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小宛懷着複雜的心情凝視着他。也許等到和狐王交戰時,他就會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那時,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坦然?
天小宛雖然沒見過騎兵打仗,但還是被眼前這支鐵騎兵訓練有素的陣勢所懾服,靈秀山山勢陡峭,道路崎嶇,雖然是夤夜疾行,但隊伍始終保持整齊的隊形,除了馬蹄聲和金屬鎧甲、戰器相碰發出的清脆哐當聲和火炬"呼啦啦"的聲音,再無半點聲響。
金戈鐵馬,也許就是指這樣吧。
他們一路疾行,終於在天明十分到達靈秀山。南宮逸先派遣幾名探子兵打探山中情形,然後再指揮軍隊在一處山腳下駐紮安營。
天小宛藉故離開,在一處山澗草地上她盤腿打坐,閉目運氣,擡手合掌,凝聚靈力,剎那間身周紫色玄氣籠罩。
"現!"她清喝一聲,雙手合十,指向前方。
只見一道圓形白色亮光閃現在眼前,亮光不斷髮出濯濯的光線,忽然出現四人正困一處雪山中,被一團看不見的玄氣生生壓住的畫面。
天小宛眉峰一冷,心中一陣鈍痛,雙掌收回腰側,靈力重新回到體內。那被困的四人,正是爹孃和兩個哥哥!
"斷雪山!"
她的靈力已告訴了他們被關的地點。
斷雪山位於靈秀山中部,孤峰突起,高聳于山脈之間。斷雪山山勢險峻,孤峰凌空,僅東北兩側各有陡坡上下。每年秋末,山頂開始飄雪,立冬一過,山上更是雪花漫天飛舞;挺立的常綠喬木如瓊枝玉葉,似白塔般矗立。嚴冬更是處處雪樹冰花,全山宛如銀色世界!
天小宛踏着細軟的腳步回到軍營,軍帳皆用牛皮蒙成,塗漆着綠顏色,帳篷上寫着"青冥"二字。將軍營內,南宮逸和林楓對着一張地圖正在研討,這時,一個探子兵回來報,說並沒有打探到所謂的"胡王"。
"再探!"
南宮逸喝道,劍眉豎起,黑眸中閃着冷冽的眼神。
"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天小宛靜靜地站在帳門口,低聲說道,帶着一股憂鬱的味道,清雅絕豔的容顏慘如白紙。
斷雪山。
南宮逸帶着兩千精兵正四處搜尋,懸崖邊,天小宛負手而立,鳥瞰雲海。
"小宛"
林楓無聲無息站在她身後。
"可有消息?"
天小宛沒有回頭。
"應該快了 "
林楓平靜地說道,眸光閃過一抹幽深。
半響,天小宛轉過身,白色斗篷大衣的裙角一直拖到腳邊,手裡緊握着劍鞘,褐色的眼眸似乎蒙上一層淡淡的細紗,輕柔地叫人心碎。
林楓心悸一陣緊縮,鳳眸微微眯起。
"小宛,山崖口風大,危險,你還是隨我到軍營靜等好消息,南宮逸很快就將你爹孃救出了。"
天小宛沒有說話,眼波流向遠方成巒疊嶂的雲山,蒼茫的雲海猶如雪白的絨毯,緩緩鋪在地平線上,光潔厚潤,無涯無邊。
"你會唱歌嗎?"
天小宛忽然問道,眼眸上的那層細紗似乎漸漸撂下。
林楓一愣,輕輕地搖着頭,但當他對上那雙讓人融化的雙眸時,隨即又說道:
"如果你聽得下去,我還是樂意爲你而唱!"
說完,就開始唱起來。曲調不是很好聽,聲音也似乎帶着些輕顫,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興致。
"月兒明,月兒亮,月光照在娘身上
懷裡的寶寶快睡覺,
夢裡有個娃娃笑,
蕩着鞦韆飛上天,
白雲小鳥來做伴,
若是旁人聽見一個大男人唱兒歌,只怕會嗤鼻而笑,但天小宛卻想哭!
多少個日日夜夜,娘就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兒歌哄自己睡覺,可每次她卻越聽越新鮮,後來乾脆就不睡覺,和娘一起唱。每次娘都被她弄的精疲力盡,自言自語地靠着軟枕睡着時她才慢慢地睡下。
如今,爹孃正爲她受盡肌膚之苦,她的心,何嘗不是一點一點被刀割?
"你娘一定很愛你吧,要不然她唱的兒歌你都還記得。"
天小宛強忍着心中的酸楚,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她只愛她的權利,她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小孩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孃親被人帶走時,那種無能爲力的懦弱!我多麼希望每天給我唱歌的人是我娘,哪怕她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農婦,在孩子的眼中,孃親就是天,就是一切,跟身份無關!"
林楓靜靜地說道,眸底閃出一絲痛苦之色,但很快隨着長長睫毛的覆蓋,轉眼又恢復平靜。
天小宛卻撲捉到這一抹眼色,那是他心底深處最渴望的眼色,也是最脆弱的心絃,彷彿輕輕一碰就會裂斷。
天小宛閉上眼睛,腳步卻開始向後退。
"好好孝敬你的母親,無論她做過什麼,她一定是愛你的!"
天小宛躍下懸崖時,溼冷的空氣中飄蕩着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