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令妍聽見清暖這樣說，不由有些害怕，清暖這句話根本不是暗示，而是明示，洛令妍嚥了口唾沫，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的，母后只是提個醒，她還沒有這樣做，算不得什麼。
想到這裡，洛令妍打了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宮務就是個燙手山芋，她們必須得好好打理，現在朝堂上下後宮內外都盯着葉貞音的肚子，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和小姑姑就真的看見清暖神色平靜，洛令妍只覺得無法理解清暖的想法。
你這麼聰明，這麼看透人心，這麼……後宮中人爭得不就是皇帝的寵愛嗎？爲什麼你要這樣做呢？
清暖知道她的想法和堅持在這個時代的女子看來，有多麼可笑，所以她什麼都不說，洛令妍眼見清暖不再說什麼，也覺得沒意思，過了一會兒便告退了。
“你看看，都是什麼人啊”洛令妍一走，陌安璉就冷笑，“你養了她四年，接下來七年也從沒虧待過她，結果她倒好，無利不起早了”
清暖嘆道：“誰不是這樣呢？她也是爲煦兒考慮，有一個倍受榮寵，連皇后都要忌憚她一二的樑國長公主的例子在前，她動這種心思也無可厚非。但我覺得，他們兄妹有些貪心不足了，若說他們是我親生的，要爭這些，我什麼話都不會說，但他們只不過是我抱養來的……本朝曆法，還沒有這種繼位的先例。”
“因爲心理落差太大了麼？不至於啊”陌安璉說。
清暖淡淡地掃了陌安璉一眼，問：“你又動了什麼歪腦筋？”
“我保證我沒有”陌安璉做無辜狀，“他們雖然有這種心思，卻也不是傻子，洛祈涵當政，他們纔能有一爭之力，洛明霄當政？一同被關天牢吧我怎麼會做這麼蠢的事情？”
你當然不會動這個心思，但你一定又想了什麼壞主意。
清暖對陌安璉的行事差不多已經摸透了，所以她問：“聽說葉將軍自請駐守邊關？”
“葉嵐羽是個不錯的男人。”陌安璉評價，“世人都認爲，葉二公子配不上洛含芳，但我要說，洛含芳配不上她的丈夫，一個汲汲於名利富貴的皇室女子，怎麼有時間教導一雙兒女？我敢肯定，就算當年她爲了女兒而舉家搬遷江南，大部分原因都不是這個，說不定是接了什麼秘密任務，比如總領江南情報之類的……葉嵐羽不想依仗長公主之子的身份，隱姓埋名跑去從軍，真刀真槍的功勞殺上來，雖然他身份暴露，才能晉升得這麼快，但他絕對是少有的好男人。”
清暖點點頭，雖然她只和葉嵐羽見過幾面，不過葉嵐羽卻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不想靠裙帶關係出頭，結果走了一個強大的裙帶，又來了另一個，他的心裡肯定不好受。駐守邊關啊北疆人對葉嵐羽的仇恨已經到了一種境界，葉嵐羽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洛祈涵並沒有批准此事。”陌安璉補上一句，“當然，也有他不放心的因素在內。”
清暖只是稍微提一提這件事情，然後嘆道：“說起來，阮家也……唉——”
“沒什麼好嘆息的，世事就是這樣。”陌安璉安慰她，然後道，“成王敗寇，歷來如此，我那好兄弟，他只不過輸了一場，就一直被鎮壓在這個空間下，能聽，能稍微活動一下，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呆了多少年？”清暖很少聽陌安璉講起另一位穿越者前輩的事情，不由驚訝，“我記得你說過，太古時代……”
陌安璉無奈：“是啊，太古時代，放心，他已經習慣了。更何況我最近會去陪他說說話，他也好過了很多。”
清暖便嘆道：“你還不如不說呢你不說，他或許睡一覺，渾渾噩噩，日子就這麼過去了。結果你一陪他說話，他豈不是要算着日子過，度日如年？”
聽見清暖這樣說，陌安璉只能苦笑：“我也沒辦法啊很多事情要和他商量，再說，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清暖不能知道，只能對老朋友說。
“這樣嗎？那二哥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清暖問，“我當然相信你，你既然說了不會讓他放出妖獸，自然說到做到，但你必定會盡量壓榨二哥的能力……或者說，整個文昌侯府，都被你當着收集材料的地方了？”
陌安璉聞言便笑了起來：“絕大部分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否則他們置於那麼急動手，準備不充分，讓我逃過一劫麼？文昌侯府只不過起到一個搬運的作用，我可沒有敲詐他們太多東西。”
“搬運？”清暖沉吟片刻，然後問，“靠地下城？”
“地下城的秘密，當然不只一點。”陌安璉的笑容帶了些神秘的味道，“如何，你想去看看嗎？”
清暖猶豫片刻，才問：“我能去看看……第一位穿越者前輩嗎？”
陌安璉怔住了。
清暖看見他這個樣子，立刻搖頭：“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就不過去了。”是啊她一直被所謂的神明盯着，連自己假死到底要用什麼方法都不知道，怎麼能去看這位穿越者前輩？如果暴露了“不，如果只是看看他，和他說說話，他會很開心的。”陌安璉想到這裡，不由黯然，“只是，我怕你看見他之後，會對我們的計劃失去信心，而且現在不能……”
“沒關係，只要能見一見他，我便滿足了。”清暖嘆道。
她很想見一見這位穿越者，他是一切的起源……如果她的前世不和這位穿越者有交集，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嗎？
陌安璉聽見清暖這樣說，也露出一絲笑容，卻顯得無比苦澀。
地下城，祭壇。
“我騙了她……”陌安璉喃喃道，“她身上有神明種下的種種禁制，我怎麼會讓她來見你？你雖然被他們鎮壓在這個空間，但真正的封印之地，誰也不知道，就算他們操控那幫傻瓜將地下城裡裡外外搜尋了一遍……這種時候，我怎能讓計劃功虧一簣？”
祭壇微微震動，隱約傳來誰也聽不懂的滴答聲，陌安璉卻淚流滿面。
“是啊，我是個傻瓜……”他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的淚水不流下去，半晌，卻突然狂怒道，“我是傻瓜，你又是什麼？你明明已經冷心冷清，那麼多世都孤單地過來了，最後還是因爲一個女人……你被背叛了四世啊這種苦頭你還沒有吃夠麼？說什麼害怕太孤單……結果好了吧？人家從背後捅你一刀，因爲你是魔，那幫混蛋是神……”
祭壇沒有動靜，只有陌安璉一人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迴響。
陌安璉盡情地將他的憤懣、痛苦發泄出來，半晌，才失笑道：“你又在笑我吧？我知道的，畢竟你是我的損友啊”
祭壇震動了一下，陌安璉躺在上頭，淡淡地說：“她不同意放出妖獸，血祭自然也成不了，雖然我知道你不介意徹底成魔，但我明白，你尊重她的意見，對你來說，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根本不在乎這幾天，不是嗎？”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也害怕我們的計劃失敗，誰都討不了好，但那又如何？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陌安璉悵然道，“身邊沒有一個值得相信的人，最親最愛的人慾置你於死地……我不願意過下去了，神形俱滅又如何？也好過這樣苦悶的人生。”
祭壇又沒了動靜，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很久，才傳來輕微的響聲。
“什麼？你說要告訴她，你真正的名字？”陌安璉滿臉驚駭，“你瘋了？你實力強成這樣，你的名字也具有魔力，她若是想着你喊一次，整個平衡司都要震盪一次，是個人都能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同一時刻，坤鳳宮。
“你說什麼？”清暖身子微微擡高聲音，問。
她本來非常堅定，絕對不見洛祈涵，結果洛祈涵帶回來一則消息，讓她心裡忐忑不安。
“陌家的情報不會有錯。”洛祈涵淡淡地說，“有人在無影山脈深處發現人煙，還隱隱聽見士卒訓練之聲，我便讓人着重關注那裡，並派出熟悉洛明霄極其身邊衆人動作，言行舉止和身形的暗衛……我已經有九成把握，他們就躲在無影山脈，或許還在那兒招兵買馬，意圖復起。”
“無影山脈？
那兒也是一處險境，有上古寶庫在，完全能夠說得通……清暖便問：“你打算怎麼辦？”
洛明霄武功極好，身旁又有一**忠護衛，還有寶庫的私藏……再說了，洛祈涵畢竟是公然逼宮造反上來的，洛明霄之前可沒有犯什麼政治錯誤，若非洛祈涵進行大清洗，怕是朝中不服之人更多。縱然如此，還有人明着接受，暗地裡卻惦記舊主，在這種時候，洛祈涵能派誰去追擊他們？
更何況……清暖沉吟，她大概能夠猜到，自己假死的希望，就落在洛明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