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書記識人用人的水平，那可是不一般的。”曹克笑着插話道。
“算了吧，秘書長，要說這識人用人的水平，我可是跳着腳兒也夠不着你。咱們在龍島的時候，你用人，我幹事，要是你不點頭，吳蔚這個積餘縣長、書記從哪來？還不是你曹大秘書長慧眼識英才？”昝雲飛給曹克上順。
“說實話，這三年，積餘真的變了樣。上次我到積餘去，快認不出來了。哪裡還是那個痞子遍地的縣城啊。當時如果知道你是首長的兒子，說不定我還不敢用你呢。”曹克突然冒了一句。
“那……秘書長，你的意思是，現在知道了小吳是首長的兒子，以後就不用了？”昝雲飛抓住了曹克話裡的漏洞，笑道。
“你就斷章取義吧。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如果那時候知道你的身世，我還會用你。我說的是，如果是成深那類。”曹克乾笑了兩聲，轉頭對吳蔚說道，“你別往心裡去。別看你們是親兄弟，但成深真的沒法兒跟你比。”
吳蔚暗道，我跟他比什麼，他跟我又沒有血緣關係。這個時候，他有些同情洛成深了，一個人，連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可憐。——過去的自己，比洛成深更可憐。
“其實，你到龍島去，也是首長的意思。我還記得，當時首長跟我說，玉不琢，不成器，如果他一直在咱們的羽翼下成長，那跟溫室裡的花朵沒什麼兩樣。要起儘快成長起來，還得讓他學會面對困境，學會在逆境中成長。積餘的歷練，你交了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這個消息一拋出，吳蔚更是覺得震驚。他突然很生氣，他不喜歡這樣被人安排的生活！他想要的，是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某個位置。可是，現在看來，如果沒有洛文海的主意，如果沒有昝雲飛的幫助，他很可能一輩子也到不了現在這個位置！
當得到被調到檔案局任局長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曾憤懣，也曾委屈，可現在知道了居然是這樣，他真想把職務辭去，再回到鄉鎮重新來過。
曹克見吳蔚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還以爲他和昝雲飛兩人哪裡說錯了。當時，洛文海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兩人，千萬要保守秘密，他不想其他人知道。
洛文海說，“你們倆就是他的老師。雲飛你多引導他，遇到事情如果想不開，你多開解一下他。曹克，你位高權重，他遇到困難的時候，該幫一把的時候，一定要幫一把。”
如果說在此之前，洛文海曾經想鍛鍊一下吳蔚，有心把他放到艱苦環境裡去，可現在，他轉變了思路，他想有更多的時間跟兒子在一起。雖然這次手術是成功了，可誰能保證短期內不再復發？
癌細胞就像定時炸彈，不知道在身體的哪個角落裡潛伏着，哪一天爆炸了，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有限的時間裡，他想着和兒子多聊聊，而不是像自己年輕時一樣，徹頭徹尾的工作狂人。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真想在龍島當檔案局長？如果你想回來，我幫你安排。”曹克輕聲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在那裡挺好的。我覺得董起助也不會長期擱置我，過段時間，自然會把我放到其他位置上。那個地方，我不會呆多長時間的。秘書長、昝哥，謝謝二位老領導對我的關心。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我會找兩位幫忙的。就像這次檔案館項目一樣，二位老領導不要煩我纔是。”吳蔚沒聲拉氣地說道。
見吳蔚情緒低落，昝雲飛想到了什麼，拍拍他的肩膀，“你別往其他地方想。我和秘書長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老首長的病儘快好起來，看到他瘦成那個樣子，我這心裡，挺不舒服的。我爲他服務了那麼多年，那是種亦師亦友的關係。”
“是啊，老首長待人和氣，爲人剛正，善於用人。我和雲飛兩個，都是他的老部下。你如果有什麼想法，該提就要提出來。”曹克夾了一口菜說道。
“我沒什麼想法。我現在就想着把檔案館建起來。”吳蔚悠悠一笑，端起杯子敬二人道，“二位老領導，我敬你們。如果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吳蔚的現在。”
“你說話可說遠了啊！”昝雲飛放下杯子，沒有喝這杯酒，“話說到這兒，我想起一法子來。我們那兒新建了一個開發區，省級的，機構規格是正縣級，正缺一個主任呢。秘書長，要不咱們一起運作運作，把小吳給動作到劉北口開發區去當主任？”
“好啊！這個事還不容易，你這個當書記的同意接收了，董起助也沒有不放人的道理，直接調過去就行了嗎。小吳還有開發區工作的經驗，雖然是縣級開發區，但工作大同小異。小吳，你怎麼想？”曹克附和道。
“我想……我還是老實在龍島幹吧。從哪兒跌倒的，從哪兒再爬起來。”吳蔚坦然笑道。
“你這麼想可就錯了。在咱們仕途上，年齡就是個寶，你不能就這麼蹲在那兒，你得往前走，不能意氣用事！你現在剛剛三十歲，就想在檔案局長位置上養老了嗎？已經走到這個位置，就得往前走，不能歇下來！開發區主任，正處級，我的想法是高配副廳呢，你在那兒多幹兩年，等到時候把機構規格升上級，到時副廳一解決，就萬事大吉了。邁過一個坎是一個坎，你得想好了！”昝雲飛說話有些着急，跟吳蔚有點兒急頭白臉的。
昝雲飛有些看不懂吳蔚了。按理說，有了那樣位高權重的老爸，現在應該牛得不行。這個小子，怎麼還往回縮呢？難道是考慮到了洛文海的關係，更懂夾起尾巴做人的道理了？
吳蔚本不是個張狂的人。這一點，昝雲飛是清楚的。
“再說吧。”吳蔚淡淡地說了這三個字。又拿過酒瓶，把兩人的杯子給滿上了。
“還再說？小吳，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可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的話，好機會錯過去，恐怕還得再等幾年。有的事能等，有的事是不能等的。”沒等昝雲飛說話，曹克急了。
吳蔚苦笑一聲。他不是嬌情，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轉不過彎兒來。
本以爲是憑自己的本事做出了一些成績，結果背後卻有一雙大手在支着自己，此刻的感覺，他成了一個提線木偶，去哪裡，不去哪裡，都得由提線人說了算。
這種感覺，他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