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瀾月的主辦者是清暖,若是在這期間出了什麼事情,責任自然是她擔着,清暖之前小心翼翼就怕出什麼變故,現在聽見喧譁之聲哪有不着急的?所以她對阮玉萱說:“那邊好像出了事情,我過去一下。”
阮玉萱佯怒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既然你要去,我當然也要過去看看的,或許你猜錯了呢?那兒指不定是得了什麼好詩好詞,所以在傳閱呢?”
清暖搖搖頭,在湖泊旁邊喧鬧多半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出了人命就更不妙了,所以她立刻派人去探聽狀況,自己和玉萱也帶人向那邊走過去,打算看看這是一個什麼狀況。
待二人到湖邊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女孩子從湖裡被救上來,一旁早有醫女守着,將這個女孩子給送到房間裡去診治,清暖便問:“怎麼回事?”
衆人看到是清暖來了,嚇得都不敢做聲,要知道寧親王妃是這次的主辦人,她處理這件事情那是名正言順的,若是計較起來相關的人都會鬧個沒臉,這個時候絕對無論男女,根本沒有一個人敢做出頭鳥。
“到底怎麼回事?”清暖冷下臉來,厲聲問。
她容貌本來就極美,只是平素一直溫柔和煦讓人覺得她高貴出塵,現在一身冷厲更是增添了幾分高不可攀,但這些人也沒空看美人,立刻有人一五一十地把事實交代清楚了。
而清暖聽了簡直要吐血。
話說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兩個胤夏舉子一同參加科舉,於是便約定將來要成爲兒女親家,其中姓金的那個會做官,現在已經官拜封疆大吏,受封勳爵;而姓張的那個捲入了爭鬥,所以被貶爲庶民。本來吧,人家金家早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沒想到張家的後人來科舉,考到了一個同進士,於是巴巴地來要求兌現諾言了。
金家聽了,簡直火冒三丈,你就算中舉又有什麼用?雖然本朝對胤夏人略有優待,就你那吊車尾的同進士排名,撐死也就是個知縣,而我們金家現在當了勳爵,好歹也算是貴族,女兒的前程可是更加遠大,怎麼能夠許配給你?但人家死死咬着信物和承諾,而他們雖然是庶族但好歹也是胤夏人,金家也不能把庶出的半夏女兒嫁過去,所以事情就僵住了。
結果張家人不知道怎麼打聽到,金家總共四房,其中三房是最不得寵而且還是個寡婦帶着一兒一女,若是真的有個小姐嫁過來大概就是這一位了,這金家內部也不和,其他幾位金家的小姐就拿這件事情說嘴,結果惹得這些小姐都對金家的五小姐取笑不已,而那位同進士也不知道怎麼帶了妹妹來……最後金家五小姐羞憤地往湖裡一跳,決意自殺。
“金家的小姐是哪幾個?”清暖深吸一口氣,才道。
便有三個女孩子走過來,全部低着頭,清暖看見她們容貌都是不錯的,未料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便冷笑:“你們家的五小姐本來就失去了父親,日子更加艱難一些,我倒不知她做了什麼事情,要讓你們這些同一個姓氏而且住同一個屋檐下的堂姐妹活活逼死她”
活活逼死堂姐妹這罪名可太重了,幾個女孩子一聽就全部跪下哭着求饒:“王妃明鑑,我們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你們怎麼會沒有?女兒家的名聲頭等重要,你們居然拿子虛烏有的事情當做談資,這不是想害的她無路可走是什麼意思?”清暖毫不客氣,對這幾個女孩的心思她還是瞭解的,“你們無非是想在這個場合將此事廣而告之,所以無論長輩是怎麼打算的,金家的五小姐都必須嫁過去,而你們就可以去求富貴了,我說的可有錯?”
這幾個女孩雖然有心計,但畢竟還是歷練少了,而且清暖這樣直接地說出她們的小心思,她們就怕了,雖然還是一個勁地辯解,但只要是眼尖一點的都能夠看出她們的心虛。
陌安璉眼中劃過一抹晦澀,顯然又是想起了什麼事情,清暖也暫時沒空管他的心情,而是冷冷道:“你們的家事我也插不了手,但既然是貴女就要有貴女的樣子,我之前到不知道,金家居然有欺負孤兒寡母的愛好。”
得了,這一次居然直接變成整個家族都不好了。
清暖這也是沒辦法,她畢竟管不到人家家裡,也知道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若是自己訓斥了這幾個女孩一頓,她們說不定回去就轉到那位無辜的五小姐身上,清暖所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幫助一下那個可憐的女孩子,只要將事情擴大到家族的高度,無論如何,金家就不能怠慢五小姐,更不能讓那位五小姐得到不好的姻緣,否則就是應了清暖這句“金家有欺負孤兒寡母的愛好”,那他們家也沒辦法做人了。
讓那幾個女孩起來,清暖又對那個看上去長得很是周正的進士和他容貌秀麗的妹妹說:“選秀乃是國策,整個胤夏上下未婚女子都必須參加,若是秀女落選方可自行婚嫁,金家這幾位姑娘似乎都沒有到年齡吧?爾等現在就開始破壞秀女的名聲,妄想娶沒有選秀貴女,是視國法無度嗎?”
清暖知道得很清楚,只要是貴女,就算是勳爵家的女兒,一般都會嫁到皇室宗室,所以張家完全是在胡攪蠻纏,無非就是想靠着所謂的諾言找一個好的岳家當靠山罷了,明明自己不好好讀書,在朝廷優待胤夏人的情況下只是個同進士,卻妄想攀扯別人向上這等軟飯王,清暖是極爲看不起的,更加看不慣他們爲了自己的私心就拿一個無辜女孩子說事的態度,所以大帽子直接扣下去,至於會怎麼樣她可不管。
那張姓進士見到清暖美貌,早就神魂顛倒,而張姓女子卻聽到了“王妃”二字,知道眼前這位年紀輕輕衣着華美的女子必定是出身極好,便忙到:“我們並無此意……”
阮玉萱聽完前因後果也不客氣了:“我朝禮法,只有皇室宗室大貴族見到王妃可以自稱‘我’,你兄長的官職還沒下來,爾等現在只能算是庶族,居然敢自稱‘我’?”
玉萱本性就有點嫉惡如仇,聽見這兩家人如此無恥,只覺得半斤對八兩,然後對清暖說:“此事我們如何處理?請樑國長公主來?”
聽見“樑國長公主”的大名,衆人都在打顫,顯然是知道這位天字第一號的公主對規矩的重視,所以全巴巴地望着清暖,在場的人都不是傻蛋,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年輕女子絕對比樑國長公主善心,有人猜到了清暖的身份,然後偷偷地告訴旁人,寧親王妃一向以仁善著稱,聽過的人都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未料清暖搖搖頭,卻道:“選秀乃是國策,現在居然有人妄圖動搖國策,這已經不是我等女流能夠處理的事情了,去請太子來,此事非他處理不可。”
阮玉萱頓時嚇了一跳,沒想到此等小事居然還要太子處理,頓時有些驚訝:“應該不用這麼誇張吧?”
“此事必定要從根本上杜絕歪風。”清暖正色說,“既然今日張家兄妹可以用輿論逼迫金家嫁女,明日別人就能夠有學有樣,敗壞貴女名聲,若是長此以往,國策還有什麼威嚴可在?”
衆人一聽,心想也是,若是人人都這樣學,那出挑的貴女可就遭了秧,此事因爲牽涉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一個兩個都不說話了,心裡還覺得清暖做得好,此事必定要太子處理。
只有清暖知道,她實際上是在借題發揮。
清朝康熙年間,太子雖然才華橫溢但行爲卻很是過分,逾制是常事,而且驕橫暴戾,康熙都尚且廢了又重新立太子,而且爲了太子還圈了自己幾個兒子,何況本朝的太子洛祈浩有清朝太子胤礽的才華,卻只是高傲了些,並沒有驕狂到那個地步。此次的叛亂和太子沒什麼直接關係,頂多也就是個御下不嚴外加喜愛撈錢罷了,很多人都被皇帝的態度矇蔽了,卻不想想那麼多年的父子情分在,況且洛明霄偏心到可以爲了太子把自己第二個嫡子弄得根本不認他這個父親,可想而知,表面上皇帝是對太子有了膈應所以對他不好,但內心絕對還是偏向自己唯一一個親手帶大的兒子的,之所以有清理太子臂助的行爲也不過大部分是認爲太子被這些人帶壞了。
清暖此次無非就是賣個好,那些人都是心思九曲十八彎的,自然不會認爲這是洛祈涵的意思,只以爲是文昌侯府的態度,在這種局勢下,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避免太子的打擊報復,表達了自己和自己身後勢力對太子的尊重,也向皇帝表了態,意思就是我們還是沒站隊,仍舊忠實地執行你的命令,讓皇帝放了心,這等一石几鳥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