可是不小呢！哪裡的師爺最有名？紹興的師爺最有名。師爺可不是抄抄寫寫，他們主是出主意的一羣。所以啊，你可不能輕看了自己。”
“要是都像您這樣，那秘書可就好乾了，地位也上去了。現在，在好多人眼裡，秘書就是一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任湘平笑着說道。
“那是人們對秘書這個職業的偏見。任科長，今天晚上有空嗎？”任湘平剛提政府辦綜合一科科長。
“這個我可說不好。您好知道，秘書的時間不屬於自己。”
“那下午再聯繫，有空的話你組織幾個人，大家在一起聚聚。都是幹過秘書的人，知道這其中的辛苦。”
“好啊。那先謝謝吳縣長了。”
“一家人，不客氣。”
回到縣裡以後，想去找強衛彙報，不想強衛下鄉還沒回來，吳蔚只好坐到辦公室裡想應對的辦法。
他一直在想，昝雲飛是不是也不同意龍鋼擺放在縣城區呢？如果他跟許伍元的態度一樣，說不定早就做工作了。昝雲飛跟寧中成的關係，應該錯不到哪裡去。是不是請昝雲飛出面，做一下寧中成的工作？想想還是不妥，如果寧中成能夠做得通工作，恐怕昝雲飛早就做了。
誰能壓得住寧中成？董起助嗎？不太可能。曹克？曹克在龍島多年，是不是有跟寧中成談判的資本呢？
可是，曹克是省政府的大管家，哪裡有時間管這件小事呢，難道就這樣屈服嗎？那可不是他吳蔚的行事風格。——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我就不答應你把鋼廠建在城區，你能把我怎麼樣！
主意打定，吳蔚反倒輕鬆了許多，哼了一段小曲。
王君成進來，見他高興，不由也跟着笑了，說道，“吳縣長，外面有一個女人，說要見你。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