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陸景承看清來人的模樣,登時大失所望。
“唉,我還以爲姐姐又回來了呢。”
他嘆了口氣重新坐回羅漢牀上,趕蒼蠅似的一甩袖子:“下去吧,這裡不用你伺候着。”
“少爺。”
來人正是陸氏的陪嫁丫鬟玉茗,就見她不退反進,滿面糾結的走到了陸景承身前,盯着那張俊臉深吸了口氣,像是從中汲取了什麼力量似的,咬牙問道:“您真想調去山海監?”
陸景承原本正覺莫名其妙,驟然聽到這話,頓時勃然變色:“你偷聽我和姐姐婦人談話?!”
“不不不!”
玉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面叩首一面解釋道:“奴婢是聽裡面有砸東西的聲音,所以想看看是不是需要收拾,才湊巧聽到了幾句!”
說到這裡,她再次擡起頭來,一本正經的問:“少爺,您真想調去山海監?”
陸景承見她又問起這事兒來,心下不覺涌出些荒謬之感,暗道這區區一個奴才,難道還想幫自己調職不成?
於是嗤笑一聲:“是有怎樣,難道你還能有什麼門路不成?”
“奴婢自然沒有門路,不過……不過……”
話到了嘴邊,玉茗卻又糾結起來,畢竟她曾經發過誓,絕不會把這事兒告訴任何人。
陸景承之前沒當一回事,可看玉茗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反倒真有些上心了。
他起身往前邁出一步,伏低身子目光灼灼的問:“說,你是不知道什麼門路,能幫我調去山海監?”
“奴婢、奴婢……”
眼見塞潘安的英俊面孔,湊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玉茗便先軟了半邊身子,再被他催問了幾聲,莫說什麼誓言了,連爺孃老子都忘了個乾淨。
當下脫口道:“奶奶有個相好的,就在山海監做官!”
“什麼?!”
陸景承直驚的瞠目結舌。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家姐姐竟然會……
話又說回來,那嚴鴻亟便是清醒的時候,也算不得什麼好鳥,眼下又添了癡傻呆苶的毛病,自家姐姐這如花似玉的年紀,在外面有個什麼相好,似乎也並不爲奇。
不過……
嚴府這門禁森嚴的,真能找着機會私相授受?
“真的!”
見少爺不肯相信,玉茗急道:“上回那王守備來這府上,還是我去傳的話呢!”
她只說是傳話,但陸景承卻腦補出了傳話之後,那一大堆風花雪月的勾當。
不過隨即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別處。
“王守備?”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莫非是那王伯成?”
“對對對,就是他!”
玉茗連連點頭:“聽說這‘伯成’二字,還是徐閣老親自給起的。”
“那就不會有錯了。”
陸景承亢奮的挺直了腰板,在屋裡來回踱着步子。
既然有心要去山海監建功立業,他自然也提前做了些功課。
山海監裡當家作主的,自然是監正白常啓、督管李芳二人,但真要說到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卻非這王守業莫屬。
蓋因他天生魂堅、諸邪難侵,許多事情只有他能做到,旁人根本無法代勞。
因此雖然他連監副都不是,只是四名五品守備之一,但即便是監正白常啓,也要給他幾分顏面。
如果自己能得到他傾力推舉,平調過去做個六品協守,應該不成問題。
尤其眼下恰好有個叫什麼葛長風的協守,因臨陣脫逃被張榜通緝,自己正好可以添補他留下的空缺!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這裡,陸景承喜不自禁的嚷了一聲,注意到玉茗詫異的目光之後,才驚覺自己聽了姐姐與人私通的消息,貌似不應該如此開心。
當下忙努力壓抑住心頭的喜悅,扭曲着嘴臉佯怒道:“那姓王的忒也不地道了,欺姐夫神志不清,竟做出這等勾當來,我且去同他理論理論!”
說着,推開房門,揚長而去。
玉茗愣了片刻,這纔想起要追,可提着裙角一路尋出院外,卻那還有陸景承的蹤影?
此時再回想起自己方纔都說了些什麼,她臉上就漸漸失去了血色。
自己這不算不算違背誓言,出賣了奶奶?
不!
少爺是自家人,自己這應該……應該不算出賣奶奶吧?
…………
夜幕將至。
在匪首賽威家中查抄了半日,卻一無所獲的沈長福,灰溜溜的回到了山海間裡,乖乖接受王守業的呵斥與吩咐。
“以前的就不說了!”
上來先數落了沈長福一通,等噴的差不多了,王守業才又正色道:“刑訊逼供既然效果不佳,那就得開動腦筋想點兒別的轍,譬如針對他們的要害弱點下手。”
“大人說的是。”
沈長福先隨聲附和了,然後又苦着臉分辨道:“只是卑職愚鈍,實在不知賊人的要害弱點是什麼。”
“有消息說,他們可能是一羣佛教信徒,既然是信佛的,多半也對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敬畏有加——這些東西咱們山海監多的是,你想個法子用上試試!”
關於賊人是白蓮教匪的推測,眼下只傳達到了王守業這一層——這樣做,主要是擔心下面人先入爲主,最後搞出份定向式的供狀。
“卑職明白了!”
卻說沈長福聞言頓覺眼前一亮,脫口道:“卑職這就那徐懷志弄過來……”
“你把他弄來作什麼?!”
王守業一瞪眼,沒好氣的罵道:“他被當個物件似的隨意擺弄,現在都恨不能生吞了咱們,難道你還指望着他幫你誘供不成?”
“那卑職究竟該……”
“好好想想!”
王守業自四出頭官帽椅上起身,不容置疑的道:“現在時辰不早了,你晚上好生尋思尋思,明兒擬個方案出來讓我過目。”
沈長福一聽這話,臉色更苦了,支支吾吾道:“卑職恐怕……”
“怎麼?”
王守業面色一沉:“有問題?”
“沒……沒問題!”
“那就好。”
王守業滿意的點了點頭,倒負雙手揚長而去。
沈長福一直送到了院門口,眼瞧着王守業出了衙門,回頭立刻吹鬍子瞪眼的罵起了都事錢啓:“你個狗東西,特孃的抓那麼多活口乾嘛?這不純粹給老子添堵麼!”
錢啓一縮脖子,委屈道:“我……”
“我什麼我!”
沈長福打斷了他話,瞪眼道:“王守備方纔的話,你聽到了吧?明兒拿出個法子來,否則別怪老子不講情面!”
“啊?”
錢啓登時傻眼了。
“怎麼?”
沈長福咬牙道:“有問題?”
“沒、沒問題。”
“那就好!”
沈長福出了口惡氣,也學着王守業的樣子,倒負雙手揚長而去。
與此同時。
王守業在四名外衛的簇擁下,騎着自家的踏雪烏蹄,剛出山海監的大門沒多遠,迎面就被人給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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