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疼痛有點像是針在刺,又如同有人用手指捏起了肉,還使勁地拉扯。齊辰漸漸被這疼痛弄得睜開了眼。他的□□聲也因爲意識的清醒,而被他忍在了嘴裡。
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手捏緊了被單,呼吸沉重,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可疼痛並沒有隨着他的動作而舒緩,反而越來越尖銳,像是有東西將腸子攪成亂麻。
他不禁有些疑惑,只是吃了事後避孕藥,怎麼可能這麼疼?
他努力地忍耐了一陣後,那種疼痛終於漸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想要嘔吐的慾望。他捂着嘴乾嘔了幾下,最終忍不住地起身跑向衛生間。沒成想,他因爲出汗太多,光腳踩在地板上時滑了一下,摔得他發出砰的一聲響。
這麼一摔,也把他胃裡的東西摔了出來。
“怎麼了?”阿福剛打開門,就看到齊辰躺在地板上嘔吐不止的模樣,嚇得三魂險些離體。他趕忙開了燈,衝過來問道:“怎麼了?怎麼突然吐得這麼厲害?”
他這問題,齊辰沒法回答。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吃了避孕藥,纔出現的這個狀況吧。他只能含糊地道:“可能是我昨天不小心着了涼,今天又吃了冰的東西,所以有點反胃。”他說話間撐起了身,走進浴室裡將自己弄髒的臉洗乾淨。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阿福十分在意齊辰的健康。在齊辰還小的時候,只要他生了病,阿福立刻就會帶着他去醫院做檢查。就算只是小感冒,他都會擔心得不得了。以至於齊辰從小到大,打針的次數比吃藥還多。
“不用了。”齊辰慌忙拒絕道,“就是小病,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現在可不敢上醫院,萬一別人發現他是吃了避孕藥才這個樣,那他該如何解釋。還好,他自從搬出了齊家的大宅,阿福也沒有如同以往一般對感冒也小題大做,聽到他這麼說,也只得嘆了口氣道:“那少爺你去洗澡吧,我清理完地板,再給你做薑糖片含一下。”
齊辰笑了笑,表示感謝。待他關上門來清洗時,他的胃還是泛着噁心,但已經比方纔好了很多,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慶幸。慶幸之餘,他的心中又泛起了疑惑——這番疼痛是不是表示孩子已經沒有了呢?
阿福從廚房裡拿來了清潔用的衛生紙。他將穢物清除後,準備將髒掉的衛生紙放入垃圾桶,用袋子裝好後,提出門清理掉。可他的手在穢物即將放入垃圾桶中時頓住了。桶內的垃圾很少,因此讓其中的一張包裝紙極爲顯眼。阿福詫異地拿起來細看,發現那竟然是藥物的包裝紙。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回身看了看浴室的門。
齊辰仍在清洗中,沒有出來的跡象。
阿福看着手中的包裝紙,最終將其放入了睡衣的口袋內。
同一時間的半山別墅區。
許若嫣感覺今天的自己真是棒棒噠!她要秀出自己炫酷的車技,要裝蠢賣傻,還要讓自己的智商保持在較低水平的同時,發揮出非同一般的急智。這麼多艱鉅的任務,她居然出色地完成了,她真是想給自己點三十二個贊。
時近凌晨兩點,她開着車進入了頂頭上司的豪宅。她來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給她的頂頭上司送、劇、本!
當她一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韓文曦的時候,就抱怨一般地嚷道:“老闆,你知不知道女人超過十點不睡覺,雌性激素會分泌減少?”
韓文曦直接拿走了她手中的一沓劇本,然後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回了三個字——“加工資”。
聽到這三個字的許若嫣想:付出果真是有回報的!
她內心飄着小花地開着車出了豪宅,直奔溫暖的牀而去。
凌晨兩點過十分,韓文曦還沒有休息,這違背了他長久以來的生物鐘,可他卻完全不覺得困。他坐在沙發上,旁邊開着一盞明黃色的檯燈,低頭閱讀手中的劇本。
五個劇本,是公司裡幾名優秀的導演和製片人廣泛審覈全公司所有的劇本後,留下來的精品。其中的兩個劇本,以精良的水準製作完成後可以衝擊今年的最佳影片,另外三個則是極有可能獲得超高票房。
韓文曦現在需要一個劇本,來做一件事情,所以閱讀着劇本的他有點興奮得睡不着覺。
齊辰洗完澡,阿福也已經將地板清理完畢。有些凹凸不平的實木地板上乾乾淨淨,空氣中也沒了那些異味。齊辰不禁笑了笑,心中充滿了對好生活的期待。他有了復仇的希望,沒了肚中的孩子,真是雙喜臨門的開心事!
阿福可沒有齊辰這麼開心。恐懼、震驚、難以置信,還有憤怒,這四種情緒讓他本就毀了容的臉看起來猙獰可怖。他的拳頭捏得很緊,骨節咯咯作響。他焦躁的在房中踱步,咬牙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想要扭斷某個人的脖子。
在他的旁邊,是一臺老式的電腦。開啓的屏幕上正顯出百度的搜索頁面,紅字的搜索關鍵詞後面是五個字——緊急避孕藥。
當他因爲情緒激動,而感動心口有些絞痛時,他不得不痛苦地彎下腰,緊緊地閉上了眼。待疼痛平息後,他拿起了手機,發出了一條信息。
明日,十點,老地方。
翌日,八點。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齊辰的臉上,讓他不禁偏過頭去,還在枕頭上蹭了蹭。
他想: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這麼美好。
他在房間裡洗漱完畢,阿福已經將早餐端上了桌。
“吃飯吧,少爺。”阿福爲他拉開椅子,靜待他坐下,態度恭敬,像一個歐洲貴族家中的管家。齊辰並不喜歡這種做派,齊家也不是傳統的世家。上個世紀,齊辰的爺爺發了家,賺足了錢,讓子孫有了進一步成爲富豪的資本。齊辰的父親受父輩影響,勤奮刻苦,終讓齊家成了有名的豪富家族。可齊辰並沒有受到他父親影響,也沒有機會受到影響。他跟自己的父親之間,更像是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
幼時,齊辰見到父親會渴望親近他,給他一個擁抱,就像他對方經常抱齊錚那樣。可這個渴望註定不會得到,他的父親甚至懶得看他一眼。爲了能跟他談話,齊辰做了很多錯事,可對方連訓斥的話語都懶得講。
沒有父愛,也沒有母親的齊辰,幸好有阿福。只是對方永遠將自己定位在一個傭人的身份上,也未有更多的親近,但齊辰想要的是如同長輩一般的呵護,而不是主僕之間的恭敬。可無論他怎麼講,阿福始終不改。齊辰終於放棄了,不再勸對方改變態度。
齊辰吃了飯,便進入房中,整理卷宗。他記得甑媛夢的話,她早已知曉他找私家偵探的行爲。他相信阿福,這是從小將他養育成人的人,那他不能信賴的就只有本城中的私人偵探了。
他想,說不定他在調查他生母的事情時,他自己也成了別人的調查對象。
幸好,他有另一個值得他信任的人——阿洋。
阿洋,原名曹海洋,現年二十二歲,淘寶網店店主,雙腿截肢,重度殘疾。阿洋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有點悲慘,可他有一個很不尋常的父親,曹福民。
齊辰認識阿洋是在八年多前。那個時候他正爲自己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做準備。他在電影中飾演的是一個殘疾人,單親家庭,有大好的前途,卻因爲截肢而前途盡毀。
齊辰因爲經常去福利院照顧孤兒,做義工,讓他有機會經由福利院院長的介紹,進入了一家康復醫院做護理工作,負責照顧那些不幸殘疾的青少年。阿洋,就是齊辰負責的病患之一,也是他觀察的重點。
對方當年才十四歲,卻已經在上高二。他的頭腦聰明,身體也是極好。他在游泳這個運動上天賦頗高,大大小小的比賽都參加過,基本上都有獎牌入賬。可就在他這個意氣風發的年紀,一場車禍讓他雙腿截肢。原本的陽光少年變得陰鬱,甚至自殺數次。齊辰見此,不禁同情,以至於介入對方的生活中,安慰他,鼓勵他,幫助他重塑信心。
齊辰的笑容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做事也受阿福影響,照顧起人來無微不至。最終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阿洋露出了笑容,走出了陰霾。
後來,齊辰就算離開醫院,他倆也時常聯繫。只是齊辰太想要讓甑媛夢的行徑暴露在羣衆的眼中,以至於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被經濟公司雪藏。
公司原本要雪藏他五年,可三年不到,他就解封了。而讓他提前解封的人就是曹福民。對方看起來就是一個稍微帥了一點的中年人,身材精瘦,皮膚很白,笑起來的時候很和善。前幾年阿洋出事故的時候他不在國內,因此,當公司通知齊辰,爲他接了新戲的那一天,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曹福民。
對方穿了件polo衫,很普通的樣式,腳上穿着露指涼鞋,褲子雖然乾淨,看起來卻像是洗過多次,都有些發白。
阿洋向齊辰邀功,說是多虧了他爸爸,齊辰才能繼續重新接戲。齊辰疑惑了,這麼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這個疑惑直到他再一次和阿洋見面時,纔打消。
阿洋因爲終於買到了想要的假肢,心中開心,跑到K市來找齊辰吃飯。曹福民跟着他一起。
阿洋當時還是大學生,又剛花了大價錢購買假肢,必然經濟不好。齊辰不願意讓他破費,同他們一起去吃大排檔,沒想到當日遇到了幾個混混。混混中的一人認得齊辰,卻不知他姓名,只知他算是個明星。
大排檔裡面遇見了明星,不多見啊!混混們也是酒精上頭,拿了一件啤酒出來逼着齊辰喝下去。齊辰當然不願,他正要走,其中一名混混拍了一把西瓜刀出來。
齊辰一愣,盤算打起來後己方的勝算。沒想到他剛思考了一秒,就見着一直不怎麼言語的曹福民陡然出手,不過十來秒,幾個混混全被打趴在了地上。
那名拿刀的混混更是被扭斷了手腕的骨頭。
齊辰頓時就懵了,四周的鼓掌叫好聲讓他回了神。
警察很快趕來,幾個混混被帶走,而曹福民全當沒事人一樣繼續吃吃喝喝。齊辰既驚訝又好奇,不禁問阿洋他父親做的什麼工作。阿洋說是船工,可齊辰覺得不是,船工怎會有這麼白的皮膚。
沒過多久,曹福民再次出外工作,一去好幾年。齊辰再次見到他就是去年中秋,他的身上多了許多道疤痕,人也瘦了很大一圈。他自稱不再跑船,以後想過安穩日子。阿洋沒說話,就哭着,顯得特別高興的樣子。
齊辰說不出心中的感受,他只感覺曹福民有秘密。而他之所以找對方幫忙,也是對方曾開口道:“若你遇到了你搞不定的麻煩,你可以讓曹叔幫你。”
齊辰直覺地認爲,現在就是他找曹福民幫忙的時候了。
他將這些年來收集的信息通通歸納好,準備一起帶去找對方幫忙。這時,阿福走了進來。
“少爺,我要出去一下,午飯要在十二點之後才能做好了。”
齊辰詫異了一下,只因這麼多年來,阿福除了出門買菜,接他上下學外,鮮少出門。他不禁多問了一句:“有什麼事嗎?”
阿福沉聲答道:“有個老朋友,得去見一見。”
齊辰更驚訝了,阿福這些年見朋友的次數甚少,且每次都帶着他一同前往。他雖然詫異,但也開心阿福的這一舉動,畢竟他不想他們做主僕,而是親人。
親人也會有單獨見朋友的時候啊!
他當即笑着答應道:“你去吧。多玩一會兒,我自己出去吃就好。”
阿福搖搖頭:“我一定會回來做飯。”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一點也沒有即將見到老友時的喜悅,這讓齊辰更加疑惑。他說完,不待齊辰回話就說了聲:“我走了。”
房門關上,齊辰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想,繼續低頭整理卷宗。
十點,康橋咖啡。
這家店開在城郊一個較爲偏僻的地點,店鋪很小,招牌陳舊,卻因爲咖啡的味道吸引了不少回頭客,以至於三十年來生意一直很好。
阿福進來的時候,門口的風鈴發出響動,讓服務生本能地擡頭看來。
“歡迎……”後面的兩個字,她愣了許久才說出來,只因阿福本就恐怖的相貌,配上他有些冰冷的眼神,嚇到了年輕的服務生。
這種事情時常發生,阿福已經習慣。他徑直走到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給我兩杯藍山。”
“好。”意識到失禮的服務生趕緊跑去下單,彌補過錯。
她走後片刻,一個穿着嚴實的女人坐到了阿福的對面。她戴着墨鏡,頭巾將下巴包住,整張臉只露出了一個挺翹的鼻子。
她嫌棄地看了四周一眼,纔看着阿福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阿福沒有立刻回話,等服務生將咖啡端上來後才緩緩地開口道:“對於齊辰,你究竟想他怎麼樣?”
女人喝了一口咖啡,不禁有些嫌惡地蹙了下眉頭,將杯子放下。阿福一直平靜地看着她的舉動,聽她用有些嘲諷的語氣答道:“這話該我問你。照顧一個雜種,你幾十年都不嫌累?”
“他是不是雜種,你比我更清楚。”阿福的嗓音含着一種威嚴,這是他從未在齊辰面前展露的,“你究竟想要做到什麼程度?”
“你難道不懂我想要的是什麼?”女人的紅脣彎起了弧度,只是這笑容含着幾分狠毒,“他就不該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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