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並不知道，紀國宏把法院劉院長叫過來的事情。這次幹部隊伍整頓，出現這種情況，是吳蔚始料不及的。雖然想到過會發生一些狀況，但沒想到龍天一會在這個時候使絆子。
另一間屋子，大腹便便的法院院長劉聯生正在大吐苦水：“紀書記，這事兒紀委做得有些過份了。我跟龍書記說過，可龍書記說，這是吳書記的意思，把我搞得一點辦法也沒有。是！老慄在上班時間到外面去打麻將，這肯定不對，可他年齡大了，本來對無法解決副科的事情耿耿於懷，這回再影響到一級工資，不發牢騷就不是他慄文發了。”
“再怎麼有怨氣，也不應該跑到吳書記辦公室去鬧騰，這也太沒有政治敏感性了。如果真有職數解決法院副科級的問題，那他肯定會刨除在外。年齡越大，怎麼就越沒有一點敏感性了呢？你跑這兒來跟吳書記鬧，這不是依老賣老嗎？這可是官場大忌。他現在不比離退休的老幹部，他們可以對吳書記指手劃腳，慄文發有什麼資格？”
“是，是，他沒有資格。可紀書記，凡事得看另一面，你不覺得對他的處分有些重嗎？行政記大過，那可是影響工資，處分影響期內，年度考覈不得評定爲稱職以上等次，就是別人長那一檔工資的時候，他只能幹看着，雖然錢不多，十多塊錢，但那是個面子問題，幾年下來，錢不就多了嗎？”劉聯生雙手一攤，說道。
紀國宏滯了一下，隨手拿起條例，翻了翻，“你說的，我也注意到了。只能說他撞到槍口上了，這次教育活動，吳書記抓得很嚴，他不會不知道，愣是瞪着眼睛往槍口上撞！說句難聽的，不作，不會死，他那種行爲，也真夠氣人的！”
“那就揹着這個大處分了？紀書記你不叫我來，我也想向吳書記反應這事兒呢。這也太‘左’了！這麼做，把幹部的積極性都給打下去，哪有這麼整人的！處分幹部，在於治病救人。下這麼重的手，這是用藥過量，不把人毒死纔怪！”劉聯生憤憤道。
紀國宏磕掉菸灰，不滿意的白了他一眼，“你說這話可是過分了啊！什麼叫‘左’？他上班時間出去打麻將，還有理了？”
“那也不能因爲這個事背這麼重的處分吧？翻翻這些年積餘的歷史，哪個人也沒因爲這種事背過這麼重的處分吧？”
紀國宏何嘗不清楚，對於慄文發的處分，的確有些過重。但他在沒有弄清吳蔚的意思之前，不能輕易表態，降處分？這是在打吳蔚的巴掌，這個巴掌是龍天一打過來的！這一局，誰勝誰負，天才知曉！
“關於處分的問題，我會跟吳書記好好請示請示，你回去以後，再做做慄文發的工作，不要讓他到處鬧騰。這樣對他沒有好處，對你們法院也沒有好處。如果鬧到市裡去，對你也沒什麼好處！”紀國宏嚴肅地說道。
劉聯生沉默不語，悶着頭抽着煙，他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慄文發上班時間到棋牌室打麻將，說到底還是他治下不嚴，不能說他沒有領導責任。
紀國宏把他叫過來，名義上是說慄文發的事情，實際上也可以算作一次誡勉談話，雖然他不覺得慄文發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但終究是他法院的工作人員也了問題，他的臉上掛不住勁。
“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沒有？”紀國宏又問道。
“我能有什麼想法？關於慄文發的處分問題，我早就跟龍書記說過了，給個警告就行了，可龍書記咬着說這是吳書記的意思，我能怎麼辦？紀委常委會已經開過了，處分生效，再想把結果擰個個兒，恐怕龍書記的面子上過不去，肯定會硬頂着。紀律處分條例上也沒有相應的硬性規定，自由裁量權在紀委，說到底還是龍書記一個人說了算！”
劉聯生只要想起龍天一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就忍不住怒火沖天！他和龍天一，也算是老相識了，他在市中院的時候，和龍天一這個紀委案件檢查室的主任打交道比較多，對龍天一的工作，他一向少刁難多支持，現在這個鳥人，居然一點面子也不賣他的！
“你看，你又這麼說話！龍天一雖然能代表紀委，但紀委是縣委領導下的紀委！處分一個人，是黨紀說了算，不是他龍書記一個人說了算！”作爲協助縣委書記處理縣委日常工作的副書記，紀國宏的地位超然，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劉聯生嘆了口氣，暗道，大家都是副縣級，所在的位置不同，手裡的權力不同，說話的分量真是不一樣啊！這要是換了其他的常委，這麼說話肯定不合適。紀國宏既然這樣說了，說明這件事情還有轉機。
紀國宏看着劉聯生肥頭大耳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憐憫他，一個單位出現這種情況，一把手難辭其咎。劉聯生是從市中院下來任職的，他不輕易處理本地幹部。法院的亂象，他早有耳聞，吃了原告吃被告、只判不執行等等，老百姓也是怨聲載道，而劉聯生動輒說警力不足，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不是警力不足的事，而是不爲。
此次拿法院開了刀，也是因爲在各類矛盾中，涉法矛盾是最突出的，當地又無法解決，工作特別被動。
想想也是，一個民庭庭長，居然在上班時間跑出去打麻將，這樣的工作狀態，能好嗎？
劉聯生又有自己的理，各法庭庭長，特別是基層庭的庭長們，肩上擔的擔子很重，卻因爲受職數限制，解決副級科比登天還難。法院又是個大部門，人一多，話一多，怨言馬上一波一波襲來，饒是你再有能力的院長，如果無法解決他們的政治待遇，最後也只能落下個好人的名聲，落不下好領導的名聲。
紀國宏還是組織部長的時候，慄文發和法院系統的幾個老牌庭長一起反映過政治待遇的問題，紀國宏沒有辦法突破政策的界限。超職數配備幹部，哪怕是非領導職務，也是需要擔極大政治風險的，更何況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批？
動了法院的，公安局和檢察院的也得動，牽一髮而動全身，歷任縣委採取了乾脆不動的辦法，想想雖然於幹部成長無益，但畢竟還能保持穩定，一旦動了，出現不公，馬上會有人跳出來指責，弄不好還是個大事件，這種政治責任，誰也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